第20章 海棠花荷包

“难得有人能在做事之前,同本宫商量,询问本宫的意见。”江弥南的笑有些牵强,似是调侃,也似是暗戳戳地宣泄心中不满

说完这话,她无甚感情地接过宫女奉来的茶。

江弥南的话,让江承安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气氛肉眼可见地沉闷起来。

喻佳年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何等精明,瞬间就明白了江弥南话里的意思。

她扬起笑,“娘娘少眠,定然夜晚孤单,不若民女留宿宫中,陪您说话可好?”

“你?”江弥南微微发愣,“你的意思是,你要留在宫中陪伴本宫?”

“您且看,民女日日进宫,舟车劳顿,只是几日倒还好,但若是日子多了,定然有些吃不消。倘若留宿宫中,省了车程,更能即刻知晓娘娘您的情况,百利而无一害。”喻佳年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来。

江弥南听后,神情微动,猛然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江承安,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江承安自然接收到了她疑惑的目光,微微颔首,不做解释。

这下江弥南心下了然,既然哥哥能点头同意,想必李怀修那边也是过了的。

这样说来,似乎一切早已定好,根本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她从来都是被隐瞒的存在。

可偏偏喻佳年开了口,要同她商量。

那种被重视的感觉,直直沁润了她的心肺,竟是难得让她舒了一口气。

“佳年,那你可要撑住,本宫睡得很晚。”江弥南半开玩笑道。

“自然。”喻佳年回以一笑。

穿越前,她是住院医师,常年值夜。

同事一有事,便同她换夜班。

她曾连着值了四天夜班,而后隔天下午,还能精神满满地在门诊部坐诊。

比熬夜,她没输过。

江弥南侧首看向阿兰,“阿兰,你去备间偏房,打理得仔细些,莫要亏待佳年。”

“是。”阿兰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待阿兰走后,江承安才适时开口,“娘娘这几日可还好?”

多么疏远的称呼……

江弥南大好的心情多少有些败坏。

面对兄长,她自是从来都做不了假,平静回道:“多谢江相惦念,这几日有佳年陪着本宫,本宫很快乐,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这么轻松了。”

江承安眸光一闪,似是在思考。

良久他放下茶盏,“喻大夫医术高明,有她在宫中照料您,微臣很是放心。”

“江相确实应当放心,有喻大夫在,本宫会好起来的。”江弥南已是看透兄长的淡然,不再多话。

江承安平静地注视着江弥南,极浅地一笑,“那样最好。”

说完他便站起身子,朝江弥南施了一礼,“如此,微臣便告辞了。”

“江相慢走。”

一旁的喻佳年,见他们这样,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哪怕他们的身份早已不可逾越,但他们毕竟是兄妹,血脉相融,断不该如此冷漠。

明明亲情至深,两人都将对方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离别时却羞于开口。

到头来,怎是这般难以言说的客气疏远。

“喻大夫,随本相出来。”江承安猛然打断她的思绪。

喻佳年愣了愣,看了江弥南一眼。

江弥南轻轻颔首。

随即喻佳年便跟着江承安走了出去。

两人将将行至前院,江承安便停下脚步,侧身对上喻佳年。

他抬手间,拎起一只荷包,适时递到喻佳年面前,“拿着。”

“这是什么?”喻佳年诚惶诚恐接过荷包。

江承安收回手,刻意回避了她的问题,“你随身带着就好,用途别问。”

喻佳年听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用途你都不告诉我,那我拿着干嘛?”

“好看......和你很搭。”江承安轻咳一声,不再去看她。

这下喻佳年终于读懂了江承安的意思,一声慨叹出口,“干嘛如此大费周章,学古人以荷包为礼?”

江承安身躯微微一僵,但不过片刻,他便又恢复如初,冷笑一声,回怼了一句,“这是信物,若你死在宫里,本相瞧见这只荷包,晓得给你收尸。”

喻佳年啧了一声,“你就巴不得我好,你放心,我定能毫发无损地走出皇宫。”

“希望如此。”江承安回过身,眸光有些发暗,情绪晦暗不明,是无奈,也是担忧。

“我还是那句话,宫中不比我府上,没有自由一说,江弥南的性子不同从前,若你犯了什么错事,现在的她救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

性子不同从前......那倒也是。

从江承安那里听了那么多过往,在她的印象中,江弥南应当是一位率性善良、乐于助人、不甘命运的姑娘。

但现在她经历三次丧子,性情确实早已大变。

江承安说完叮嘱的话,就预备要离开。

但喻佳年却急忙地叫住了他,“江承安,你有没有想过,江皇后三次丧子并不是意外?”

江承安停下脚步,没有回身,“......大抵是吧,她的三次丧子,每一次都在改变这皇宫的风向。你要做那追风之人,我便帮你到这。寻到机会,我会常来看你和江弥南。你保重。”

话毕,江承安步伐果决,迈出了凤梧宫。

目送江承安离开的喻佳年,心中乱做一团。

听江承安的意思,他分明知道江弥南的丧子并非偶然,但他却未深究,实在奇怪。

这位与她命运不同的穿越者,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

喻佳年双手握了握,猛然意识到手中还有一个荷包。

她仔细打量着这只荷包,想看出些什么门道,或是什么江承安留下的暗语,但都一无所获。

这只棕色荷包上只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还有一个“承”字。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别。

难不成真是留着给她收尸用的?

不会是……装骨灰的?

喻佳年不禁汗毛倒立。

真是一个见不得人好的狗官!

她正想着时,阿兰已命宫人收拾好了偏房,正要进前殿同江皇后复命时,却见了她无声地立在原地。

阿兰迎着笑走了过来,“喻大夫,您怎会在此?怎没在殿内同娘娘说话?”

喻佳年收起荷包,回以一笑,“适才江相有事要交代,便将我带了出来。”

“原是这样,”阿兰会意地点了点头,“江相定然也希望娘娘能快点好起来。”

喻佳年轻嗯一声。

接着两人便再度入了殿内。

暖阳正好,惬意地洒进殿内,江弥南正百无聊赖地轻扇团扇,看着暖光下的浮尘,目光迷离,似是心事堆积,有口难言。

听到动静的她,抬首看向喻佳年和阿兰,笑容再度盈满一张秀美容颜,“佳年,他说了什么,可以同我讲讲吗?”

不是用“本宫”,而是用“我”。

喻佳年何其敏锐,江弥南能这样同她说话,大抵已是极大的信任。

喻佳年拜过江弥南后,朗声回道:“回娘娘,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江相很关心您,嘱咐民女好生照料您。”

既然江弥南都如此开怀,那她更应该拿出诚意,如实告知。

怎料江弥南听了非但没有欢喜,反而收了笑,“佳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如此坦诚待你,可你却不诚实。平心而论,我们不是主仆,倒也没那么多规矩。”

喻佳年愣了愣,但到底是聪明人,笑了笑,再度回道:“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江相嘱咐我好生照料娘娘。”

见喻佳年改了口,江弥南才继续往下说,“这样说来,你倒是成了他的眼睛。”

一旁的阿兰暗自偷笑,“娘娘,江相到底还是关心您,才会让喻大夫来照料您,您便不要再同他置气了。”

“阿兰怎么连你也向着他,”江弥南冷哼一声,嘴下毫不留情,“到底是个权臣,再来才是本宫的兄长。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这样看来,江弥南心如明镜的本性倒是没改。

江承安是独揽大权的权臣,更是皇帝的老师,皇帝敬他五分,天下人便要敬他万分。

臭名昭著的是他,独断专行的更是他。

江弥南有这样一位兄长,自然也就让她与李怀修相处时,多了一道不可见,却不得不见的壁垒。

“娘娘以为这一切都是江相的安排?”虽说喻佳年常常骂江承安是狗官,但这事实在怪不到他身上。

“留宿皇宫并非是江相的手笔,确实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是真心希望娘娘能一点点好起来。”

喻佳年好一顿解释,江弥南才消除了对江承安的偏见。

“佳年,我很好奇,你与江相到底是何关系,”江弥南难得提起全部精神,说出心中的困惑,“我可从来没听过,他认识能医治心病之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与江相萍水相逢,得来缘分。娘娘不知道,倒也无可厚非。”喻佳年倒是诚实,在她看来,她与江承安因一次心理测试结缘,确实是萍水相逢。

说到这里,喻佳年猛然一怔,“倒是突然记起来了,江相送了我一个荷包。”

江弥南听后愣了愣,好一阵反应,她才开口问道:“可是一个绣着海棠花,留有一个‘承’字的荷包?”

“娘娘怎知晓?”喻佳年有些震惊,江弥南竟能将那个荷包上的样式描述别无二致。

喻佳年半开玩笑道:“江相将这荷包给我,说是等我死在皇宫后,瞧见这荷包,好给我收尸。”

“他诓你呢,”江弥南被逗笑了,“这绝对不是给你收尸的意思。”

因为,她也有一个绣着海棠花的荷包,只是留字是“南”罢了。

江家每人特有的信物,竟就让兄长轻易交了出去。

当真是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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