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的人生里,她从未遇到如此窘迫难堪的时候。想要连忙离开,偏身体不允许的困在里面。珍儿接过中衣时,她整个人已经爬不起来了。
两主仆不懂医,察觉不对后心里便沉了下去。
塔娜在外面和凝玉解释,结果发现怎么说都容易越描越黑,索性坦然高深作态道,“事情解决了。”
凝玉看着她笑。
直到里头半天没动静,塔娜深吸口气推门而入才看到金氏那张白如月辉的脸,一点血丝都没有。
珍儿把换下的中衣收起来,眼中含泪,“求格格救救我家主子!”
“跟我来。”
总不能这里细谈,塔娜上前伸臂弯腰,轻轻地将金氏揽抱怀中。
金氏虚弱,本能的靠近胸口,两手还拽着衣襟。她身轻如燕,落在塔娜怀里如同羽翼,脚下毫无滞涩大步流星去到自己外间的榻上。
众人一怔,又连忙追赶上去。
查干率先进里屋,拿出一块布袋和一方小盒子递来。
塔娜坐在榻边,手落脉上细细诊断,从布袋里拿出两根扎在各处,“每回腹痛如何?突然就极痛?还是阵阵愈烈?可还有别的?”
身上的痛缓了一些,金氏长舒口气,面上早已细汗密布,人也松软下来气虚急促道,“原来是阵阵,但都能忍,七日之后吃了便会极痛,要更衣数次才能纾解。旁的没什么,就是腹中热热的。”
凝玉蹙眉,“这样你还吃?没想到宫里还有这么蠢的人。”
珍儿几度要出门叫人,又忌惮事情闹出不好,再看塔娜似乎有主意这才眼巴巴的看着。听见有人这样质疑主子,她忍不住生气解释,“陈格格不知详情,是那神医说的女子无喜多是体寒虚弱之故。主子这样腹中涨热,那便是起作用了!”
“……”
“珂里叶特格格,您,您懂医术,您说呢?”
珍儿护主,金氏却不这样想,众人目光转向榻边人。
塔娜静静围观她们说话,思量后手指在腿上点了点,“说的不全是假,但人的五脏六腑各有杂症,行医需要对症下药。你们说的神医,可是宫里的御医?”
金氏垂眸,“这是从前得的游方。”
“以前有体寒?”
“没有。”
“那这方就不对症了。”
金氏主仆怔愣无言,静静地看着塔娜。
“咱们屋子关着,我就直说了。”
“请讲。”
“生子游方确实是有的,但多是用来掏空内里下的重药。无论女子康健与否,短时都能如愿。等到那一日,最好也是要一生一死的下场,实乃是伤天害理。若你只是想旧病治好,就不要因有相似疗症就用药,否则今晚就是你命丧黄泉。”
珍儿听得眼泪哗哗的掉。
这毕竟是生死大事,看金氏还瞒着的嘴硬架势,塔娜不得不把诊断说出,又勉强给她留点面子,“不过我只是幼时身子弱学了一些养身之道,医术之上不太能拿出手,格格还是请太医诊过再断。”
“不论如何,都要谢谢妹妹。”
找太医是不可能的,但药肯定不能留了。
金氏在宫里应该也有熟人,为她拿点疗养的方子应该不成问题。
事已至此,这事也是明朗了。
塔娜莞尔,“要是姐姐放心,我这还有温养的食膳方子,日常里吃着可以慢慢消去。”
“谢妹妹。”
“那先躺着吧。”
“我也要留下。”
凝玉争先说道,“高氏不知道做什么,方才出来的时候被她拦住,问姐姐什么时候过去。不知什么意思,我就不回去了。”
她不想听嘤嘤哭,金氏却了然,“高氏其实很好说话,可能是妹妹去送花,所以记在心上了。”
众人一同看向塔娜,神情露出相似的笑意点头。
“原来如此。”
……等等,我怎么了?
五人同调,塔娜一头雾水问出声。
“姐姐长得好,向来是最出众的。”
“主子良善,出众是自然的。”
“……”
查干说起主子就是骄傲,凝玉也深信自己手帕交的好,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应和着。
珍儿听了点头,金氏也附和,“是呢,今日真要仰仗妹妹。”
被人夸不算什么,塔娜淡定自若毫不谦虚,“我心善嘛。”
几人皆笑。
金氏知道自己不适合逗留在此,略坐一坐就辞行离开。凝玉顺势留下来用饭,落箸擦手时才问,“金格格吃的是什么?”
塔娜想了想,“调养身子的。”
“当真?”
“我也不知道是为何,她确实没有体寒,但比常人身子虚的多。症状上,也确实和游方说的相似,不怪她铤而走险受了欺骗。”
“所以她只是想吃了能好……是了,她出门也就是院子外的花园,晚膳用过写两帖字,前院消息传来就熄灯睡了。”
真要野心的话,不得打听一下。
两人说着也算心安许多,凝玉心里也不怕了。等听见消息说四爷留在福晋院里,又干脆上了床。
塔娜当然高兴,宫里应有的份例里就有应冬而生的火炭等。眼看着天渐渐变了,宫里已经有人开始烧炭取暖。
可格格的份例里不多。
凝玉干脆让人把一半火炭抬到如心轩里,她没那么怕冷,夜里也来蹭床,倒比两人分开用好。
这委实是照顾,塔娜记在心里,关门放帘后给凝玉推拿按摩了一遍。
奴仆环绕的格格多是柔弱,凝玉就是其中翘楚,哪怕塔娜带着也就是多走两步的差别。那柔劲恰到好处,凝玉浑身舒畅,说不出的不适尽数散去,软作一团。
只有连绵的口申口今声传出。
西二所迎来新人,终于在四爷忙碌了大半月之后,福晋得以开一场家宴。家宴不用铺张,席上除了夫妻,再有七个格格以及四个使女侍妾。
大阿哥年纪小,就不来了。
十余人一张桌子铺不开,主桌上无疑是母家得势或自己得宠有子的才可以。
塔娜有自知之明,和凝玉早点过去,观察摆设后在次桌的位置坐下。格格们不敢迟到,眨眼间人都齐了。
等弘历和福晋来后,众人起身行礼,塔娜惊喜于上桌后还冒着热气的吃食,很自然的盯着思考第一筷子应该夹哪一块。
“海佳氏,你来这里坐。”
“嗯?”
塔娜冷不丁听到满姓抬头,弘历正对她笑着招了下手。她站不是,坐也不是,迎着众人目光想要推辞。
可一家之主当众被拒绝?
恃宠而骄可不能这么玩。
塔娜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犹豫一瞬便起身。
主桌上,福晋是挨着弘历坐的,其次是富察格格。
苏氏方才就想上座挨着弘历,结果被金氏拦着。塔娜坐下,温柔一笑。
作为唯二的满旗格格,她坐下也不算什么。
“进宫后了习惯?”
“劳四爷关怀,宫里一切都好。”
“要是想要跑马,和奴才说一声就可。”弘历转向福晋,“前些时候是爷太忙没来得及说,海佳氏与我自幼相识,当年在草原上骑射打马那叫一绝!”
弘历夸赞的话不收敛,“性情飒爽爱笑,人也俏得很,福晋你说是不是?”
塔娜讶异,你这么多女人装什么懵懂直男陷害我啊!
还问福晋?
什么意思?
塔娜慌了,福晋却拿起酒杯对她笑,“四爷得见旧知,就来叫人羡慕。海佳氏请安那日,我看着就极喜欢,又怕吓着人了。听说如今院子里种满了花,景色极好?”
“谢四爷福晋照顾,花都种下了,想着明年开春时百花齐放。只是如今还荒了些,怕请姐妹们来惹得笑话。”
“怎么会,如心轩确实有几年荒着,入冬后也颇有寒意,日后的炭火就加三成。”福晋说罢对富察格格笑,“你可不要吃醋。”
富察格格傲气的哼了声,“才不会。”
福晋点头,又看了弘历一眼,“那就好。”
弘历心领神会,“是爷疏忽了,原想着你不惯和人住,忘了如心轩僻远。你叫人去赶的物件,福晋前日和李玉说了,内务府应不几日就送来。”
“谢四爷福晋。”
塔娜的事情,李玉都懂事的上报。弘历也都盯着,但福晋照顾也不假,她能端庄如斯,弘历也愿意给她脸面。
夫妻二人的体贴,惹得格格侍妾都羡慕。
但塔娜想到三人的身份,欢喜之余还是有些古怪,当然也感激他给自己撑面子。
弘历将众人神色看在眼里,两句后又去关怀凝玉。
众人听出关窍,看看海佳氏的明艳张扬,对比高氏的俏丽可人。截然不同的两人,可四爷不像是挑着就不宠幸的人吧?
这么好看的人……
弘历客气几句,又和福晋说别的。塔娜迎着众多目光的变化,侧头和凝玉眨了眨眼。
金氏在旁一笑。
塔娜刻意不露头的用膳,富察格格偶尔给福晋夹菜,有人敬酒都被推辞。
弘历觉得不妥定眼在福晋身上。
福晋不语,对他难为情的笑了一下。
神色之间,弘历忽然大喜,“当真?”
宴上人看着眼前牵手的夫妻,突然也明白福晋有喜了。
本章原更新是2020-09-18 1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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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塔娜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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