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耀武扬威地在阿哥所来了几遭之后,四阿哥身边的奴才们突然悟了。
有几个识人眼色的,殷切伺候,竟得了大笔的赏。
渐渐的,奴才们之间也窃窃私语起来。
六阿哥和永和宫小公主的恩典,自然让他们明白了,德妃暗中看顾着四阿哥呢。
若是伺候好了,那实打实的赏赐可都不是假的。
于是四阿哥身边的人,竟然慢慢也互相暗自较起劲来了。
当一份差谁不想出头,有了好处摆在眼前,那便是一根吊在眼前的胡萝卜,只要努力够一够,或许就能吃到。
四阿哥日益观察自己最近身边的变化,恍然大悟,原来管教下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如皇额娘那般严厉,让人敬畏,不敢造次,处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那样的压力之下,下面的人只敢老老实实听话,安分守己,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过如今倒是另一种法子。
干得好的就给他们赏赐,而且是非常明显的赏赐。不避着旁人,让所有人都看见,如果你肯干好差事,自然能得到更多好东西。
就是要让别人眼红,互相之间暗自较劲才会互相竞争,都想在主子面前露脸。
四阿哥的日子终于肉眼可见的好过了起来。
宫里头的事情,外面的佟家人插不上手,这些事情他们自然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永和宫暗自插手的事情。
因此如今四阿哥的处境倒也十分平静,在外人看来,他与永和宫恩断义绝,自然是坚定地站在佟家这边,以孝懿皇皇后养子的身份。
而在暗中,在六阿哥和庆昭的暗暗操作中,德妃这边的态度就是心疼倔强的儿子,虽然仍然坚定守着与佟佳氏的约定,但一腔心思全然是为了四阿哥的前途。
而四阿哥这边,自然从处处细节上感受到了有额娘疼爱是什么感觉,吃的用的穿的等等小玩意儿上,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的细腻关怀。
几个孩子紧紧结成了纽带。
在尚书房里,有时候四阿哥一歪头与六阿哥的眼神对上,竟时常觉得自己有一个血缘上的亲兄弟是如此的慰藉。
努力苦学,在皇阿玛面前挣个出息这条路的后面,他有坚强的后盾。
四大爷的矛盾终于暂时可以稳住告一段落,庆昭松了口气,如今每日的任务就是在永和宫里帮额娘哄哄小十三和小十四。
过了年之后,佟家竟然又迎来了喜事。
孝懿皇后同父异母的妹妹小佟佳氏进了宫,并且直接被封了妃。
本已平稳的宫中局势再次迎来了惊天大浪的变化。
原本孝懿皇后薨了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是永寿宫的贵妃钮钴禄氏,但这位贵妃性子冷淡,平时很少插手宫内事物,也很少与众嫔妃互相来往。
因此宫里实质上来往走动的主要人物,便是几个年长的妃位。
惠妃有大阿哥在外头风光,荣妃几乎闭门不出,德妃与宜妃交好,两宫也忙着养孩子,算是宫中比较活跃的主位,各自掌管各宫的事务,如今并没有位份比她们高的嫔妃来指手画脚,日子自然过得十分舒坦。
咸福宫妃来自蒙古科尔沁草原,既许久也不被翻牌子,也没有孩子,乐得清闲,时常供奉陪伴太后。
这种格局立即在多了一个妃子之后被打破了。
那可是佟佳氏,宫里立即流传着风言风语。
孝懿皇后走了才不过半年时间,便将她的妹妹接入宫来封妃,皇上这样的做法,令人唏嘘喟叹。
连四阿哥听说此事都震惊不已。
当时皇额娘走了之后,皇阿玛多少次在承乾宫流连,那种深切的悲伤绝没有假。
皇阿玛在皇额娘的灵前多少次流泪,多少次反反复复走来走去,摸着承乾宫窗柩上的花纹睹物思人。
那些字字血泪的悼诗,那些抹不掉的思念,那些人人都明白的痛苦还历历在目。
四阿哥素来知道皇上的嫔妃众多,三宫六院充斥着,帝王哪有真正的深情?可皇阿玛对皇额娘数年来如一日的宠爱,令他一直深信不疑。
在皇阿玛的心中,怎么可能有人会取代皇额娘呢?
可不过半年光景,皇额娘的妹妹进宫了,不仅封了妃,皇上还日日流连,再次盛宠。
亦有人偷偷说,皇上这是太过思念孝懿皇后,将皇后的妹妹当作替代。
德妃与宜妃坐在一起说话,互相对视苦笑,她们心中多少都明白,德妃只能喟叹道:“即便是再爱的,人不在了便是一场空。”
宜妃倒是想得开,不以为然道:“这一点我早就看明白了,天子多情,且不论从前那些传奇们,光是咱们姐妹从前也有盛宠不衰的时候呀。那时便以为自己得天独厚,是全世上最幸运的人呢。日子久了自然明白了,幸运的人可多了去了呢。宠爱什么的,对咱们来说自然已经不重要了。与其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好好的养着这几个不省心的崽子们,等他们长大了有出息了,自然也有咱们真正的好日子呢。”
德妃笑了笑,如今她的心思也早已不再去想争夺帝王的宠爱了。
有了孩子的嫔妃,自然是一门心思都拴在孩子身上。
瞧着如今这几个孩子都茁壮成长着,她还有一个在外头暗中使劲儿的四阿哥,可谓已经是宫里了不得的嫔妃了。
因此也不过与宜妃闲话几句,便也不大关注小佟佳氏荣宠之事了。
承乾宫门庭冷落,但是四阿哥仍然时常去。
有时候他很希望在这里还能碰见皇阿玛睹物思人,至少许久许久还能来看一看皇额娘。
可他再没有在承乾宫外看见皇阿玛的身影。
不过新封妃的事情风浪并没有延续多久。
春天的时候,皇上又一次请了科尔沁部的人过来。
自上次念念匆匆离宫以后,回到科尔沁草原后还托人隔几个月给庆昭带了些东西和书信来。
从前念念几乎是大字不识的,上次回去倒是转了性,努力学习汉文。
竟也能歪歪扭扭写些字来。
这三年来两个小姐妹也断断续续通了些信件。
许久不见的念念,这一次也要随着她的父兄来京城了。
庆昭高高兴兴跑去给太后请安,将脑袋埋在太后的腿上,眼睛亮晶晶道:“皇玛嬷,念念她们又要来京城了,您还记得念念吧?她上次来信还说可想念您了呢!”
太后抚摸着她的头,怜爱道:“那古灵精怪的丫头,哀家自然记得呢。这次呀,她不仅要来,他们家还有喜事呢。”
太后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喜事。
任凭庆昭怎么扭捏催问,太后都闭目不言。
庆昭一时没想明白,便转头缠着大公主去问,却见大公主陡然间红了眼眶。
庆昭猛然一怔,突然想起来这是康熙二十九年,大姐姐已经十九岁了。
身为一个十九岁的公主,已经是该出嫁的年纪了。
没记错的话,康熙的大多数公主都没能逃过抚蒙的命运。
念念家的喜事……
大公主要被指婚给一个蒙古科尔沁贵族少年了。
庆昭猛然想起念念的那位大哥哥,十岁的年纪就徒手拧下狼脖子的那位。
她打了个冷颤。
瞧着大公主心神不宁有些难过的样子,庆昭轻轻抱住大公主的胳膊,摇了摇她,安慰道:“大姐姐不要怕,等他们来了,咱们好好会会他们!”
大公主抱住自己的小妹妹,拍了拍庆昭的背,犹豫道:“我听说可能会把我指给念念的哥哥,我记得他长得好凶。”
绕是已经十九岁的少女,提起这桩婚事来,第一桩想起来的,还是对方的长相。
庆昭有点想不起来那位博尔济吉特家的哥哥究竟长什么样子了,依稀记得他在演武场上藏拙祝贺的样子,便安慰道:“大姐姐是尊贵的大清公主,他们上次来时毕恭毕敬的,再怎么样他也不敢对大姐姐凶的!”
大公主忐忑地点点头,和庆昭一起等着科尔沁一行人的到来。
这些年来在宫里她过得并不算好,虽然太后疼爱,皇上也将她视为亲生公主一样,与别的公主无异,但是身为一个带来“福气”的公主,宫里的孩子但凡有什么小毛小病,她都要前仆后继地过去走动。
还是孩子们里面年纪比较长的,因此就总是要十分懂事。
旁的孩子可以在额娘面前撒娇,无赖,她却没有额娘,更无法真的将自己当作公主一样在皇阿玛面前露出女儿娇态。
真正的阿玛在宫外,可她这些年寥寥无几次的见了阿玛,同他好不容易说上话,也只能酸涩恭敬地喊他“恭亲王”。
一句不能说出口的“阿玛”,梗在心头。
连她的婚事,都只能听从安排。
抚蒙是大清公主的宿命。
她有时候突然流着泪想,若她没有被抱进宫里来,若他她还只是恭亲王府上一个侧福晋生的普普通通的格格,是不是就能承欢膝下,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
待大些了,就嫁个普通的八旗子弟,在京城里简简单单的,也就过了一辈子。
想起那位博尔济吉特家的狼崽子,真是由不得害怕。
她还是记得他的,那人话很少,但是说话很直白,总是冷冷的。
瞧着就让人害怕。
还长得黝黑,凶神恶煞的。
大公主每天都很想哭。
博尔济吉特家的哥哥:被暗搓搓嫌弃了三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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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科尔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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