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见他好学，心中高兴，焉有不同意之理，“也不是不成。”

“多谢汗阿玛！儿子看到景阳宫中有讲火器的书，我听说南怀人监铸过大炮。”

“咱们的‘神威将军’炮、‘武成永固大将军’和‘神功军炮’皆是他设计的，只要你能学会，朕定命他们教你，只是咱们自己的知识还有儒学也不能丢下。”

“是！”

康熙走后，长生立刻抱着皮球儿跑去找太子玩儿。

太子起初很是犹豫，怕耽误了课程。

长生劝道：“咱们节制一些就好了，五天玩儿一次，或者七天玩儿一次不好吗？”

太子斟酌一瞬，“也可。长生，你可真能，我们一走你就搞出了这个。”

“那怎么办，你们都能出去玩儿，就我们三个在宫里，可没劲儿了。”

太子没好气道：“孤还经常一个人在乾清宫呢。”

“所以我们把太子哥哥叫来一起玩儿啊，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太子心中微微一软乎，别扭道：“孤一个人才清净呢。”

“你是哥哥，带我们学也带我们玩儿，咱们兄弟在一起，多好啊。”

“……那，那好吧，要懂克制，不能耽于玩乐。”

“行啦行啦，快来吧。”

九月，康熙回銮，祭拜完毕后他去江南巡查了水道一事，砍了几个蛀虫。

长生见到了梅文鼎。

四十多岁，十分端方沉默，但是提到数学，双目便炯炯有神，仿佛火把点亮。

二人畅谈数学，梅文鼎激动不已，恨不得将平身所学教授，二人立刻成为了忘年之交。

因有南怀仁白晋教导，长生一并学习了法语和拉丁文，并寻了个机会去火器营跑了一圈儿。

此时的炼钢技术有些落后，别说他那个时代的武器了，就是鄂罗斯现在常用的发遂木仓都难以造出来。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匠人们，命他们试着提高技术，炼出精纯的钢，在他孜孜不倦地催促下，火器营的都统、造匠都被他折腾地没办法。

这事儿康熙听说了，甚是不悦，将他叱骂了一顿，太子闻及此事，赶来问长生。

长生立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撒娇苦求，陈说利弊。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这样，我去替你说，大不了一试嘛，若是错了，就当排除了一个谬误。”

长生感激莫名，若说知己，太子哥哥才是知己啊！

“多谢太子哥哥。”

“但是有件事你要放在心上。”

“太子哥哥你说。”

太子知道上书房的师傅接连训斥他的事的，师傅令他解释文意但他却瞎解释一通，将大阿哥乐得笑了三日。

大阿哥都瞧不过眼，可见他读书读得粗疏，也正因为此，汗阿玛才不信他说的这些。

太子教训道：“对西洋学问感兴趣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忘了咱们自己的学问，儒学更是不能松懈，且看汗阿玛到如今都在勤学，咱们有什么道理不好好学呢。”

长生收了笑，诚挚道：“太子哥哥说得有理，长生着实受教。”

太子表示很满意，不知同康熙说了什么，最后康熙决定拨出一部分人来实验看能不能炼出钢材。

长生认真学了一个月的儒学，翻过这一个月，便固态萌发按照心意想干啥干啥，偏科得十分厉害，闲时，他也会督促督促其余兄弟多学。

胤祉对天文历法十分感兴趣，而且数学极好，胤禛被几何折磨的头大，坚决不肯再下功夫，宁愿背论语，长生也不强求，但是压着他学人体解剖。

至于胤禶，他的语言天分极高，连长生都不得不佩服，他还在和拉丁文作斗争的时候，胤禶已经笑嘻嘻地与白晋他们对话了，不仅如此，法语也能学进去，而且对哲学原理很感兴趣，不时冒出几个哲学家的名字来。

长生听了很鼓励他，“等你学会，到时做个中西哲学对比，看看咱们的老庄孔孟荀墨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哪些可以为我们所用，哪些需要我们摈弃，到时还可以写一本书出来，说不准可以做咱们大清的哲学王呢。”

“果真吗？”胤禶眼睛一亮，“哲学王？”

“嗯，你语言天分极高，学这个一准儿厉害。”

“好，那我要当哲学王！”

“还有，学好了这些，说不准日后咱们也能去法国瞧瞧！你到时可以给做翻译官给大家翻译。”

胤祉立刻道：“我也想去！”

“我也想去。”胤禛没出过宫呢，觉得法国罗马应该同塞外差不多。

“那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胤禛迟疑一瞬，道：“那我日后该做什么？”

长生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按照历史发展，他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

这一世还是算了吧，太子挺好的，他要敢抢，自己这关先要过了才行。

“咱们学的这么多，你喜欢什么？”

胤禛苦恼道：“天文除了日食月食觉得有趣儿，其他根本听不进去，法语还能学进去些，其余历法地质，拉丁几何，算学医术，我是真的不大喜欢。你们都有喜欢的，怎么就我没有，也不知我日后该做什么？”

“你的儒学学得很好，那些传教士来咱们大清传教，难道咱们就不能去他们那儿传儒教吗。”

“儒教？！是儒学吗？”

“他们叫天主教，信奉上帝，认为生来有罪，要赎罪，咱们是祭祀祖宗，信先祖，代代相续。”

“他们可真奇怪。”胤禛道：“他们是罪人的后代吗？认为生来有罪，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长生哈哈大笑，“所以他们的技术要学，但是这些教义要保持警惕。”

“警惕什么？”胤祉放下书。

康熙回来后很少听到孩子们玩儿蹴鞠，照理来说他们每隔五日七日便要玩儿一次，也不知为何突然不玩儿了，一个个下了学就急匆匆往阿哥所赶，便有些好奇他们到底在捣鼓什么。

不料刚与太子进来，就听到他们在谈论兴趣志向。

长生耳朵动了动，眼中闪过笑意。

“他们的教不知兼包并蓄，只希望别人都信奉他们的教，归他们管，皇帝也得给他们的教皇下跪，一旦发生冲突便要打仗，死于教派争斗的人不知凡几。若要我们信他们，跪他们，你们可愿意？”

“不愿。”

“当然不愿。”

“佛教也是外来教，一开始要人们抛却姓氏家族和骨肉亲情，与咱们尊崇的孝道有冲突，至北周时那些寺院占地圈地不交赋税，还寻衅滋事扰乱一方，此后多有壮丁逃入寺中，不利于人口繁衍不说，更不便于战事时征兵保家卫国，于是有周武帝数次灭佛。‘但令百姓得乐，我亦不辞地狱诸苦’，便是他所言。[1]

此后佛门为了生存，便也讲究孝讲究耕种稼穑，这是主动融入，最后反而得活。

他们的天主教若引导人向善，咱们还是能接受的，但若要管着我们，那是不行的，但若将他们悉数驱逐，又不免错失将来。

他们有先进的学识、技术、武器，这些学识技术时时更迭，代代学习，武器会日复一日精进，若有朝一日他们乘着坚船利炮而来，咱们怎么办，这些知识靠现有的科举是钻研不出的。”

胤禛急急追问，“那该怎么办？”

“所以咱们要潜心去学，大力学，谁掌握先进之技术，谁便更可能赢得后世将来，明朝有郑和下西洋，咱们也要知己知彼，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

儒学自秦汉以来或读书明理或选拔做官，历经千年未尝没有僵化之相，但汗阿玛博采众长，武则保持满之血性，文则学习汉之文明，技术要学西洋，那些新鲜的也来者不拒，不仅看眼前，看中华，还看世界。

所以咱们兄弟不仅要学，还要自己钻研和创造，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咱们到时也乘着大船去他们那儿，传儒学，让他们开开眼，若是敢打我们的主意，便上船上炮，所谓文武并用！”

胤祉一张脸涨得通红，“好！哥你说的对！我要好好学法语荷兰语还有什么葡萄牙语，到时候去他们那儿看看。”

胤禛猛地攥拳，道：“我也要去，去传教！”

听到这儿，康熙已经不知道该用露出什么表情了，又诧异又高兴又骄傲，一张脸变了又变，唯剩心潮澎湃。

他身后的赵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而太子猛然涨红了脸，怔怔然无措至极。

胤禶茫然，“我们要是走了，那汗阿玛和额娘怎么办？”

胤祉一愣，几人顿时沉默下来，长生一下蔫了，道：“那倒是，额娘肯定会伤心的。”

“的确。”胤祉点头，他要是和哥哥一同离开，额娘肯定无法接受。

胤禛握着拳，道：“汗阿玛有大哥和太子哥哥照顾，若果真如三哥所说，那我们这样做，便是为汗阿玛尽忠，其余兄弟可代我们尽孝，也算是忠孝两全。”

长生一愕，看着满脸笃定的胤禛，心说，好家伙未来的皇帝被他拐跑了。

胤祉点头，“五弟说的对。”

胤禶眉间有忧愁，“那我额娘怎么办？”

长生思忖，“要不咱们把额娘也带去。”

【1】“但令百姓得乐，朕亦不辞地狱诸苦。”北周武帝宇文邕灭佛时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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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与兄弟们言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