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场上。

太子扶着树，气喘吁吁，“三弟，你们配合得好默契，连大哥都要退一射之地。”

长生看了一眼远处擦脸的大阿哥，笑道，“大哥勇猛，只不过是我们玩儿的时间长罢了。”

“去年我们跟去在塞外，汗阿玛说你们下了学就在武场玩儿蹴鞠，可把我们羡慕坏了，果然大家一起玩儿就是痛快。”

长生接了哈哈珠子的茶，递给太子，“太子哥哥来一盏茶。”

“唔。”太子接过，咕嘟咕嘟喝完，抹了把汗，“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自然是老师教什么我看什么。”

太子一双乌黑的眸子带了笑，白皙的面上通红，“少骗我！我知道，景阳宫的书都要被你读完了。三弟聪颖绝伦，我是真的佩服。”

长生摇头一笑，道：“太子哥哥少来，若论读书，我不如哥哥，便是四弟五弟我也是不及的，无非早早发现了自己的喜好，术业专攻罢了，算学几何兄弟们无人及我，这我是承认的，至于其余的，弟弟不怕说实话，我不大喜欢，太子哥哥不能逼我学这些，我不喜欢。”

太子怔忡，不大喜欢……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弟那日与兄弟们说的话着实令他心慌了一阵，也让他一瞬间感觉游离于众兄弟之外，心头更觉失落。

“你同兄弟们言志，与他们关系可真好。”

“都是同胞兄弟嘛，大家都住在一块儿。”

“那些话你怎么从来不对孤说。”

长生诧异地看太子一眼，太子脸色微红，“罢了，到底他们与你更亲近！”

长生赶忙拉住他，“我也想对太子哥哥说，只是你太忙了嘛，整日里学那么多。而且你忘了，我小时候说过，会替你养好他们的。”

“替我养？”

“嗯，他们亲近我，就是亲近太子哥哥。”

太子从小聪慧，听出几分意思，但也忍不住心酸，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同别人倒十分好，想了想，胤祉胤禶与他是同一宫的，其实也不怪他。

那胤禛呢？他带胤禛玩儿也不来找他。

“哼！反正到底你们相处的时候多，孤只能一个人。”

这叫他怎么说，长生有些发急，“那咱们日后在一处上学，你同汗阿玛说，或者你尽快让汗阿玛给你赐宫殿，到时我们都去你那儿住，日日和你在一起。”

太子想了想，摇头，抿唇道：“还没到出阁的时候，可能还要等很多年。”

长生叹气，“那就一处上学嘛，有玩伴多好啊，也免得你孤零零的，要不这样，我去同汗阿玛说，他若是不同意，我便在地上打滚求他同意！”

太子噗嗤一笑，“用不着。”

“这样，要是汗阿玛不答应，你就哭。”

“成何体统，孤自有办法。”太子笃定道。

长生瞧了眼他，见他面上恢复镇定自信，全然不见之前的郁郁沮丧，心说他刚才是不是在装可怜，像他之前一样。

太子清了清嗓子，谆谆道：“你虽喜欢算学几何，但那只是微末技艺，最紧要的是勤学苦读，博览全书，也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汗阿玛效力。”

“只要我不做坏事，这修身也说得过去，至于齐家，我才多大，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嘛，治国平天下不是有汗阿玛和太子哥哥？我可不要板板整整像个老头，若是再整日子曰子曰的……哈！”

“你是不是嘲笑孤呢？”

“当然不是了，我是在学那些老学究嘛，爱背书。”

他摇头晃脑学起那些夫子，太子又想笑，竭力忍住，长生逗他，“想笑就笑，反正没外人，整日端着多累啊。”

“你懂什么，孤是太子，是兄弟的表率。”

“着实累，当太子瞧着辛苦。”长生咂舌。

太子心中感动，接过他递来的糕点，“你难道不怕汗阿玛责罚你？”

“汗阿玛要是责罚我，那太子哥哥就帮我说说话呗，我只能盼着哥哥帮我了，大哥是不可能了，他傻乎乎的，爱被人挑唆争锋，巴不得我被汗阿玛说呢。对了，他有没有欺负你，要不我帮你把他打一顿？”

“不可胡来。”太子头大，这说的什么话。

“太子哥哥最近瞧着总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是朝中的事儿？”

太子微微点头，“汗阿玛已经好几个晚上没好好睡觉了，雅克萨那边不平静，鄂罗斯屡次侵犯雅克萨城，西边的噶尔丹又抢掠了喀尔喀的牛羊。”

长生蹙眉，“鄂罗斯真是半刻不消停，要不我去东北瞧瞧。”

“你去能做什么，还是好好读书吧，就算排忧解难，也要等到长大再说。”

长生认真道：“我想去打仗，打走鄂罗斯人。”

“不急，长大再说，长大再说。”

长生扒拉住他不许他走，“要不太子哥哥帮我求情让我去看看。”

“你想也别想！”这怎么可能，汗阿玛不可能同意的。

“那我要是做到了呢？”

太子哭笑不得，“你到哪儿做到去，这可是在宫里，你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出宫。”

长生站起身，道：“汗阿玛今年还要巡幸塞外吗？”

“当然，今年要去巴林部。”

二人正说着，大阿哥走来。

“老三，要不要再比一场！”胤禔高出几人一个头，身健体壮，气势已有继续贲张之势。

长生笑眯眯地拒绝，“我身子弱，现下有些力竭，下次再与大哥玩儿。”

大阿哥豪气万丈道：“再来一场！这回我绝不输给你！”

“下次玩也一样，大哥一样输给我。”长生笑容不变。

大阿哥神色一变，攥拳道：“有种再比试一场！”

“不比！”长生对招呼兄弟回去，“太子哥哥，长生先……啊！”

长生被拎起摔了出去，与地相触，痛得他微微蹙眉，眼看大脚大阿哥朝他踩来，他一个翻滚躲开。

“大阿哥你做什么！”太子惊呼。

胤祉瞅见，扔了帕子，大喊，“大哥！你做什么！”

长生便躲边跑，“打人啦，大阿哥打人啦，大阿哥欺负手足啦，快来人呐！大阿哥要打杀我！”

胤禔气得眼睛发红，一个劲儿地追他，听见他吵吵嚷嚷，心头更怒，甩开两条腿紧追上去！

“大阿哥！快停下！快停下！”太子制止，扬声大喊，“都是自家兄弟，手足情深！你是大阿哥，要做好表率！”

“停下，快停下！”

胤祉胤禛胤禶怕长生吃亏，拔腿追去，哈哈珠子们也怕事情闹大，纷纷跟去，于是十几个人从太子面前迅速跑来，又迅速跑去，从东至西，从西到东，扬起滚滚尘埃。

太子：“……”

“嗷嗷嗷——追不上追不上追不上——哦吼！大阿哥追不上！”

“啊啊啊——”大阿哥气得发狂，摆着两臂，两条腿如踩风轮，恨不得立刻将人抓到，直追上去。

十个来回之后，哈哈珠子都跑不动了，两人还在跑。

胤祉呼哧呼哧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拦住大家，断断续续道：“别追了……随他们吧……大哥追不上三哥的……”

他也是傻，生生跟着跑了十趟，胤禛嗓子火辣辣地疼，“三哥总说他身子弱，我看壮得像牛犊！”

他两条腿发软，一屁股坐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胤祉将他拉起来，“三哥说了，剧烈跑动后不能立刻坐下。”

太子头疼，对身边的人道，“快去！把人拦下来！”

“太子哥哥，让他们去吧。”胤祉道：“你别管了，等他们停下来，也没力气打了。”

胤禶同意，“我现在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别管他们了。”

康熙隐于一侧，看完全程，看到大阿哥停了下来，长生也不跑了，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前一后往回走。

胤禛看到现身站在不远处的皇上，立刻低声唤太子，“汗阿玛来了。”

太子迅速理了理神色，带着众位阿哥上前。

康熙现身，大阿哥疾跑而来，长生也拖着步子小跑而至，“儿臣参见汗阿玛！”

“起来吧，都起来。”康熙好整以暇地扫过几个儿子，“方才在做什么？”

大家没吭气儿，太子道：“回汗阿玛的话，方才下学，儿臣与大阿哥和几个弟弟玩了会儿蹴鞠。”

“方才呢？长生。”康熙负手。

胤禔神色微微一变，“汗阿玛！儿臣方才是……”

“没问你，问的是长生。”康熙温和道。

长生乖觉道：“回汗阿玛，方才儿臣在与大哥和弟弟们一同锻炼身体，跑步有益心肺，也有助骨骼肌肉结实，所以大家一起跑了一会儿。”

“唔，跑完了？”康熙擦去小儿子胤禶头上的汗。

“是。”胤禶小声道，心跳地极快，既是因为汗阿玛的亲昵之举，也为刚才兄弟们打架心虚。

“都出汗了，记得回去不要见了风。”康熙沉声扫过儿子们道。

大家赶忙道：“是！”

“回去罢，太子留下。”

“儿臣告退。”大家齐声道。

几个人转身后齐齐松了口气，到了阿哥所，胤禔冷哼，“我告诉你，这事儿还没完！”

“还要跑吗？大哥想跑自己去吧，多大的人了还要人陪跑，啧！”长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胤禶摇头，啧啧两声，“多大的人了!”

胤祉道：“体力不行呐。”

胤禛道：“还要人陪跑！”

三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大阿哥攥着拳头，大喝，“应声虫！老三的应声虫，有种单打独斗!”

没人搭理他，大阿哥气得去了自己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