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

金花穿越了。

穿越过来时,周围一片红彤彤,她正捧着一碗饺子。

刚好饿了,肚子咕咕叫。一口咬下去,面粉的生气和羊肉的膻味冲了个满嘴:“生……”

话刚送出口,周围的人起哄又欢天喜地截住:“好,生!”

她看周围这么多人,不好意思把生饺子吐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只得鼓着粉腮瞪圆眼睛滞着。

还是旁边的男人说:“吐了吧。”

她才捧着帕子吐出半个生饺子,攥在手心里,潮乎乎的。刚也太实在,大肚儿的饺子正咬在当间儿,这会儿嘴里又腥又膻。

可周围锦衣珠翠的妇人们环着她,她顾不上。

微微低头看自己,黄灿灿的一身凤冠霞帔,头发拽得生疼,顶上也不知戴着什么,压住额头,跟千斤压顶似的。再转头看看旁边的人,黄灿灿的衣裳在这一片红里格外瞩目,看不到正面,只见笔直身板肩上的矫龙。

呵,正在合卺礼中?夫君是皇帝?

她这是穿成谁了?

周围的人又在撺掇旁边一身明黄的人吃生饺子,他倒不装,直接闻了闻,不耐烦地说:“生,生。”

接着仍是这群妇人围着给她重新梳头,卸下沉甸甸的凤冠,梳个双凤髻,簪上鬓花,哈,轻松多了。

从菱花镜里看自己,金花还是金花,一张桃花似的鹅蛋脸,一双秋水含情目,年纪只有十六七岁,五官不知哪儿变了一点点儿,好似最精到的微整形,只略动一丝儿,中人之姿变绝世佳人。

金花看镜中的自己有些欲罢不能,这竟是她?如此浓丽明艳。

一群人撺掇他俩饮合卺酒,金花也不虚让,跟男子环着臂,一仰头儿喝干一大盏;倒是他,只浅饮一口,不认识似地看着她。

金花想,盲婚哑嫁,不认识也平常。只是这盏烈酒落进空肚肠,她马上满脸红云,看人的眼神也迷离起来。

仪式还没完,“撒帐”,花生桂圆红枣莲子彩色果子撒了一床,汉语蒙语满语的吉祥话聒噪得她脑仁儿疼。

满语蒙语她居然都听得懂,几个语言系统在小脑瓜里混杂回响,她还忙着胡思乱想,前世今生的回忆纠纠缠缠一股脑儿往外涌,是挺累,难怪脑仁儿疼。

好在俩人的袍子角打个结后,人终于散了,她才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慢悠悠琢磨,我如今是谁呢?

“咯嗤”,捏开壳儿搓了红衣把白胖胖的花生仁噙在嘴里,香喷喷。哦,是了,是阿拉坦琪琪格,蒙语“金花”,太后的表外孙女儿,顺治帝的表外甥女儿,也是顺治帝的继后。

果然穿越后也还叫金花。

“咯嗤”,又捏开一颗,正要往嘴里送,一眼看到旁边的顺治帝福临:“表舅舅,您吃不吃。”怯生生伸出手去,指如柔荑,肤如凝脂,润白的掌心里是两颗白胖的花生。

他伸出修长的指头拈走一颗,说:“你会说汉话?”

金花进宫里有一阵子了,但福临深恨母亲干涉他立后,兼又选了个太后科尔沁娘家的女子,所以一直对金花不理不睬,俩人直到大婚才头回见面,难怪他不知道她懂汉话。

她听了这句耳朵先麻了,史书上说顺治短命、妈宝,做的最叛逆的事儿是专宠董鄂妃;史书上没说顺治帝有一把好嗓子,深沉磁性的声线,刚他只说了个“生”她没听出来,这会儿他多说几个字儿她觉得怎么这般好听。

“嗯,小时候身子不好,父亲见我成日闷在帐中,就请了满蒙汉的先生,所以不光会说,还会写呢。”她慢吞吞说着,一边匆忙从脑里读回忆。

说完笑一笑,这句是骗人的,自从姑姑孟古青当了皇后,父亲就预备着她有朝一日嫁贵婿,满蒙贵族她都配得,在她的教养上下了大功夫,非要教出个才女来。

而且这一句是给自己立人设呢,金花想告诉顺治帝她可不是姑姑那种旺健的草原美人儿,她不禁折腾,就是个识文断字的美人儿灯,风吹吹就坏了,也是她乍穿过来还没想好以后怎么过,先把头儿缩起来的意思。

心里继续盘算,穿过来就是皇后,虽然上有好几个婆婆,毕竟地位尊贵,以她十六岁的年纪,算是开局大佬。

可惜,传说顺治帝两任皇后到他驾崩都是处子之身?想到这一截,金花一颗心又堕到冰窖里一样发凉。在后宫,不得宠可真要命。

金花天性好强要面子,让她体体面面站干岸做咸鱼可以,搅进那些乌七八糟当炮灰受委屈可不行。

所以福临往她身边凑了凑,她吓得一哆嗦往旁斜剌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浓眉下一对寒星似的丹凤眼,高鼻梁,略薄的嘴唇,清晰的唇线,上唇分明如弓。

样子倒是帅的,又广有四海,少年天子,借着酒劲睡一睡好像也不亏,可他后宫那么多妃嫔呢?她真想想又很别扭,睡过可就算搅进后宫的是是非非了。

多亏他只是从她手里把包着生饺子的帕子接过去:“还攥着呢。”

“嗯。”帕子离了手她又开始剥花生,“咯嗤”,剥好了递到他面前,像是提醒似的用亲戚里道称呼他:“表舅舅。”

脑仁疼,一时半会儿想不好。是该顺水推舟推倒这个帅人努力争宠呢?还是政治联姻,夫妻相敬如冰,循着阿拉坦琪琪格的老路在后宫当个壁花皇后?

“怎么不改口?”福临又伸出修长的手指拈花生,寒星般的眼睛里光一闪,指尖正挠在她掌心里,痒痒的,她一颤。

抬起红云飞满的脸上的一对桃花眼看他,眼眶里横波流转,装傻:“改口?”

他被她这娇憨的一瞥激起满身火气,把包了生饺子的帕子往地上一掷,双手猛握住她的手腕,直愣愣把她推倒在床上,身子一撑把她覆在身下:“大婚之夜,朕同你已是夫妻,还一口一个‘表舅舅’,其心可诛。怎么,嫁朕你不乐意?”

她陷在层层叠叠的锦绣窝里,仰脸痴痴看着他,这生扑的举动倒有几分男子气。

她转着眼珠,不是嫁他不乐意,是嫁谁她都不乐意,她在现代三十多了还没嫁呢,恋爱多甜蜜,嫁人可太……太麻烦了。

只是这话不好说,他的气息就迫在她脸上,嘴里的合卺酒的酒气透过来,他身长八尺膀阔三亭,压着她,透不上气来。

她慌了神色,一扭脸儿,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颤巍巍说:“臣妾……”

他看她一息间换过几样神情,末了这下滚泪珠子又是无限委屈失落,想想影影绰绰听过这个表外甥女儿的传言,怕她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来,松开手起身:“罢了。朕不想强迫人,娶你也是皇额娘的意思。以后,你好自为之。”

于是她躺着,看他一身明晃晃的明黄,起身先解了俩人绊着结的衣角,抻抻衣襟,摆着长腿从坤宁宫寝殿迈出去。

临出门还扔了一句:“闲了,倒是可以去跟你姑母静妃作伴。”这句是威胁,她姑母孟古青由皇后废为静妃,从坤宁宫迁居永寿宫侧宫,连个独门独户的院子都没有。

顺治帝一走,殿里的气氛立时和缓下来。是她不想睡他嚒?分明是他不想给她睡。倒是不用纠结他满宫的嫔妃了。

肚子又一次“咕噜咕噜”,她没心绪想别的,挣扎着缓缓起身,撸了撸大婚礼服笨重的袖子,拖着浑身十几层衣裳去桌子上看有什么能吃的。

热锅子还在“咕噜咕噜”冒气儿,燕窝鱼翅摆成龙凤呈祥的花样,一大碗火腿丝白菜丝菌菇丝……还有好多菜她不认识。从热锅子里捞了两片羊肉,又喝了一口汤,各色菜丝儿尝了一口,还想再下筷子,摸摸脸,再吃下去明天该肿了,只能搁了筷子。金花在吃上一向克制,没有吃不胖的金手指,她只能忌嘴健身。

喊贴身伺候的小宫女乌兰进来收拾床帐,沐浴更衣,皇后娘娘就寝。

坤宁宫的喜床,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精致的缎子床单喜被,皇后等小宫女乌兰退出去就在被窝里蜕光了中衣儿,四仰八叉翻了几个滚儿。

真是舒服,还有比独霸一张大床,自己滚来滚去更舒服的嚒?没有。

皇后心大,吃饱喝足,先睡醒了再想明日,全没发现小宫女乌兰一脸忧虑,大婚当爷万岁爷拂袖而去,莫非这位皇后也是废后的料?

翌日,天刚蒙蒙亮,金花早早在慈宁宫门口候着福临。

福临从景仁宫来,在御舆上,远远瞧着自己的新后。粉扑扑的一张鹅蛋脸,睡饱的一双桃花眼灼灼闪光,翘鼻子,唇珠突出的一张小肿嘴,饱满的唇峰鲜艳欲滴,真是个让人没法注意不到的美人儿。

都说她姑母孟古青是草原第一美女,那会她还没长大,等她长大,孟古青就得把第一美女的称呼让给她,可恶昨夜那般戚戚凄凄,嫁朕倒像是不情愿。

两人携手进慈宁宫门,她的小手虚捏个拳蜷在他掌心,娇娇小声说了句:“万岁,臣妾还靠您照拂。”

这句话从那张小肿嘴里吐出来,他听着格外别扭。昨夜怎么不叫他照拂,今儿来拜见太后和大妃才讨巧卖乖。只是他的怒都憋在心里,转个念头的功夫,发觉手里捏着的她的小拳头凉哇哇,早上不冷啊,拜太后穿的全挂子披挂又厚,她的手怎么仍不暖,大约昨夜说的不虚,她从小身子弱。

垂眸看她,对上她笑意盈满的一双眼,如昨夜一般顾盼生辉,雪白面孔透着楚楚可怜。他心一软,丹凤眼里眼珠一转:“不叫表舅舅了?”

眼看进慈宁宫正殿的门,大太监吴良辅小声说了句:“万岁爷。”帝后二人才不说话了,正了正颜色,换上一副端庄的微微盈着笑意的脸。

今日要拜的太后和大妃都不是善茬儿。

可这满宫里,哪个女人是善茬儿?

(晋江文学城/恪苏)

男女主无血缘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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