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昏暗,阴沉沉的有种暴雨将要来临的气息,闷的人喘不上气,汗水将衣服打湿,又黏在身上,划过细小的伤口,带来强烈的刺痛感。
叶林探了探那胖子的气息,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冲向那辆车。他掀开箱笼一看,晨哥儿软软倒在里头,旁边还有几个孩子,都没有受伤,但人事不知。
一股怒火从心中涌出,几个孩子就像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手脚堆叠在一起,有男有女,都跟晨哥儿一样的年纪,各个眉清目秀。不知他们家里人现在该是多么的焦急忧虑。
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
他抄起旁边的板车上的木棍,狠狠向这些人的膝盖砸去。跟另两个村民喊到,车里全是孩子!打断他们的腿,别让他们跑了!
另两人在其他两辆车上翻找,又见数十个孩子无知无觉的躺在箱子里,顿时气的仰倒,也拿起能用的跟着行动起来。
很快将这些人的腿都砸伤,叶林几步追上被狗儿咬伤的人,将他一棍子打倒在地,不管那人口里,一会儿叫骂,一会儿求饶,将他也绑得严严实实。
去追击的几人也陆续回来,成功将逃跑的人一一抓回。
细细审问过后,叶林几人不禁后怕起来。这原来是一伙流动人贩子,流窜到各地绑了孩子就跑,再转手卖给一些黑心人牙子,孩子落到什么可怕的地方他们可都不管。
这无本的买卖,干了许多多年。因每在一地,无论得手多少,都只待几天就走,且从不再回已经去过的地方,竟然一直都没被抓住。
今天他们正打算离开此地,若是这会儿没有抓到他们,待明日他们早已出了沫阳县,到其他地方去了,那孩子只怕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他们这次出手,两三日的时间,就用迷药在沐阳县城和周边十几个村子拐了二十多个孩子,真是胆大包天,可恶至极。
将他们腿打伤,也算先让他们受点教训,虽然叶林心里恨不得将他们就地打死,但这些人必须送往官府,请官府仔细审问,好尽快将孩子们送回各家,也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对方人数太多,又无法行走。于是几人商量后,赵猎户和另外两人回到集市上去喊人帮忙。
叶林又请几个村人,骑上骡马,往回叶家村的方向,赶上押送钱六的人,将他一并带到离县城最近的路口,和他们会合后,再一起押去县衙。
此时集市上还正热闹,赵猎户几人分散喊着:“抓着好多拍花子,大家快来帮忙送官啊!”
众人听到竟然有拍花子在本地作乱,拍了几十个孩子,各村勇武者、热心者,三四十个青壮纷纷站出来帮忙。
几十人赶了八辆驴车,向着那边赶过去。
赵猎户找到叶婆婆,告知她晨哥儿找到了。
叶婆婆和萱姐儿正等得心急火燎,此时听到好消息,激动的又落下泪来。赵猎户将大儿子也留下,嘱咐叶婆婆几人和村民一起回家,路上好有个照应,他和林哥儿去处理后面的事情。叶婆婆连声应好。
各村青壮赶到后,见到那些孩子瘫软在箱笼里,群雄激愤,恨不得冲上去几拳打死这些恶人。
叶林忙劝道:“兴许他们还知道其他被拐孩子的下落,这会儿打死了可就坏了事,而且还不知他们给孩子用了什么药,还是要细细审问才行。”
众人只得暂时忍住怒火,将那些贼人捆得更结实了些,扔到驴车上,带着几十个昏睡不醒的孩子一起,赶往县衙。没过多久,就与押送钱六的一行人会合了。
叶林知道这些都是丧心病狂之人,虽然已经将他们腿都打伤,手也绑住,但还是怕他们耍一些花招。别的不提,就只一点,他们是用的什么药,让这些孩子昏迷如此之久都没有醒来?
因此不可不防,于是带大家将这些人嘴巴堵住,眼睛蒙住,再将他们的脚都捆绑在板车之上,让他们如何也逃不得。
叶林见钱六虽然被堵着嘴、捆着手,往前拽着走,但眼睛还在咕溜溜向四周乱转。
心知若将他送到官府,就再难以细问,现在是唯一能打探消息的机会了,便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行。周围几人见是叶秀才有话要说,便都退远了一些。
“如今人赃并获,这么多村人都是人证,你也不需再做无谓的狡辩。你抱走晨儿,身上有他的气味,这就是物证。”
钱六哼笑出来,一副就是死不认账,你能拿他怎样的表情?
叶林一叹,“若你还是不服,那我就与你细说。一则,集市上那么多人,定是有人看到过你抱走晨儿,只需要细细查问,一定能找出来。”
“二则,这些人贩子也都不是什么嘴硬之辈,只需严刑拷打一番,自然也会供出你来,”
“三则嘛”,叶林微微一笑,“你别忘了,就算这些人都不说,等晨儿醒来,自然记得是谁把他抱走的。”
钱六面色变得灰败起来。是啊,他手中可没有迷药,当时是将手捂住那小孩口鼻,将他一把抱走,那小孩是见过他的面容的。
叶林轻轻拍打着手上的灰尘,看都不看他一眼“现在你拐卖儿童的罪,可是板上钉钉了,你可知大清律例对拐卖儿童是如何判刑的?”
钱六闻言身子一颤,表情仍旧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但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瞄向叶林。
“想来你也不是很清楚,我便说给你听听,”叶林漫不经心的背诵道:“拐卖儿童者,主犯判斩立决,从犯判仗一百,流放三千里。看来你这次是小命不保了。”
钱六顿时挣扎着想说话,急的眼睛都往外凸出来,额上青筋暴露。
叶林轻笑一声,“怎么,你想说你不是主犯,只是从犯吗?”
“呵呵,是主犯,还是从犯?可由不得你做主。待见了知县大人,我自会向他分说清楚。”叶林亲切的拍了拍钱六的肩膀,露出友好的笑容。
可这笑容却将钱六吓得睚眦欲裂,他看向叶林,再也不觉得这是一个温文尔雅,却又软弱好欺的穷秀才,反而像是深渊中的恶魔,欲要择人而食。
“从那日我病中醒来,见你鼓动村民来我家逼债,再到今日你将晨儿抱走,拐卖。我思来想去,叶家并未欠你的钱,也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会如此咄咄逼人?”
“只有一个原因,你是受人指使!你与那人一起密谋策划了这许多,恨不得叫我家破人亡,是也不是?”叶林紧紧盯住钱六。
钱六惊骇的看着叶林的双眼,那眼中流露出神色,没有一丝一毫平日良善的气息,有的是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恨意。可那眼神里,古怪的又有一种平静,好似吃肉喝血,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眼神让他相信,如果现在叶林手中有一把刀,他真的可以面带微笑的,平静的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刮下来。
“若我当日没有及时醒来,你已将我妹妹卖给人牙子。等我醒来时,就算筹钱将我妹妹赎回,她这名声也已经坏了。”叶林轻轻的分析着,语气平静。
“若是一辈子在村里呆着也就罢了,若我有朝一日,要入朝为官,她作为官家小姐,却有被卖了的经历,该怎么做人?”
“若是放在规矩大的家里,只怕要把她送去做姑子,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就算我家没那么多什劳子规矩,但她若是嫁人,只怕嫁不得什么好人家,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钱六那猴脸上一阵扭曲,当日他知道这个任务,可不觉得有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想到背后还有这些。
“再说今日,若我晚上一步,今日这些拍花子就出了沫阳县城,届时这天大地大,我该到哪里去找阿弟?”
叶林看那钱六一眼“你竟然能认得这些人,可真是有本事啊?”
钱六想到他哪里会认识,不过是被告知可以跟一个接头人联络。
“更可怕的是,我这一辈子都不知道阿弟会遭遇什么,是否卖得个好人家?还是被人打断手脚变成乞儿痛苦一生?”
“作为哥哥,我定是要踏上寻觅弟弟的路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这两件事任何一件成了,我都不可能好好准备科举,我们叶家也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你与我叶家的仇是结下了,我恨不得将你就地,但我更恨那幕后指使之人。所以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与你做一个交易。”
“若你肯老老实实告诉我幕后主使之人是谁,我便在知县大人面前讲你只是从犯,判个流放,好歹也有命留下,若你不肯说,”叶林斜睨他一眼。
“就不要怪我心狠,我定是要将你治死不可。你若愿意就点头,我将你口巾摘下,你若不愿意就摇头,我可以自己慢慢推算背后之人。”
钱六面露挣扎怀疑之色,望着叶林,久久不肯做出表示,叶林知他已心动,便说道:“我知你担心什么?你不必忧虑将幕后之人告诉我后,我不守信诺,你若说了,我不但不会要你的命,反而要保你一命,我还要留着你作为人证,去告发幕后之人呢!”
“你们密谋,想必所知者并不多,天知地知,你知他知,若你没了,那幕后之人才更放心,所以你现在怕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他!”
叶林给他一个同情的表情:“现在不论如何,你都要倒霉了,你难道甘愿放任他还在外面享受不成?”
钱六听了这话,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挣扎之色褪去,冲着叶林点了点头。
叶林将他口中布条扯下,
“是葛秀才。”
叶林:我,当代好青年,勇武过人 胤禛:哦?改天咱们练练 叶林: ……
清朝对于拐卖人口的打击极为严厉,最严厉的是凌迟处死。其他的也有《大清律例·刑律》明文规定:“凡诱拐妇人子女, 或典卖, 或为妻妾子孙者, 不分良人奴婢, 已卖未卖, 但诱取者, 被诱之人若不知情, 为首者, 拟绞监候, 被诱之人不坐。若以药饼及一切邪术迷拐幼小子女, 为首者立绞。”对于从犯及其知情不报者, 皆流放宁古塔。同时规定:“妇人有犯, 罪坐夫男,夫男不知情及无夫男者, 仍坐本妇(决杖一百,余罪收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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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背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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