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这个时候佟佳氏还笑了起来，对瑞珠说道：“宜贵人，瓜尔佳夫人也算你的额娘吧，还不快迎一迎。”
瑞珠没接茬，顺手折了一朵凉亭旁摆的菊花，“这菊花艳得难看，太过俗气了。”说着顺手将菊花丢在地上。
佟佳氏见她当面践踏自己精心准备的菊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刚哼了一声，一旁传来钮钴禄氏的声音，她赞同道：“贵人说的是，菊花讲究淡雅高洁，这簇菊花艳得俗气。想必是赏菊宴事务繁多，佟佳娘娘没注意到。”
佟佳氏本要发作，没想到钮钴禄氏及时出现，还帮瑞珠说话，她心里愤懑，但表面上还是不愿意和钮钴禄氏当面撕破脸，她若是今天和钮钴禄氏撕起来，也太不顾全大局了，于是只得打碎牙齿肚里吞，勉强笑道：“确实是本宫没注意，这花是不好，来人，将这盆花撤了。”
说话间，瓜尔佳氏已经走了过来，她不肯轻易放过瑞珠，先给两个娘娘见了礼，才接着佟佳氏的话说道：“娘娘日理万机，只怕是还不知道，宜贵人嫌弃我赫舍里氏门楣太小，已经另觅高枝了。”
看到瓜尔佳氏，瑞珠想起了自己的额娘，虽然她额娘是得天花，但说这其中没有瓜尔佳氏的手笔是不可能的。两人再次见面，瓜尔佳氏卸下了慈善的伪装，看向她的眼神满是阴毒。
然而这个时候的瑞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由他们拿捏的小姑娘了。
“瓜尔佳夫人这话瑞珠不敢苟同，是赫舍里氏背弃信义在先，当年噶布喇大人隐瞒成亲真相欺骗我额娘嫁给他，害我额娘背上了外室的恶名。后又狠心抛弃我们母女，十数年不曾再出现过，我额娘即使知道他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赫舍里家族，这十数年宁愿替人缝补衣裳，独自抚养我艰难度日也不曾求上门去，不曾使过赫舍里氏一枚银钱，噶布喇大人从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却在需要一个女人进宫为赫舍里巩固权势的时候想起利用我了。明明承诺我进宫后会照顾我额娘，却在我进宫之后对我额娘不管不顾，任由她病死，还将其扔在乱葬岗！是赫舍里氏不信不义在先，如今却指责我另觅高枝？那么敢问郭洛罗大人家有你赫舍里氏一半显赫吗？”
瓜尔佳氏没想到她竟然会当众自揭短处，同时将赫舍里显赫的表皮当众撕下，将丑恶的一面揭露在这京城里顶尖的权贵面前。
旁人只道瑞珠的身份是外室女，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原来当年并不是瑞珠额娘为了攀高枝而甘愿做了外室，而是受人蒙骗。宁愿贫困都不愿折了风骨，瑞珠额娘在众人的印象中顿时高尚了起来。而他们也不怀疑瑞珠话的真实性，因为瓜尔佳氏一时间根本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瓜尔佳氏在震惊过后就是震怒，赫舍里一门的名声绝对不能就让瑞珠这样破坏了，她愤怒地指着瑞珠，“你胡说！”
瑞珠冷冷一笑，“瓜尔佳夫人知道我说的话一句不假，反驳有什么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噶布喇大人与我额娘住的地方的街坊领居都能证明我所言非虚！噶布喇大人当年可是与我额娘正经拜过堂的！”
瓜尔佳氏脸色一时间又白又青，还欲反驳，被钮钴禄氏打断。
“瓜尔佳夫人要争吵也要分场合才是，一会儿太皇太后，皇上和太后就要来了，你要注意身份才是。”
瓜尔佳氏冷汗当即就下来了。等反应过来，才明白瑞珠这招实在太狠，知道她不能在这个场合与她争执，这个哑巴亏她只能咽下了。
不过如此一来，瑞珠从此就彻底地摆脱外室女这个身份，不久京中所有人都会知道是赫舍里氏不信不义，瑞珠和她额娘根本就是受害者！瓜尔佳氏都不必想都知道赫舍里氏的名声会臭成什么样。
佟佳氏即使看不惯瑞珠，也不愿意她们砸了今天精心准备的赏菊宴，于是便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一场小插曲总算是过去了。
随着时间流逝，人也越来越多，一群人坐在一起，人人都带着伪善的面具在说说笑笑，或是这奉承阿谀。
郭洛罗氏凑到瑞珠耳边奇道：“额娘好像没有来呢。”
瑞珠抬眼转了一圈，已经快午时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有进宫，那么一定是没有受邀了。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笑容满面的佟佳氏，知道是佟佳氏故意没派请柬给富察氏。
瑞珠坐在贵人席，与她一桌的都是宫里的贵人，其中资质最深的当属生下几个阿哥的惠贵人和荣贵人。
荣贵人心直口快，低声对瑞珠说道：“没想到宜贵人竟然有如此遭遇，真是令人唏嘘。”
瑞珠抿了抿唇，“让姐姐见笑了。”
“哪里的话，我很同情妹妹呢，没想到之前一直误会妹妹了。”荣贵人兴许是这些年一直受宠，说话也直爽，显然是承认之前以为瑞珠是外室女不愿与之来往。
瑞珠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看得出来荣贵人没什么心机。
宴会在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出现的时候推向了**。
众人请安过后，孝庄携着太后在皇帝的搀扶下入了座。孝庄近年身体不太好，这种场合很少出席，她笑吟吟地吩咐众人入座。
坐定之后，她问坐在一旁的钮钴禄氏：“胎相如何？”
钮钴禄氏连忙侧身答道：“回太皇太后，这些日子安稳多了。”
孝庄点了点头，又对佟佳氏说道：“今年的赏菊宴，你主持得很好。”
佟佳氏顿时眉开眼笑，站起身来福礼，“多这都是嫔妾应该做的。”
孝庄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呵呵笑了笑，“好多老面孔了，秦老太君，你身体可好？”
瑞珠静静地坐着，感觉到一道目光定在了自己身上，于是便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孝庄锐利的目光，她连忙站起身来。
孝庄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这是宜贵人吧？”
瑞珠福礼道：“回太皇太后，是嫔妾。”
孝庄只是让她坐下，没再说别的话。
康熙笑道：“皇祖母有些日子没出宫了，今儿知道皇祖母要出来游玩，连天气都好得很呢。都是托了皇祖母的福。”
孝庄听得高兴，“也托了皇帝的福。”
众人便纷纷说喜庆话逗孝庄高兴。
闲话半晌后，钮钴禄氏提议道：“太皇太后，枯坐无趣，今年佟佳妹妹花重金从宫外采买了许多珍稀菊花品种进来，兴许有些您都没见过呢，若是不看岂不是可惜了，不如您带我们去赏赏吧！”
孝庄兴致也很高，她呵呵笑道：“是该赏赏。不过你要仔细身子才是。”
今年的菊花品种确实繁多，半个御花园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菊。
太后最喜欢菊花，一路赏过去，高兴得不得了，不住地夸奖佟佳氏今年的赏菊宴办得上心。言外之意是以前的赏菊宴办得寒酸了，钮钴禄氏在一旁听着，只是默不做言。
佟佳氏一路在旁边与孝庄言话，有些品种孝庄没有见过，偶尔会询问名字。
一园菊花开得千紫百姹，婀娜多娇。
钮钴禄氏扶着孝庄在一盆蓝色的菊花面前停了下来，这菊花花朵形状如蝴蝶，薄如蝉翼，冰蓝美丽得让人侧目。
太后最是爱菊，不由得哎呀一声，“这盆菊花真是好看。”
孝庄也瞧过去，见花朵果然美丽，却从没见过，不由问道：“这花漂亮，不知名字？”
佟佳氏侧目看了一眼，叫不上名字来，“太皇太后恕罪，臣妾一时间忘了。”
钮钴禄氏适时说道：“嫔妾知道这菊花的名字。”
孝庄哦了一声，“快说来听听，也让哀家开开眼界。”
钮钴禄笑道：“这菊花是有典故的，原先不过是普通的菊花，后来是匠人经年培育，慢慢地慢慢地改良，才成就了现在飞天仙女模样，它品质坚韧，花朵从不败谢凋零，而是脱径而落，始得解脱。正如佛法所言，你如欲得如法见解，但莫受人惑，有里向外，逢着便杀①。于是这菊花便名杀佛菊。”
孝庄虔诚信佛，先听时还带着笑意，听到后面已慢慢失了笑容，等钮钴禄说完花名，脸色已变得格外难看。
出自临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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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