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面有些事是瞒不住的，像是乌雅氏晕倒一事。
还有皇上不给佟贵妃面子一事，早就在宫里传开了，嘲讽者有，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妃子。
还好这个时期的后宫没有皇后，不然翌日的请安就足以让佟贵妃脸面全失了，对她这种极在乎自己身份的人，这种事情就跟在她脸上扇了几巴掌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她现在能克制住不对乌雅氏动手，除了在意皇上表哥的不快，更多的憋着一口气等乌雅氏生下孩子后再处置这人。
可乌雅氏让她丢了这么大面子，她心里恼怒之下，让不少奉命出现在乌雅氏身边的奴才都不去侍奉她了，最好是让乌雅氏知道倘若她这个主位不管她，自己得受多大苦，就别想着折腾这折腾那了。
但对于芷嫣来说，承乾宫盯着她的人手总算松懈许多了，佟贵妃自以为对她的惩罚，实则是对她的帮助，她总算能慢慢开始自己的计划了，至于生活上出现的不便，她身边人又不是不干活的，还省了受人轻视的麻烦。
她身边就两个人守着，之前有过多的奴才，只是都不是她能用得放心的，都是承乾宫佟贵妃手底下的人，现在被佟贵妃命令不出现在她身边了，还省了她麻烦。
经过十来天的观察，她勉强相信身边的刘嬷嬷和家桃了。
家桃虽是佟贵妃派给她的人，但实际上并没有经手佟贵妃，而是内务府那边派来的人，出身背景应该是干净的，但其生性胆小，经不得事，在原身记忆里的第一印象是手脚干净利落，就是撑不起原身身边一等宫女的身份。
毕竟原身也到了贵人的位份，离嫔位只差了一个品级，比起大多数后宫妃子的地位只好不坏，身边总要有个心思灵敏之人。
要是家桃在没有出过一丝差错的情况下还能将面具掩盖那么久，就是她和原身输了，怪不得谁。
至于刘嬷嬷，她也是观察了十来天，刘嬷嬷是时时刻刻都守在她面前的，没有心向佟贵妃或是向太皇太后禀告情况的意愿，她勉强还能相信刘嬷嬷是可靠的，至于接下来能不能配合她计划，就看她猜想的对不对了。
这天，芷嫣在用膳过后，任家桃收拾好碗筷，对着刘嬷嬷的时候突然说起了一些敏感的话题，届时西配殿外边并没有奴才监视——佟贵妃做得还算人道的一点是没有派人每时每刻都蹲守在她屋前，只是每日派人过来察看几遍罢了。
“刘嬷嬷，你在照顾完我生完孩子后，就回去太皇太后那儿了吗？”芷嫣笑意盈盈，随意说起这个话题，好似将这当作是茶余淡饭后的一场交谈。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刘嬷嬷也是在暗暗观察这位乌雅小主的性子如何，发觉这位小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温婉性子，看着不像是有城府的，便松下来一半警惕，温声道：“等贵人生下小阿哥后，奴才应该是要回去慈宁宫的。”
——妃子肚子里的孩子在正式出生前都是统一称作为小阿哥的。
“那还真是遗憾了。”乌雅芷嫣淡淡道，目光中不乏对未来的忧愁和惧怕，“说来也是我异想天开了，先前我还念着刘嬷嬷要是能留下来守在孩子身边就好了，到时候就算让孩子养在佟贵妃膝下，我也能放下心来了。”
“毕竟我出身不好，分位也低了，想抚养肚子里的孩子不够格。”
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有意。
刘嬷嬷何尝不想留在一个皇嗣身边，太皇太后身边的能人居多，也不缺忠心的奴才，她早年入宫，还错过了出宫嫁人的好时机，如今只盼着太皇太后能待她们这些老人好一些，让她们有一个安心养老的好地方。
如今她到了乌雅贵人身边，也不是没有想过留在皇嗣身边，只要养大了皇嗣，她就不必愁自己的身后事了，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以佟贵妃和太皇太后只想维持表面和睦的态度，佟贵妃若是将孩子养在身边，一定不会容纳她这个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奴才。
这是可以预料的事，因此她早早歇下跟随在皇嗣身边的心思，只是听乌雅小主提起这件事，她却是不由自主畅想起伺候在皇子公主身边时的情形。
刘嬷嬷看了一眼乌雅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若这胎是个阿哥就更妙了。
“贵人不必妄自菲薄。”刘嬷嬷低声道。
芷嫣眸子闪了闪，心道刘嬷嬷这人倒是能勾得住，可见刘嬷嬷并不是没有起过这个心思的，只是后来都稳住了，而她要做的事就是隔三岔五勾起刘嬷嬷的心思，趁肚子还未大的时候，她能有更多自主权，也能更好的将刘嬷嬷的心思拿捏住。
没过多久家桃回来了，只是回来时的神色不大好看，芷嫣一问起原因，家桃吱吱唔唔许久，最终还是在主子的询问下开了口。
家桃一脸憋屈道：“小主，秀兰又在背后说您闲话，还说您不识好歹。”
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承乾宫当差的，对承乾宫这些宫女太监没有多少同事情谊，只是她现在跟了乌雅贵人，乌雅贵人人不坏，还对她是一等一的好，佟贵妃身边的宫女要这么说，她哪能不生气。
芷嫣笑了笑，“且让她说去吧，在嘴皮子上吃了一点亏又如何，难不成就没有讨回来的一天了？”
家桃转念一想，心想也是这个道理，秀兰固然是佟贵妃身边的得力心腹，可小主当初就是容貌长得极好才被佟贵妃排斥的，秀兰长得不错，她就不信佟贵妃真的一直都待她好。
这样一想，她心情又欢快起来了，“小主，也是这个道理，奴婢想来想去还是不跟她计较了，免得自寻烦恼！”
芷嫣摇了摇头，心里面继续想着事。
刘嬷嬷看向她的眼神却是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奇异，她原以为这位乌雅贵人性子是极懦弱的，都说仆似主，宫女是个胆小的，主子定撑不得大场面，再加上前些时候乌雅贵人晕倒一事传遍整个后宫，她心里对乌雅贵人没有认同感，过来只是为了尽职尽责罢了。
可如今极有可能是她看走眼了，这人哪能是没有一点脾性。
乌雅贵人能在佟贵妃身边怀着孩子安然无恙生活了这么久，在这等情形下性情都没有发生变化，身边宫女还是个忠心的，除了是真的堪不得大用，就是将面具藏得极深了，如今看来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刘嬷嬷心里砰砰直跳，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不可思议的看着乌雅贵人，心里不知不觉起了一个念头，佟贵妃这儿不行，乌雅贵人这儿未必了，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要是她能雪中送炭……
乌雅芷嫣微微挑眉，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赶紧让身边的奴才将她上次还没有绣完的针线活拿过来，刘嬷嬷这儿已经有了一个开头，剩下的就是还是等待着时机吧。
都说要好好养胎，可就目前而言，这桩心事她尚未解决，她就一日不得好好过日子。
她现在心里很害怕，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没有风险的，可是她若是不做，她就只能像砧板上的鲇鱼任人宰杀，见识过了更广阔的天地，她怎么可能任由他人做主自己的性命，万一佟贵妃在她生子的时候想来个去母留子呢。
针线活算是她现在唯二平静心绪的法宝之一了，仅次于她陪孩子说话这件事。
乌雅芷嫣想到她接下来的安排，不由抚了一下肚子，一切就交由上天安排了，孩子，妈妈一定会护住你的。
绝对说什么都不会放弃你的。
在起初意识到自己怀孕过后的震撼后，她一天天感知到自己身上多了个血脉，就越发割舍不下这个血脉了。
……
承乾宫正殿内，秀兰又跟佟贵妃说起乌雅氏的事，仿若看着乌雅氏倒霉，她就高兴。
佟贵妃眼皮子微微合起，仿若已经陷入假寐中了，秀兰继续说着，“娘娘，您就不知了，那乌雅氏身边调|教出来的宫女果然是个没用的，被人欺负了就只会红着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佟贵妃突然冷笑一声，睁开眼睛，将一双明眸亮出来，“物似主人形，乌雅氏是个任人欺负的，她身边的宫女自然是这个模样，你接下来只需要好好盯着她，本宫看她能舒服到哪里去。”
这十个月的怀胎时间，她务必要盯紧了乌雅氏，等乌雅氏生下孩子了，就算是去母留子让乌雅氏去了乱葬岗都与她无关了。
“是，娘娘。”秀兰仿若得到了极大的激励，面色红透。
私心作祟，她接下来不光要盯紧乌雅氏了，她更是要眼睁睁看着乌雅氏将她的孩子抱养给娘娘，生不如死！
谁叫当初娘娘明明想起的人是她，后脚就念起后院还有一个乌雅氏了，若不是如此，她早就当上宫里的娘娘了，还能怀上龙胎，何至于现在还当一个伺候人的奴才！
这一切都是乌雅氏欠了她的！
……
佟贵妃这边的算盘打得溜溜转，芷嫣没心思理会她，她只想着如何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刘嬷嬷也开始唤她一声小主了，尽管做态与从前并无二样，但心思变了，就不像从前一样只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午时后，芷嫣很快又饿了，她不像宫里人一天只用两餐，她在现代二十多年养下的习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早午晚三餐一次都不能缺，幸好她现在是孕妇，派家桃去御膳房，御膳房的厨子不会亏待她胃口的。
趁着这段时间，她又拿起针线同刘嬷嬷说话打发时间。
……“刘嬷嬷，真是多亏了你，我这身子骨是越养越好了，连同孩子在这些时日都快显了痕迹。”
她抚着肚子，好似能从略微起伏的肚子里看到孩子卷缩的模样。
刘嬷嬷笑了笑，“贵人何必妄自菲薄，您这身子骨本来就好，小阿哥也很懂事，这是上天庇佑啊，您一定能生下一个康健的小阿哥的。”
“可是这孩子终究是与我缘分不深啊。”她摇了摇头。
刘嬷嬷安慰道：“贵人迟早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一个身影隐约靠近西配殿。
芷嫣目光透过窗边，前几天她就搞清楚那人过来的时间点了，应该是这个时候了。
她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只带了些愁绪，“刘嬷嬷，我和你说句心里话，我实在是憋在心里许久了，若不说出来，我都觉得我不大正常了。”
“贵人，您想说什么？”
“我这些时日开始梦见我孩子的模样了，梦见他以为我抛弃掉他后不断哭泣的模样。”
她苦笑一声，“我总是想，若是我当初不用那法子怀上孩子就好了，我也不至于夜夜都在梦里说对不住他，可怜他出生后就没了生母看顾。”
外边身影呼吸一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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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