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上前将张氏扶起,安抚道:“大格格也是朕的女儿,朕自然会为她……主持公道。”他话语中闪过的那一丝停顿,谁也没有发觉。
他的视线往章太医那边一转,他是大夫,大格格如今情况如何还得要他来宣布。
章太医福至心灵:“启禀万岁,邪风入体发作极快,约莫在半个时辰之内。”
“听见了?去查。”康熙眼眸深沉地看向顾问行,吩咐道。
顾问行敏感地察觉到一点不对,他看着康熙长大,就算是太皇太后也不能比他更了解他的情绪变化了。即便如今他越发深沉难以捉摸,他也能号准不少脉。
但这次的直觉却让他说不出所以然来。
想着他执行的都是康熙亲下的命令,当不会出错才是……来不及思考更多,领命而去。
钮祜禄氏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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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行动作麻利,没多时就回来禀报:“万岁,据照顾大格格的奶嬷嬷口供,奴才将今日所有接触过大格格的宫女太监等都搜身检查了一遍,没有异状。
但奶嬷嬷说,今日还有不少小主也接触过大格格……”
康熙明白他的意思,言简意赅:“也查!”
今日前来观礼的众人皆被留在了储秀宫,碍于面子工程或礼节,抱过大格格的人绝不在少数,听到康熙的命令后人群一阵骚动,却没人敢反抗他的命令。
有他下这道口谕,自有宫女嬷嬷带人去侧室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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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坐在储秀宫主位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赫舍里氏坐在右侧也不说话,她如今有孕在身,懒怠沾惹这些腥臊事情。只是如今她没办法抬脚走人,索性这场风波与她沾不了一点干系,她也乐得在这儿看热闹。
两大巨头都没有动静,其余人更是不敢在这时蹙康熙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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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去,赫舍里氏已有些不耐,她如今久坐容易腰疼,虽然兰春早在她腰部放了数个软枕来分担受力,但过去这么久她还是感到了不适。
好在此时,顾问行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知道看到了曙光,便放弃了刚才做了许久心理建设,咬牙坚持了下去。
康熙也打起精神,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问行。
顾问行进来后先给康熙和皇后行了一礼,因为康熙并未叫起便跪在地上回话:“启禀万岁,奴才在钮祜禄小主的护甲里,找到了几片柳絮。
奴才还让人查了钮祜禄小主身边伺候的人近来行踪,发现她的贴身侍女秀珠,曾于五日前去过护城河附近。”
总所周知,整个紫禁城只有护城河边种了柳树,但护城河绕在内宫外圈,没必要事情的时候,后宫众人轻易不会踏足。
也就是说,可以算作罪证确凿了?!
自从听见钮祜禄氏的名字从顾问行嘴里说出来,就像吃了十全大补丸腰也不酸了,精神也好了的赫舍里氏兴奋地捏住一角软枕。
一旁的张氏顿时哭了起来,冲方才与顾问行一同进殿,跪在堂下的钮祜禄氏怒道:“你这贱人好狠毒的心肠!我素日是对你不敬,但你有什么招为什么不冲我来?!大格格才一岁!你怎么忍心对她下手的!?”
赫舍里氏也满脸不忍:“是啊,孩子还这么小,可怜见的。”
康熙默了一瞬,对钮祜禄氏道:“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钮祜禄氏跪在地上,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大祸临头的惊慌失措,她很平静。
在听见康熙的问话后,她似是笑了笑:“如果妾身说这不是妾身做的,万岁会信吗?”
康熙沉吟片刻后摇头:“朕不信。”说完后也没了再说什么的心思,宣判了钮祜禄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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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祜禄氏冒犯龙颜,降为格格,禁足三月,抄写宫规百遍,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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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面色沉凝,步履如风地走进慈宁宫。
并未让任何人通报,但太皇太后仿佛早有预料,一早就坐在了凤座上,苏麻喇在她身边为她轻声念着经文。
听见殿门传来声音,苏麻喇停了念经的声音,太皇太后也睁开了一直微闭着养神的双眼。
看见门口的康熙,她仿佛没察觉到他眼中蓬勃的怒意,微微一笑道:“来啦,先坐吧。”
她指了指殿下的桌椅。
康熙此时却没那么好的耐心,开门见山:“皇玛嬷你为什么要让顾问行这么做?你我不是商议好,只让大格格出点小毛病么!
届时再配上太医的配合,与如今又有何不同!?何必让大格格遭这么大的罪!”
顾问行在听清康熙说的话之后就苦笑一声,明白自己遭了算计,彻底放弃了之前的侥幸心理,跪伏在地。
顾问行当下有两个徒弟,其中之一是看在玛琭面子上收下的小梁子;另一个小安子却是他一手带大的。
顾问行在康熙跟前伺候多年,连带小安子也在他面前混了个脸熟,一起被归为可信人中。
因此有时康熙下达给顾问行的指令会交由他转达。往年小安子一直做的很好,所以顾问行也对他十分信任。
可是这次,让顾问行携带柳絮致使大格格邪风侵体的命令康熙从未下达,小安子还是转达给了顾问行。
太皇太后草蛇灰线,提前十多年的布局终是一击必中。
太皇太后面对他的质问面色不变:“那个法子,终究算不得稳妥,只有这般罪证确凿兹事体大,才能彻底让前朝无话可说!
而且你看,如今的结果不是很好,大格格无碍,你给钮祜禄氏的判处亦留了情面,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皇玛嬷,大格格是朕的女儿,不是小猫小狗!章太医与朕透过底,大格格往日里身子骨就算不得健壮,且这么小就被邪风侵体,日后能不能安然长大都难说!
况且您觉得先前那个法子不稳妥,可以与朕再商议,我们不是非得用这个办法,何必先斩后奏!”
被他这么一顿质问,太皇太后脸上挂着的笑意淡去:“为君者,不当有妇人之仁!哀家也不是不曾问询过你那个法子是否不妥,了你自己想想当初是怎么回复哀家的!
哀家知你性情,既然你断然拒绝,又有何商议下去的必要!
朝堂后宫稳固,又为你自己争取来更多时间,你不过舍了一个女儿,甚至连下命令这样为难的事情哀家都替你做了,你还有何不满!”
康熙闭上双眼声音疲惫:“若您觉得是妇人之仁那便是吧,朕只想问您一句,在朕的大总管身边埋下这么长的线……皇玛嬷,您想干什么?
康熙在抛出这句话后,也无意等她回复,袖袍一甩便离开了。
慈宁宫一时陷入沉静。
苏麻喇有些担心的看向不言不语的太皇太后。
许久后,太皇太后向她浅淡一笑:“哀家无事,玄烨还年轻,心软也是常有的,哀家不会放在心上。哀家身为这大清的太皇太后,有责任为皇上保驾护航,他下不了手,那便哀家来替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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