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小路子满脸欢喜的回内务府，见李朝云提笔写字，狗腿子的凑过去磨墨。

宣纸上写的宫规，大半张纸上都是锋芒毕露的字迹。

“您是不知道，李姑娘被欺负的厉害，还有伤呢，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见人没反应，继续说，“不过，等李姑娘到内务府，就是被干爹捧在手心了，我还得喝杯喜酒改口呢。”

改口叫干娘。

李朝云笑出来，“胆子可真大，敢叫宫女做你干娘。”

他没生气，小路子陪笑，最后得了块成色不错的玉佩。

李佳音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干娘，端着茶水走在青黑色地砖上，心绪不宁。

圣上没见过她有瑕的面容，若是被讨厌，会不会罚她？

像那群被打板子的小太监……

李总管说宫女少有被打板子的，那她会不会连累家人。

一股心气散了，她又开始害怕。

端着木盘的手收紧，低下的眉宇间带上忧愁。

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各种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许久没学规矩当差，没分出心注意脚下。

脚尖撞上台阶，上半身扑出去，一盏滚烫雅香的茶便碎在康熙脚边。

正为边关战事头疼，不算小的声响让他投去不悦的目光。

乌黑长发编成一股搭在背上，宽大的浅绿宫装因为整个人跪在地上，勾勒出纤腰以及丰腴的线条。

比他见过的任何背影都顺眼。

不，先前那个被水烫的，若是跪下来应该不相上下。

“抬头。”

微沉的声音响起。

李佳音缓缓抬头，眼眸半垂，只将视线落在那明黄的衣摆和二龙戏珠的靴子上。

康熙原以为茶水房进了新人，没想到还是旧人。

眉目乖巧，脸庞有些孱弱，右颊的红痕让一张脸添了几分艳色，不至于觉得整张脸楚楚可怜的单一。

“伤好了？”不记得她伤了几日，约莫是半个月吧。

“回万岁爷，好了。”甜糯清润，叫人酥了身子。

康熙扬眉，左手下意识转动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好了便回来当差吧。”手腕上一对豆绿手镯，在红痕上有些刺眼，似乎是之前赏的，“提为二等宫女，梁九功，把库房那套粉色桃花首饰找出来送过去。”

“嗻。”

“谢万岁爷赏。”

李佳言捧着碎茶盏晕乎乎回到茶水房，原本疏远她的明悦、明怡又凑到身边，兰心、兰莺都被挤到一旁。

乌雅·连慧搅着手帕，看着梁九功送来的首饰头面，嫉妒的眼睛快滴血。

这可不是什么边角料镯子，这是进贡粉水晶拆分最好最通透的一部分，雕刻桃花，做成的首饰啊！

粉水晶稀少，悉数送入宫中，这是她第一次见，却是赏给她看不起的人。

乌雅·连慧嫉妒的失智，用午膳时直奔永和宫。

“姐姐，你可要为我报仇啊！她一个毁了容貌的包衣，怎么能比我先爬上去！”她捂着脸哭得凄惨。

德妃一脸怜惜的看她，眸子里却冷的很。

蠢货！

若不是永和宫被她牢牢抓在手里，今日的事就得让她吃挂落。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德妃才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她是入了万岁爷的眼，我怎么敢肆意出手。不过你放心，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受的了吹捧，过段日子就掉下来了。”

德妃哄着她，与她说了几句，才让人送走。

“娘娘真要帮连慧小姐？”青蓉问。

“真帮了她，才是害了她。”德妃用帕子擦了擦手，“想让本宫扶持族中姊妹，却忘了他们是依靠本宫站起来的。”

没了她，乌雅氏不过是一群包衣奴才，在宫里没有任何门路。

现在觉得她年老色衰，留不住圣上的身子，想叫其他人来固宠，可她也才二十九岁！

二十九岁，他们就觉得她不得用，觉得她老了！

“娘娘别气，小阿哥还得靠您呐。”青蓉叫人把三个月大的十四阿哥抱来，逗她消气。

气消了，德妃也开始吩咐青蓉做事，“乾清宫那个，你去瞧瞧性子如何，若是软和没野心的，叫宫外打听打听族里什么情况。”

能进乾清宫的必定是包衣，若是族里没什么人，那就能拉拢。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她终究年岁大了，这次生下小儿子又伤了身体，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与其拉拢进宫数月不曾得宠的嫔妃，不如将这个即将得宠的攥在手里。

德妃有了主意，叫青蓉去给圣上送一盅红参鸡汤。

李佳言便见到了她。

“连慧小姐在宫外被宠坏了，让李姑娘受了不少委屈，德妃娘娘听说姑娘升了二等宫女，叫奴婢送来两匹料子，还请不要将连慧小姐的冒犯放在心上。”

青蓉见她眼睛都落在布料上，一副小家子气，又说了几句才走。

德妃为了族妹叫人登门，还送了礼，着实惊呆一屋子人。

这何止是道歉，是要将她捧得高高的。

今日一过，不止乾清宫，后宫也都会知道。

德妃娘娘哪里是替乌雅·连慧道歉，分明是为了给她树敌的。

明悦、明愔年岁大点，清楚其中的道道，对视一眼。

兰心、兰莺还不太懂，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这料子不出格，正好能做两身夏衣。

李佳音也欢喜，快睡了才恋恋不舍的将料子放在箱笼里。

睡前她将荷包放在枕头旁，等系统出现。

【我是叫你收集康熙爷的喜爱之物！】

【不！是！叫！你！收！集！破！烂！】

小黑猫那金黄的双瞳在黑暗中亮起，前爪踩在她的荷包上炸毛。

李佳言眨眨眼。

碎片也是圣上的喜爱之物呀，她已经看好了，那只杯子是明愔姐姐说过的圣上最喜欢的。

她怕圣上怪罪，只敢藏一片小小的在荷包里。

李佳言【是数量不够吗？要不要再收集一下其它几只杯子的碎片？】

她缩在被子里，发丝散在红扑扑的脸颊上，可怜又可爱。

系统不气了。

她只是一个胆小的宫女，敢摔杯子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敢提出再摔几个，都在它预料之外。

【任务已完成，积分 5。总积分：5。】

黑猫消失，李佳音把手伸出温暖的被子，摸了摸那个荷包。

瘪瘪的，里面坚硬的碎瓷片已经消失。

果不其然，第二日满宫都知道乾清宫的奉茶小宫女成了二等宫女。圣上亲口提的，还赏了一套首饰。

李朝云将账册摔在桌上，端起茶水，又因为太烫无法下口，又摔在桌上。

茶水沾湿账本，顺着桌面又滴在地上，发出嘀嘀嗒嗒的声音。

小路子抖了抖，不敢抬头。

都怪他嘴快，昨日说了不该说的话，先前哄得干爹开心，现在就该受罪了。

“干爹，现在该怎么办？”

李朝云吸气，掏出那块帕子，上头已经没了那隐隐的幽香，只剩彩蝶。

“能怎么办，难不成咱家还敢在老虎眼皮子底下偷肉？”话是如此说的，手指却将手帕紧紧捏住，“这段日子盯着后宫，别叫人将她伤了。”

后宫那群女人，眼巴巴盯着乾清宫，是不会放任李佳音出头的。

“诶，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

小路子丝滑转身。

李朝云将账本扔到他跟前，“跪外头抄录一份。”

“谢谢干爹栽培。”小路子双手捧着账本出去，先吩咐人去后宫，才跪在廊下抄写。

屋内的李朝云将手帕放下脸上，轻轻摩挲。

他看上的，必须弄到手，哪怕是从老虎眼皮子底下偷肉会丢了命，也要尝尝味儿。

自从做了二等宫女，李佳音就不再只梳大辫子，而是在兰心、兰莺的帮助下梳了小两把头。

小宫女便是这样，不仅要伺候主子，还得伺候同屋的二等宫女，不过也只做梳头这样的活儿。

那套粉水晶的桃花首饰很漂亮，颜色浅浅，和她脸上的疤痕相差无几。

一枝桃花簪在头顶，小桃花的钗子零落散在旁边，耳朵上挂着粉色水晶珠子，手腕上也是一对粉色，手臂和手背上的疤痕与粉色衣裳融为一体。

本就楚楚可怜的脸，像被朝露裹挟的桃花，娇艳无比。

乌雅·连慧看了更加嫉妒，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后，往旁边走了一步。

这样的脸太可怕了。

任谁在她旁边都会自愧不如，甚至被衬得像尘土暗泥。

不止她，连景慧一见，也觉得先前看走了眼。

早知道打扮起来如此惊艳，也不会放弃她。

“阿音，快去给圣上换茶，已经沏好了。”

李佳音点头，第三次奉茶已经算得上熟练了，步子轻缓、气息沉稳。

停在书桌前等梁九功将茶端走，数息之后，木盘上的重量未变，抬头对上梁九功含笑的脸。

冲她努努嘴。

李佳音不解，看了又看，抬脚走上台阶。见他没阻止，单手将热茶放在桌案上。

“粉色衬你。”康熙突然出声，便见那只映着桃花的手一抖，差点儿将茶泼在手上。

心有余悸的收回手，圣上那句夸赞像烙在胸口，滚烫滚烫的。

“叫人再给她裁两身新衣裳。”

梁九功了然，圣上这是嫌宫女的夏衫简单呢。

晚上九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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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捧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