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日光微弱。乌鸦在枝丫啼叫,羊群在圈舍休息。
大帐的光,透过帐子,照在一旁的守卫脸上,即便是寒冷的秋夜,侍卫脸上仍旧挂着笑意。
塔林夫在大帐中和下属们对饮,烤全羊的香味在帐子中弥漫,香料味沾着嫩嫩的羊肉,再配上马奶酒一喝,赶走了秋夜的凄冷,整个人身子暖洋洋的。
“小郡主真是聪慧过人,原来这秋日我们要等着中原来的货郎送盐过来,那个盐的价格与我们来说一般,可对那些牧民来说就有些贵了,如今小郡主发现了制作盐巴的方法,我们就不需要再等着中原的盐巴了。”
“是啊,如今我们也能用上足够的盐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话里话外都是夸苏依尔的话,塔林夫开心极了,喝得满脸通红,“我们苏依尔从小就聪慧过人。她常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要多学习,多看书啊。”
这话一出,下属们笑容中带着些沉默,无他,平日里王爷允许有空的人都可以去旁听汉学师傅的课,但是大家认为游牧民族最主要的便是要养马,养牲畜,因而便不太在意。
便是那给贵族子女上课的郭杨那边,风雨无阻常去听课的,都只有苏依尔和哈日呼,只是哈日呼是长子,部族里很多事情,塔林夫会交给他做,但哈日呼有空都会去学习。
“还是王爷目光长远啊。”
“是啊,是啊。往后我也让家里那孩子多学习多读书啊。”
塔林夫喝得醉醺醺坐在床榻上,阿茹娜无奈地拿着湿布给塔林夫擦拭,眼里带着嗔怪,“都让你少喝酒了,又喝得醉醺醺回来。”
塔林夫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妻子,高兴地一把搂住阿茹娜的腰,笑声如洪钟,欣喜地说:“苏依尔将东西给我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可这孩子心思细腻,非要我找了牲畜去实验,又找了人吃了,过一个月才说好。”
“如今,看着我们的族民们都吃上了价格低廉的盐巴,我这心里啊,高兴啊。”塔林夫抱着阿茹娜,通红的脸蛋上是亮晶晶的双眸,“感谢你给我生了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儿。”
阿茹娜听了苏依尔做的事也很是高兴,便是出门去,听到的都是族民们对苏依尔的称赞,而且阿茹娜得到消息,其余部落的人听说了,也准备过来找他们买盐,这对于整个部落来说,是一笔很大的买卖,毕竟盐这种东西,向来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苏依尔,你是长生天送来的礼物,是我们部落的福星呀。”塔林夫对苏依尔忍不住赞叹道。
哪知,阿茹娜听到了,神色一变,扭头瞪着自己的丈夫,反问:“你可是忘了科尔沁的批命?”
说到这,塔林夫的神色也是一凛,不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至少她给我们科尔沁带来了荣誉。”
阿茹娜听了冷笑一声,冷峻地说:“塔林夫,深宫院墙高,宫殿烛影深,我希望我们的苏依尔平平安安到老。那句话,便不要再说了。”
苏依尔依偎在阿茹娜身侧,看着额吉为了自己的幸福据理力争的模样,眼眶微微红了。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阿茹娜的腰,沉默地埋在她的怀中,闷声道:“额吉,我的额吉。”
阿茹娜听着苏依尔一声声的呼喊,心软成一片,她爱怜地抱着苏依尔,轻柔地抚摸着编成小辫子的头发,上面点缀着绿松石,还有自己送的红宝石,衣服上的丝绸是清廷那边送来的赏赐,阿茹娜温柔地抚摸着上面的丝绣,是绣着五彩祥云的图案。
苏绣便以“精细雅洁”而闻名,这衣服上的祥云色彩清雅,从反面也能瞧见其神采,这是其有名的双面绣。
“我们蒙古族人可没有这样细腻婉约的绣品,入了宫门,成了天家媳,这些便是唾手可得之物。”阿茹娜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继续说,“可是这么漂亮的东西,代价就是永远关在深宫之中,再不见自己的阿布额吉,像一个没有自由的玩偶一般,你可愿意?”
苏依尔果断摇摇头,从容自若道:“苏依尔要做草原的雄鹰,翱翔天际之中,而非木偶,束之高阁却没有用处。”
话音刚落,阿茹娜和塔林夫对视一眼,唇角勾起,笑眯眯地说:“那阿布和额吉一定如你所愿。”
恰如阿茹娜警告的那般,从那以后,塔林夫再不说什么福星这样的话,只是说苏依尔爱读书聪敏机智。而塔林夫这边的雪白的盐巴,也成为周围部族争相购买的物品。今年,还未入冬,便收获不菲了。
翠色绵延,山色朗润。
“和塔那边听说了盐的事,找了人过来问我情况。”塔林一早处理完部落中的事宜后,便来找阿茹娜说了科尔沁左翼萨克达尔罕亲王和塔找人来询问食盐的情况。
“王爷怎么想?”
“都是一族的,这些自然要考虑商讨好。”塔林夫说着,便弯下腰任凭阿茹娜给自己戴好帽子,带着自己的随身佩刀往和塔封地那边去了。
等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草原的冷风吹到大帐,吹得帐顶的大旗猎猎作响的时候,塔林夫踏着夜色回了帐子里。
阿茹娜迎上去,好奇得问:“你们说了些什么?”
塔林夫摇摇头,漫不经心道:“这制盐之法,多为人所觊觎。我与和塔他们都说好了,这东西我们自己存着,毕竟现在就白湖那边发现可以制盐,其他地方还要再去找。这段时日,先低调下来,可别惹得清廷觊觎。”
说到清廷,塔林夫又说起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几日前下了懿旨,让部族里送几个姑娘到京中陪她解解闷。”
阿茹娜为塔林夫解扣子的手一顿,颤抖着唇瓣问:“他们是想送我的苏依尔去吗?”
夫妻多年,塔林夫很快就感受到了阿茹娜的不安,他赶紧转身抱住阿茹娜,轻轻拍着阿茹娜的背脊,轻声道:“别担心,送入宫中的人选已经确定,不是我们的苏依尔。只是,考虑到太皇太后的意思,苏依尔也许要去宫中走一趟。让她老人家见一见。”
阿茹娜才刚刚放松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她不满地说:“太皇太后与吴克善一家关系亲近,见我们这些旁的亲戚做什么?”
塔林夫轻轻拍拍阿茹娜,安抚道:“你放心,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我找个时机,让苏依尔别去京城。”
而话题中的人,此时正在帐子中睡得正香。竹影摇曳,清风微抚,康熙笑着从林中跑到苏依尔面前,埋怨道:“这几日,你怎么都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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