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其实已经从心底里肯定了赫舍里蕈芳，也正准备下懿旨立蕈芳做中宫皇后，待钦天监选个好日子出来，就把索家这位小格格抬进宫，与玄烨完成大婚之礼。

如今玄烨提出打赌这个主意，倒也未尝不可，左右连孝庄这位历经三朝的‘老人’都觉着汤若望他们一定会胜利，不用说这个已经在汤若望身边学习多年的玄烨了。

“玛嬷。”玄烨拎起茶壶，亲自往孝庄的茶盏中添了些茶，他心里还有一件担忧的事，想着若不提前对玛嬷说出来，只怕将来会有填不完的窟窿，他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若是这次汤玛珐他们胜了，您下懿旨立蕈芳做孙儿的皇后，鳌拜他们如若反对，该当如何？”

孝庄自然也想过这一点，不过玄烨能想到，她还是吃惊又欣慰的，“这不难办，遏必隆、鳌拜他们俩的女儿都还待字闺中，纳给你做妃子也就是了。我这个太皇太后下的懿旨，料他们也不敢反对。”

果然不出所料……玄烨心中暗道好悬，还好他提前把这事儿摆到台面上说了，若是过些日子皇玛嬷真的下了懿旨，那再想改可就千难万难。

“玛嬷，遏必隆和鳌拜的女儿，孙儿并不想要。”说这话的时候，玄烨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作为大清的皇上，这脖子是有多粗，才敢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他不想纳妃子这件事。不过如今的权宜之计自然还是先把遏必隆和鳌拜的女儿推出去再说。

“恩？”孝庄的眉心皱了皱，她不太明白玄烨的意思，“你该知道，四辅臣虽以索尼居首，可是他毕竟年纪大了。那鳌拜如日中天，遏必隆也是三朝元老，你后宫里面有他们两个的女儿，不是什么坏事。”

“这道理孙儿明白。”玄烨准备祭出他琢磨好的‘台词’，“可是玛嬷您有没有想过，倘若孙儿亲政，鳌拜想来不会乐意放权，孙儿与鳌拜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或大或小的争斗，纳他家小格格做妃子一时间也许可以稳住鳌拜，可若孙儿当真与鳌拜撕破脸，您叫孙儿如何与那位小格格相对，娶了她，再与她此生不复相见？”

在皇家，历来都是皇权至上，所有的一切，包括婚姻在内，都是为了巩固皇权。可是玄烨如今说出口的这番话，虽然脱离了‘巩固皇权’的宗旨，听起来却有人情味儿在，孝庄不由对这个孙儿又有了些改观，“可玄烨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只立索家的小格格做皇后，鳌拜他们出言反对，如何安抚？”

“玛嬷您是太皇太后么。”玄烨终归还有些小孩子脾性，“只要您的懿旨里只写芳儿，不写旁人家的格格，他们就算再反对，又能如何。”玄烨很清楚他皇玛嬷在八旗眼中有多权威，事情只要是他皇玛嬷定下的，八旗中人就不会反对，至少不敢明面上反对，“他们心中倘若有不满，便让他们不满去，左右将来孙儿收权之时，他们也会不愿意。早来晚来，都是一样。”

孝庄始终觉着玄烨如今还小，这些权谋之术他虽然或多或少已经接触了一些，终归还不能融会贯通，真让他亲自处理政事，未必能成。如今看来，这小孙儿还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是她把孩子看小了，那些自幼年起便开始攻读的史书终归是有些用处的。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可这事儿玛嬷还需再仔细想想。”

“孙儿相信，玛嬷您一定能想明白，不会把遏必隆和鳌拜家中的女儿硬塞给孙儿。”

当然要孝庄下懿旨的前提还是南怀仁能赢了和杨光先的这场比试。其实杨光先并不太懂《时宪历》，即便是旧历法，他也只能说是粗通，照着人家那些精通的，还差很远。所以，玄烨让他们比试测算日食发生的准确时刻，南怀仁二话不说便和蕈芳忙活起来，可这个杨光先却很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作为挑事头子的鳌拜当然不能任由杨光先这么输了，他特意从钦天监的汉官中挑了一位很懂旧历法的，帮着杨光先一起测算日食的精准时刻。

两份测算书最终都送到了玄烨手上，南怀仁的那份，玄烨一看便知道那娟秀的字体出自蕈芳之手，算出来的时间与他自己算出来的完全相同。至于杨光先那份，的确是依照旧历法算的，比《时宪历》整整早了一刻钟，玄烨心里很清楚，日食那日便是真正为汤若望平反的得胜之时，也是皇玛嬷下懿旨立蕈芳做皇后之时。

《时宪历》与旧历法之间的比试于前朝百官乃至整个大清而言都是一件大事，两种测算结果不止在前朝、后宫传遍，京城里的百姓竟也知道了，几乎家家都校准了时间，等着看到底是西洋人的历法厉害些，还是旧历法厉害些。

慈宁宫中，孝庄不止命奴才摆出了西洋钟，竟还抬出了铜壶滴漏，只等着日食到来。

“格格，奴才瞧着，您比皇上还急。”苏茉儿给孝庄奉上一盏茶，笑道：“西洋钟信不过，竟把铜壶滴漏都请出来了。”

“我不过想瞧瞧，到底是西洋钟准一些，还是铜壶滴漏准一些。”孝庄心里多少是在意这场比试的结果的，毕竟日食一事不止关乎汤若望和杨光先的胜负，还关系到她孙儿的立后大事。倘若杨光先真的侥幸胜了，她就真的不立索尼的孙女儿做玄烨的皇后了？想到这儿，孝庄叹息一声，罢了，为了玄烨，她这个太皇太后的威仪又算得了什么，这皇后该立谁还是要立谁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玄烨命人将龙椅搬到太和殿广场上，他和百官齐齐等着旧历法算出来的那个时刻。赫舍里蕈芳也换了男装，此时就站在汤若望身边，静待《时宪历》取胜。

“皇上，旧历法算得的时刻已过。”梁九功合上怀表，躬身向玄烨禀告。

玄烨心中有些得意，表面却不露声色，只微微颔首。

再看那四位辅政大臣，索尼捻须微笑，鳌拜他们三个却是一脸不屑。

鳌拜道：“旧历法算不准，《时宪历》也未必能算准，若两者皆有差错，这场比试的结果便是不分高下。”

玄烨：鳌拜请你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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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