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雍正手略微轻了些，擦了两下，随即像是不愿接触般将帕子丢给封儿。

“擦干净。”

冷冷的三个字，若枫朝帝王扫了一眼，分明心中是有关切的。

人心复杂，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封儿接过帕子犹豫看着若枫，“听皇上的。”

“是。”

额头上的珍珠粉被轻轻擦下，伤口因为刺激变得比昨日更红，甚至还渗出了血丝。

雍正看着熹妃的脸，她仍旧充满歉意的笑着。“臣妾失礼了。”

这个女人在雍正的印象中就只是一块木头，长得好看却从来不声不响，似乎没有情绪。可现在怎么感觉木头像是活了呢。

“额娘！儿子回来了！”

稚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若枫心里咯噔一下，转身看过去。

弘历今年已然十二，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样子。他生的很像雍正，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眉头微皱跑上前，匆忙朝雍正请安后，便径直跑到若枫面前。

“额娘，这是儿子从蒙古带回来的药，专门治疗疤痕的，是不是很痛。”

弘历身高已经长到若枫胸口，母子二人虽不常见面，感情却很好。对比起来，雍正倒是成了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额娘没事，先坐下陪你皇阿玛一起用膳。”若枫没做过母亲，突然有了个半大的儿子心中实在惶恐。

更何况她如今也不到三十，长得又格外年轻，站在一起实在不像是母子。

“皇阿玛。”弘历乖巧坐下，对雍正笑吟吟的。

雍正膝下子女单薄，却丝毫不影响他对孩子的严苛。弘历也就胜在没心没肺，否则哪里敢对着皇阿玛如此嬉皮笑脸。

“不过三日就赶回了京城，你的马术又精进了？”

“都是皇阿玛当年教得好，师傅说儿臣基础打得牢才能学得这么快。”弘历嘴甜，算是雍正几个孩子中最会说话的。

但这些话在雍正心里更像是溜须拍马，他是个干实事的皇帝，心下正要发作。

若枫率先瞧出来，不动声色卷起弘历的衣袖，“你若真的马术精进也就罢了，瞧着胳膊上新伤叠着旧伤，为了跑回来见皇阿玛和额娘怕是又摔了好几次吧。”

一瞧见儿子胳膊上那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伤痕，雍正训斥的话堵在嘴边。

“额娘。怎么又说起这个，男子汉摔跤本就是常事。咱们满人骑射夺天下，祖宗们也都是这么摔出来的，有什么值得说。”

弘历也算上道，说的话又体面又有魄力。

“这才配得上你爱新觉罗的身份。”雍正满意的点头，心里头舒坦了不少。

“是，儿子时时刻刻谨记。”弘历连连点头，收起了笑脸。

若枫看着他，越看越满意，好在原主有这么一个便宜儿子傍身。

三人用完晚膳，外头天已经黑了。按照宫里头规矩，弘历是不能在景仁宫留宿的。他自个提了灯笼便要出门，不料被若枫叫住。

“先送你皇阿玛回养心殿。”

此时本来已经打算留宿的雍正有些不解的放下手中书册，他今日本就打算留宿景仁宫，一早便吩咐敬事房不必翻牌子了。

可这熹妃是何意，竟要撵他走？

“啊？”弘历犹豫着看向雍正。

雍正淡淡放下书卷，既然熹妃不留，他也正好落得清静。

“好，朕随你一道走。”

弘历虽小却也知道妃嫔侍寝便是得宠的道理，皇阿玛本就不常来景仁宫。今日过来已经是破天荒了，怎么额娘反而要将人赶走呢。

他给若枫使眼色，然后者却没半点反应。

“路上小心，弘历好好提灯。臣妾恭送皇上。”

一串话说下来，若枫格外流畅。

弘历无法，只得老老实实提着灯笼随皇阿玛往养心殿走。

“你额娘……”雍正开了个头，随即思索了半刻，“她身子不好，你也不必总往蒙古跑，多陪陪她。”

弘历颇为诧异，自家皇阿玛何时开始会心疼人的。

更何况，不是皇阿玛说的吗？身为满清男儿就是要多在外历练，不要总是圈禁在宫廷之间。怎么如今倒是变了话头。

见儿子讶异，雍正清了清嗓子没再开口。

他今儿是瞧见熹妃那额上的伤口才有些怜惜，更何况自己同熹妃虽情意不深，好歹也相识数年了。

这女人指尖凉的很，怕是当年身子亏空到如今还没好。说起来也是自己对不住他，雍正一想到后宫内宅这些事就觉得头疼，一时也懒得再往下想。

————————

次日，内务府破天荒送了一盏血燕来。

银炭也送了足足三个月的份，景仁宫的宫女们每人还新得了三两银子的冬衣钱。

景仁宫的这些宫人们大多是从潜邸跟来的老人了，在熹妃还是格格的时候便跟着受苦，如今才算是尝到了第一个甜头。

个个高兴的不行，封儿特意去问了内务府宫人，这些赏赐是谁的旨意。

那宫人却说是皇后，封儿越发疑惑，心下失望。

还以为是皇上昨儿见了主子欢喜，适才赏赐呢。她暗自念叨着，转身将血燕端到若枫面前。

若枫正在上药，瞧见那盏血燕，没有丝毫诧异。

雍正并非冷漠无情之人，知道她受了委屈又不趁机讨好卖乖自然是会多几分怜爱的。

“主子，咱们景仁宫可也算是好起来了。”

安溪肉眼可见的兴奋，若枫却不以为然。

“听闻年氏大冷的天抄录佛经到半夜呢，今早去皇后那请安也不知会不会迟了。”安溪上完药，便拿出梳子给若枫梳头。

“她去不去都和咱们不相干。”若枫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前几日身子不好才免了请安。

今日是定要去的，正好她也看看后宫中的其他人，尤其是这位年妃。

能够乖巧的抄录经书到半夜，可见也是个有心气的。她微微抿唇，回忆起原主出事的那一刻，只是不知为何这年氏对原主这般狠毒，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是。”

安溪听话的点头。

若枫端起血燕慢条斯理的喝完，这做妃嫔的好处也就在这吃穿用度上了，也算是有个奋斗目标，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