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那日陆常在离开后，玉芷原以为她得好好想几日，没想到没两日陆常在便答应了。

虽说是玉芷一手促成的，但玉芷还真的有些惊讶呢。毕竟一个妃嫔写话本子挣钱确实有些不体面。

不被旁人知道还好，若是被知道了，少不了被嘲笑了。

但玉芷其实也是有些小心思在的，陆常在在宫里的日子实在说不上好过，就算她尽力帮扶，但陆常在也是有自尊的。

所以玉芷对陆常在的照顾一直保持在一个度上，如今有机会让陆常在自己赚些银钱，陆常应该也能不那么觉得自己低人一头了。

陆常在是个行动派，前脚刚答应，后脚便开始闭关写文了，除了日常请安，平日里都是呆在储秀宫里。

惹得林常在旁敲侧击了好久，怀疑陆常在是不是和舒嫔娘娘产生什么误会了，还是后来玉芷心疼陆常在如此努力，送了好几回东西，才让林常在打消了之前的怀疑。

但林常在还是问陆常在怎么不去舒嫔娘娘那去了，被陆常在以冬日天冷，不爱出门，所以去永寿宫的次数少了些，这个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这次写的故事并不长，但确实是耗心神，陆常在写了小半个月，修修改改的也只是将将写完。想着舒嫔肯定等的着急了，正好第二天天气不错，陆常在便带着文心去了永寿宫。

住在陆常在对面的林常在看见这一幕，心里更是有些焦急了，这陆常在还真是软硬不吃，自己是不是应该转变一下接近舒嫔的方式了，可是舒嫔并不怎么搭理她啊，看来得好好想想办法了。或许直接些更好吧。

玉芷正和夏桃在烤栗子呢，便见陆常在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玉芷眼神一亮，问道，“这是闭关成功了？是不是写完了，快拿给我瞧瞧。”

陆常在闻言，立马将手中装着稿子的盒子给玉芷递了过去，她以前也经常给玉芷送一些她写的小记，但看着玉芷这样认真的看她的作品，她还是感觉到有些紧张。

瞧着她们娘娘也得好好看一会儿了，夏芒也十分有眼力见的给陆常在端上一盏茶，并几碟点心。

玉芷手里的稿子，看着挺厚的，但一共也才不到一万字，现在一般的话本子都是短篇小说，动辄写上好几十万字的不是没有，但不适合陆常在。

而且我朝对待文化传播是十分重视的，打从顺治爷开始，便有了文字狱，所以陆常在也只敢写一写“不入流”的小话本。

这些话本一般来说有很多都是四五千字的小短篇，陆常在写的这种一万字左右的，已经算的上是短篇里比较长的了。

这种话本多是爱情题材，还有一些写什么山鬼艳妖，风流女子的□□也很受欢迎。

但这些，陆常在是沾都不能沾一点的，偷着看是一回事，写就是另一回事了，虽说玉芷觉得写这些的人也是有真本事的，但却是万万不能让陆常在当这样的写手的。毕竟对于陆常在来说这可是真的要命的。

陆常在这话本子还未取名字，内容开始也是常见的落魄书生邂逅富家女子，落魄书生想靠着自己文采赢得富家姑娘的芳心，然后安心的吃软饭，取姑娘为妻，让姑娘奉养老娘，用姑娘的嫁妆壮大自家，然后再纳几房美妾，娇妻美妾好不快活。

富家姑娘一开始确实是和落魄书生想的那样，假装被书生吸引，后来等落魄书生认为十拿九稳的时候，富家姑娘便将书生引进家里，然后大声喊有贼来了，引得家丁，竟将书生打断了腿。

原来是，富家姑娘早就知道这书生的龌龊心思，开始也是多次拒绝这书生，可没想到这书生自视甚高，士农工商，认为自己一届读书人看上这满身铜臭富商家的姑娘，已经是向下兼容了。

于是竟将姑娘当做了猎物一般。认为这姑娘必定会为她的风采折腰，先前种种不过是拿乔罢了。

姑娘自觉受辱，便有意给这异想天开的书生一个教训，这才步步引书生入套。

最后结局自然是姑娘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了一个家室相等的公子，公婆和善，家庭美满。

而那书生因断腿成了跛子，以后再也不能科举，只能窝在乡下，了了终生。

玉芷看的十分入神，这故事虽仍旧有些俗套，但以玉芷这么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来说，市面上这种类型倒是少了些，也算的上新颖。

而且陆常在文笔还真是不错，情节设计也很好，转折也不生硬，玉芷看的快，不一会便看完了。看完便决定收下这书。

其实就算陆常在这书写的不好，玉芷也会收下的，毕竟是为了给陆常在自信，和挣银子的机会，所以就算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玉芷才放下手中的书稿，陆常在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吧，我改了很多次，但觉得还是这样最好。”

玉芷立马给予肯定，“当然可以，甚至可以说很好了，没想到姐姐第一次写便写的这么好，由此可见是有些天分在身上的。”

话音才落下，玉芷便瞧见陆常在嘴角的笑容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玉芷十分理解陆常在的心情，这种旁人给予的真诚肯定，对于一个长期压抑的人来说，不仅很有成就感，还有一种实现自我价值的幸福感。

玉芷将手中的稿子整理好，说道，“一般来说，这话本是有两种结算方式，一种便是直接给银子，一次性买断，但毕竟这是你一本书，价格会很低。

另一种便是分成了，将书交给书铺，盈利后按照利润分配。若你是选第二种，咱们就按照五五分。”

陆常在听了这话，又哪里不知道玉芷这是在帮衬她，陆常在也是在江南长大的，江南文风鼎盛，写书的，卖书的，可以说形成一条巨大的产业链。

有名气的更是被书商捧着写书，没名气就是捧着书稿都不一定有人看的上。

且不说她这是第一个短篇，一般来说书商都看不上，就算看上了也只是用一点小银子买断而已，哪里像是玉芷肯给她这么丰厚的条件，还五五分，真是想都不敢想。

陆常在摇头，“我知道你好心帮我，但你帮的已经够多了，五五分实在太多。”

玉芷听她这话茬，便是选择第二种了，两人推据来推据去的，最终定下了三七分，陆常在三，书局七。

见陆常在显然已经很满意了，玉芷便也不再多劝了。左右是为了陆常在，现在陆常在满意了，便也算上完成本来的目标了。

玉芷看着陆常在小心的摸着自己的稿纸，便知道她心里是真的高兴，“姐姐你放心，等抽空，我便让人将书稿运出去，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陆常在点头，“麻烦妹妹了，不过我不着急的，你也不必为了我专门让人出宫，要是让旁人抓到把柄就不好了。”

玉芷不在意的摆摆手，“不会麻烦的，姐姐放心便是。”

她明白陆常在的意思，这宫里往外头送东西，外头往宫里递东西，都是不简单的事，没有背景和人手根本就做不来。更何况每次还得用银子打点，实在是费尽的很。

不过对玉芷来说倒是很简单，她们家还是有底蕴的，联系上一个小太监当‘信使’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有些不和规矩，对于这一点，就是连太后和皇上都是知道的，更何况玉芷也没打算瞒谁。

光看每次玉芷得了新鲜玩意，孝敬给太后她们，便让太后们清楚她有和宫外联系的门路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玉芷有分寸，便也不算坏了规矩。

陆常在见玉芷这么自信，便也将心放下大半，玉芷便对陆常在说道，“姐姐可想好了给这话本起名字了吗，还有署名。是不是也得想一个响亮的笔名？”

说道这事，陆常在便也跟着认真起来，“我也是认真想过的，原本倒是想了几个好听的名字，但后来又想想，这话本子本就是小道，太过文雅反倒是有些不好，便起了一个通俗的名字，叫做戏书生，妹妹觉得如何？”

玉芷点点头，“倒是十分直白，又通俗易懂，应该很合适。那笔名呢，这笔名可不能随便起了。”

所说一个笔名便是一个马甲，但第一个，怎么也得认真一些比较好，这样以后回想起来，才不会觉得后悔。

陆常在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笔名我也是想了好久，怎么都有些不满意，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不如妹妹替我想一想。”

玉芷也有些为难，她最烦起名字了，连给夏芒她们取名字，也不过是当时想的是夏天有什么水果，便起了夏芒和夏桃两个，再往后边的夏昙、夏兰，都是用花起名了。

陆常在也不急，她自己也慢慢的想着，玉芷将胳膊放在炕桌上，然后撑起了头，透过窗户看向了外边。

夏兰正和一个小太监说话呢，不远处院子里的树上的叶子早就全落了。玉芷不由得想起之前下雪时候的美景。

忽的灵光一闪，便急忙对陆常在说道，“叫六出怎么样，我同姐姐说起写书这事的那天便是才下过雪，可见是有些缘分在的。”

陆常在，“六出是雪的雅称，但银粟、玉尘也都是雪的雅称，为何偏选六出？”

玉芷笑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曾读过一首诗，是唐代高骈所写，前两句便是‘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但我更喜欢后两句，‘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崎。’

姐姐开始同我说起这话本子里写的内容，便是害怕那些单纯的女子，信了话本子，做了错事，由此可见姐姐心中对这些引导女子误入歧途的人，也是有些厌恶的。

但后来想想，这些人也不过是为了赚钱而已，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正如诗中所写，真是恨不得这一场大雪将所有的罪恶都掩埋住，都变得纯粹些才好。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喜好，最终还是看姐姐的意思。”

陆常在握住玉芷的手，“不，就定这个名字了，六出很好，我很喜欢！”

说罢便拿起一旁的纸笔，认认真真的写下六出两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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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