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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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弦月不知雍亲王到底是怎么想的,能与勇勇再度相处让她欢心雀跃,就连雍亲王直勾勾盯着她的样子也不再惹她厌烦。她老老实实装了一会儿娇羞的花瓶,旁敲侧击地说:

“王爷…的爱宠着实惹人怜爱,若是王爷垂怜,妾随时恭候。”

她这话儿说得仿佛她期待的不是那条大耳朵狗,而是雍亲王的垂怜一般,雍亲王额角跳了跳,过了一会儿堪称冷淡地“嗯”了一声,而后继续直勾勾看着年弦月。他目光逗留的时间有些长,又有些太不避讳,屋内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就连随行的侍从都垂下头,颇有几分战战兢兢。

年弦月等了又等,也等不来雍亲王令她退下的命令,浑身有些不自在起来,脸上偏偏还要端住女儿家的娇羞和不被丈夫所喜的伤心,过了一会儿就累得倒腾了双脚,改变重心。她身形晃动,令雍亲王黝黑的眸子也一动,而后雍亲王裸露在外的苍白喉结轻轻抽动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自己的寝室。

跨过门槛的腿脚还有些不稳,仿佛有旧伤似的。

人一走,年弦月立马松了一口气,她想不通为什么雍亲王不将她遣走,而是自己离开了韶景阁,索性不去想了,只一屁股瘫坐在雍亲王庄子昂贵的座椅上,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快速见到大耳朵狗,并且合理并长期的占有这个现在属于雍亲王的宠物。

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她的小丫头宛月在门口探头探脑,战战兢兢地捧着什么东西。年弦月怕她惹出麻烦,连忙走向她,还未走进,宛月便叽叽喳喳道:

“小姐,王爷的侍从大人送来了一张地契,奴婢看不明白,这是赏给您了吗?您昨夜…可和王爷在一处了?”

宛月这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地捧着个木匣子,里面装的想必是蓬莱阁的地契。年弦月久经社会的历练,知道这里面有不好明说的弯弯绕绕,也不想用这些内宅污糟事脏了宛月的耳朵,只接过地契说道:

“见过王爷了。这地契早就到官府过了明路,恐怕王爷早就准备赐给你我二人一个落脚处,你不用多想,这回儿我们可算有踏实去处,日后养点儿什么…狗啊鸟啊狼啊,也有地儿养。”

“小姐说什么呀,什么狼啊,吓死人了。”

宛月一向听话,听过年弦月这么说,又找到了主心骨,拘谨的神色尽褪。主仆二人摸索着回了蓬莱阁,便见蓬莱阁的几个奴婢躬身等候,手中捧着自己的身契。原是蓬莱阁易主的消息顺着院墙传过来,原本在蓬莱阁院子里伺候的奴婢走了大半,有五人竟然仍愿意在蓬莱阁伺候。

年弦月心中不解。蓬莱阁被赏给了她,已经不算是王爷的庄子了,此处的奴婢大多是雍亲王旗下披甲人的族亲或是外地买办来的女子,侍奉王爷庄子算是很得体的差事。可伺候年弦月则不同,在年弦月不归王府的境地里,恐怕饷银都得不到保障。

不过年弦月没多说什么,她并不知这些人是真想要留在此处,还是又得了什么人的吩咐,有什么别的目的,这些都不是她应该管的。她故作镇定地点点头,简单说了若是想留在庄子,人人仍办原本的差事,一位年老的嬷嬷掌后厨,两位年轻的奴婢扫前院,两位扫房屋、办杂物。

几位奴婢不声不响地应了,颇为宠辱不惊,训练有素,让年弦月更加知道这些人恐怕是受人指使才留下。

接下来几日,年弦月过得不声不响。大耳朵狗通常会在夜晚自个儿造访,脖颈上挂着雍亲王府的金牌牌让它在皇亲的庄子里如入无人之境。白日里它要么睡得人事不省,要么不知道遛达到哪里去玩,年弦月也不多管。

这狗散养惯了,在现代的时候年弦月带着它搬离城市,他就养成了散漫性子,若是贸然拴着它这臭狗说不定会离家出走,闹出事来可就不妙了。

况且年弦月日日嘱咐这只狗寻找其他可能与她们一同穿越来的动物,只望着这条狗在白日里出门半点儿正事,用一用嗅觉系猎犬的出众嗅觉。年弦月每次这么讲,这条胖比格就一狗脸的不屑,时常将年弦月气得敲它脑壳,可是跟比格讲道理是无济于事的,年弦月只能开始尝试着接触庄子里巡逻的侍卫,庄子里的仆役和奴婢,在闲聊间打听消息,拉拢关系。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离上次见雍亲王过了三五日,庄子里走动的侍卫明显少了不少,年弦月想着恐怕是雍亲王打道回府,或是有什么事务缠身。

这让年弦月动了出去走走的心思,毕竟日日憋闷在蓬莱阁,再美的风景也有些厌倦了。她将写完一大半的故事用石镇压住,没有叫醒在摇椅上酣睡的宛月,顶着午后的阳光走出了蓬莱阁。

蓬莱阁伊水而建,院落左侧有一道天然的河流,目测有十几步那么宽,河水清澈,水声潺潺。一座石桥连接着蓬莱阁和远处的一处庄子,那庄子不似雍亲王的庄子那么精致,但瞧着也有些规模,春日草长,也是一番好景象。

年弦月这几日和院落中的奴婢侍卫打听过了,自然知道雍亲王庄子附近的几户庄子是谁的。早些年,现今的皇帝康熙将这块儿地划给了自己的几个年长的儿子建园子庄子,听说原本是给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等好些个人的,但是皇子中有人抱团儿,搞小团体霸凌,硬生生把其他几个兄长挤走了,所以这片上好地段就全给四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围了,建起了四座庄子。

至于别的皇子跑去建庄子,恐怕只能自掏腰包买地了。

年弦月想着自己打听来的八卦,慢慢沿着河走着,并没有踏过那座桥,免得踏上了别的皇子的庄子,惹了事非。两岸杨柳依依,已经长满了翠色丝绦,波光云影间,年弦月看到河对面有人迎风而立,他身侧立着一匹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骏马,在日光下宛若神骏。

年弦月不由得驻足,多看了那马与那人两眼。那河对岸的旗人男子亦容貌甚美,皮囊似雪一样莹白润泽,在日光下宛如一块儿玉石般熠熠生辉,犹如皎月。

年弦月不记得自己有见过皮肤这么白的男子,这等白皙清俊在现代的明星中也罕有,更别说在这个缺乏防护,风吹日晒的时代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立在树后,隔着河水多看了那么几眼。

恰逢这时,一位骑装女子纵马而来,满头乌黑的青丝被盘在脑后,发间只有零星装饰,但年弦月却仍然看出她的头饰价值不菲。她这回儿隐隐猜到了对面人的身份,可那女子行马而来,年弦月若是贸然挪动恐怕会让人察觉,徒增尴尬,便仍然站在原处树荫下,没有挪动。

对岸女子驭马停下,立在男子面前,即便隔着一条春日涨水的河,看不清晰对面人的神色,但仍然感觉得到女子脸上的闲适舒展,也感觉得到男子面上带笑说了些什么,将女子扶下马背,而后抬手在半面玲珑的花墙上折了一只艳红色的春茶花。

女子拍开他献花的手,身体却毫无防备,看得出两人之间毫无隔阂,感情甚笃。他们相对交谈片刻,两人的马儿在主人的疏于管理下踢蹬着蹄子,互相磨蹭着打起了响鼻,在满园春色中显得分外美好,像是一幅春和景明的画儿。

看到美好的人和事,人总会有所触动。年弦月不由自主地对着隔岸的恋人露出一个笑,而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道阴郁的声音:

“你果然还是喜欢白毛的吧。”

年弦月陡然一惊,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从岸边的树荫处跌到水里去。一双温热的大手将她揽回了岸上,年弦月仓惶抬头,正对上雍亲王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年弦月心想,她就说刚才那声音听起来该死的耳熟。

雍亲王的随从此刻也陆续在岸边站好,拱卫着主子,这番动静可不小,不等年弦月仔细回想方才雍亲王说了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对面的人已经察觉了“邻居”的来访。那双男女转过身,面色都因为雍亲王的出现而微变。

“是四哥啊。”河水潺潺,年弦月音乐听到对面女子扬声说道,而对面男子却沉下脸色,伸手拦在了女子身前,防备之态昭然若揭。

站在雍亲王身边不明所以的年弦月听到雍亲王发出一声短促而愤怒的抽气,她垂眼一扫,正看到雍亲王的双手握拳,露出青筋来。

年弦月默默后退半步,将自己的身形隐去,脑子里转个不停,却也搞不清眼前的情形到底是因何而来。

若她没有猜错,河对岸那对儿感情甚笃的男女大抵是雍亲王的亲弟和弟媳,当朝八贝勒和出身安亲王府的八福晋郭络罗氏。

这对夫妻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八贝勒胤禩不必多说,正是九子夺嫡中两次将太子拉下马,又和数位兄弟交好,被满朝文武多次举荐为太子的夺嫡热门人选,也是后来在雍亲王登基后需要以亲王之位拉拢的弟弟和政敌。

至于郭络罗氏,历史中留下来的记录并不算多,可却被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爱憎分明、不惧强权的奇女子形象。据年弦月在现代看过的历史研究记录,郭络罗氏出身大家,其父辈郭络罗氏在努尔哈赤一代起就反复与爱新觉罗氏联姻,而母辈则是战功显赫的安亲王一脉,老安亲王妃留下的郡主。

或许因血脉与爱新觉罗氏太近,郭络罗氏与胤禩一生无子无女,反倒收养了汉臣之女在府中。因为无法生育,郭络罗氏曾遭康熙申饬,连带着胤禩也被斥责治家不严,惧内等语。即便如此,夫妻二人之间感情深重,风雨同舟多年,在雍正朝时,雍正勒令胤禩休妻,郭络罗氏愤然离去,毫无惧色,没有半点儿对皇权的恐惧和恭敬。

无论日后这对夫妻如何成为皇权斗争的失败者,如何与雍正结下死仇,在康熙四十九年的此刻,他们关系应该十分融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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