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绮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忽而,她唇边卷起一道笑容,眼中满是玩味。
如果真是他这个世界该多有趣,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是陌生的,是装的还是没有认出她来?
有意思,这个世界也没那么枯燥了,不管是不是,他总是一个好玩具。
长绮转过廊檐步入花园。
等她摘完花回来,雨停了,她头发湿了不少,梁九功见人来,赶忙迎上来,“卫主儿,怎么跑雨里去了。”
“乾清宫里的花长得好,好不容易来一回,看看呗,里面有其他人吗?”
梁九功知道她是瞧见有人觐见的,便道:“裕亲王已走。”
裕亲王,是个王公,长绮浅笑,“这红玫瑰送给皇上。”
梁九功满面笑意,“奴才一定插在您送的花瓶里。”
哦,花瓶还留着呢,那可是付给他的小费呢,没办法,别的东西她也没有。
正说着,一个女子提着食盒来了,蜀锦裁得一片樱花粉,遍绣月白色的花纹,色泽温柔可亲,身侧有一个小宫女儿为她撑着油纸伞,待收了伞,那张美人面露了出来,清丽娟美,像是早春梨蕊。
看到她后,女子似有些局促,行了一礼,“卫贵人。”
长绮回礼道:“是郭贵人。”
郭络罗贵人清浅一笑,似有话要说又有些拘束,看了眼梁九功,梁九功也不妨遇到这出,连忙道:“奴才去通禀。”
“妹妹也是来觐见皇上的。”
长绮一向抗拒不了这样的柔顺,笑道:“觐见过了,去摘了些花。”
“花很美,妹妹的衣服湿了。”郭络罗贵人提醒道。
“无妨。”长绮一笑。
梁九功走出来,“贵人,皇上召您进去呢。”
郭贵人微微颔首,提着小食盒进去了,长绮立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梁九功眉心跳跳,轻手轻脚地凑来,悄声道:“卫主儿,您这样……不合适……”
“多好的女子,往日竟一句话也不曾说上,别说皇上爱,我也很爱……”长绮摸着门低声感叹道。
梁九功,“……”
这话说的叫他怎么接,“要不您进去也成呐,这样不合适,如此……偷听,实在不合规矩。”
“偷听?”长绮摇摇头,指了指天,指了指周围的侍卫太监,小声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这叫光明正大。”
“……”梁九功动了动手中的拂尘,“您看这花,要是不插在水里,就蔫了,可惜您一片心意了。”
长绮继续探头,看到女子正立在康熙身侧。
梁九功猛地咳嗽了一声,康熙抬眸,正好瞧见长绮伸着脖子,不由眯眼。
长绮扭头回看梁九功一眼,只见他望天,多有掩饰。
长绮乖觉进去,端庄合度,步子款款,“皇上,郭姐姐。”
郭贵人朝她微微一笑,将食盒中的粥递给皇帝,伸手间露出了手腕间莹白的珍珠,长绮看到。
康熙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郭贵人手间的珍珠,移开视线。
长绮笑道:“皇上,姐姐,雨停了,我先回去了。”
康熙没吭气,郭贵人浅笑道:“妹妹慢走。”
长绮点头,将手中的花插到一旁的花瓶里。
走时看了眼康熙,见他看来,她摸了摸左手腕,露出上面的珍珠,挑挑眉,头也不回地走了。
康熙待人走后,不由轻轻吁了一口气,吃完粥,问道:“是专程送吃的,还是有什么事儿?”
郭贵人浅笑,“宜嫔今日有些不舒坦,皇上要去宫外了,不知一去多久,想着见一见皇上。”
康熙瞅到她身上的衣服,“这一身很美。”
郭贵人微微低头,脸上有清浅如雾的赧然。
这样青烟一缕似有若无的美,是宜嫔没有的,宜嫔是满墙的迎春,是七月里的石榴,热情活泼,与卫氏……与她也不像。
康熙收回思绪,放下粥,道:“去吧,朕走时能去看她就去看看她。”
郭络罗贵人轻声道:“是。”
康熙看着女人离去,视线落到高几上的花瓶上,里面的桃李七歪八斜地插着,零零乱乱,像是带着嗔意,想到她摸过手腕上的珍珠和挑起的细眉儿,又娇又可爱,不由捻了捻手中的碧玺手串,勾唇一笑,“促狭的坏丫头。”
长绮走出乾清宫后,摸了摸手腕上的莹润珠子,瞅了一眼,真好看,要是那一串儿也归她就好了。
三月初十,康熙走了。
走的前一日招幸长绮,长绮在敬事房的人来时,捂着肚子称痛,说吃坏了肚子,怕是侍寝不了,那些人见她眉心蹙着绝非假的,也不得不回去重新请皇帝选人。
康熙冷笑一声,命梁九功去找一串珍珠手串给她送去,“告诉她,朕找了郭络罗贵人。”
梁九功眼皮子抖抖,去了。
长绮收到珍珠时,正蜷缩在榻上,听到梁九功如此说,眼中有笑,高兴地摸了摸珍珠,“我原就想再要一串,不成想皇上竟知我心意。”
她垂眸满面羞意与满足,“这便是心有灵犀吗?”
梁九功觉得皇上好像不是这个意思,见她根本抓不着重点,不知她是认真的还是自我安慰,笑了笑,“到底卫主儿懂皇上的心思。”
长绮笑了笑,将珍珠带在手上,伸出来反复瞧,“皇上真好,哎呦,肚子好疼。”
梁九功赶忙道:“那卫贵人您好生歇着,奴才这便告退了。”
“梁总管慢走。”
人走后,长绮倒在无声勾唇,跟她玩儿这招儿,不带她出去还想让她舍身相陪,哈,他算个什么东西!
康熙听了梁九功传来的话,心有不愉,当日就招了郭络罗贵人,答应的去宜嫔那儿的事儿也搁下了,宜嫔撕着帕子,愤愤不已,没想到便宜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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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出宫第一日驻跸南苑,此后在近畿处巡视春耕。
承乾宫里,佟贵妃勾唇冷笑,“去传人来!”
长绮被传到承乾宫的时候一头雾水,但看到众妃皆在,花红柳绿,石青深蓝,或端庄或妩媚,仿佛皆在等待一场好戏。
上首那个身着洒金遍地玫瑰的宫装女子端坐在紫红色宝座上,神色严肃无比,身后是的葡萄纹的镂空围屏,左右各站着掌事宫女和太监。
长绮垂头上前,带上往常常戴的那恭顺面具:“奴才叩见佟贵妃。”
“忍冬。”佟贵妃丹唇一启,“给卫贵人认认。”
叫忍冬的大宫女立刻朝拿过一边儿的托盘,走到长绮身边,僖嫔瞧了一眼,道:“一条帕子?”
佟贵妃摩挲着手中的珠串,气度沉静内敛,尊贵非常。
长绮瞧了眼帕子不解,只听忍冬道:“卫主儿看看,这个东西是不是你的?”
长绮拿起来,不想看到了上面的痕迹,立刻丢了,“这打哪儿来的?”
她脸上嫌恶佟贵妃看在眼中,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忍冬道:“帕子的底下有一个卫字,绣的桃花中还有卫主儿的闺名。”
长绮立刻蹙眉,“这东西是在何处得的?”
说完,她脑海中忽然闪过假山里的画面,一时有些心虚,这事儿整的,都是那个狗男人惹出来的好事!
“这话问的可笑,你的东西难道不该你自己知道吗?”下首边上第一个位置便是宜嫔坐着,此刻叫她抓住机会,她立刻蔑然质问。
“要是都知道东西丢在何处,东西怎会丢呢?”长绮柔顺一笑。
宜嫔看向上首,“娘娘,那帕子有什么不对吗?”
佟贵妃抬了抬下巴,示意忍冬给宜嫔看,宜嫔瞅见立刻轻叫一声,“快拿走,什么腌臜东西也敢污人的眼!”
众妃俱是好奇,地上的帕子脏污不已,有一处沾了土,格外污秽,大家见宜嫔如此惊诧避讳,猜出几分。
“一惊一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敬嫔不满。
“还能是什么,要不你自己去瞧瞧。”宜嫔满面的鄙夷。
“乾清宫的侍卫今儿早上换职时正好掉出此物,被胤禔捡了来,不想如此肮脏不堪,这东西也能叫皇子碰!”佟贵妃凤目凛凛,艳丽中带了厉色。
“侍卫手中?”僖嫔吃惊,“那岂不是说……难道说……”
长绮一听这个便笑了,好一个被胤禔捡了去,这明明是冲着她来的。
安嫔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不敢轻易说话,不知道卫氏到底有没有,不过听到胤禔二字,总觉得怕是没那么简单,“女子清白最紧要,还请僖嫔妹妹慎言。”
“那帕子怎么会在侍卫手中呢?”僖嫔掩唇含笑,“这样的侍卫该打死才是!”
“贴身用的帕子也能随意丢了叫人捡了去,弄出这等肮脏的事情来,那侍卫自没有好下场!这事若是给太皇太后还有皇上知道的话……”敬嫔眉心满是嫌恶,“卫贵人你可当心些罢!”
端嫔蹙眉,道:“宫规森严,贵妃娘娘还是谨慎小心的好,不要冤枉了人。”
“若是其他什么东西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么贴身的东西,想来卫贵人也没少用,如今给人捡了去……”僖嫔满是嘲讽,“这可是不贞也不洁!”
众人或低头或侧脸,欲言又止,也觉得这事儿叫人鄙夷,试想想,自己的贴身东西别人捡了去弄了这恶心东西,还不得把她们恶心死!
郭络罗贵人听到不贞不洁几个字,缩了缩手,捏紧帕子垂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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