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一年，头等重要事便是选秀，正月未过，宫中上下便热烈的准备起来，直至秀女们入宫初选那一日。

此番，康熙定然是要给十六岁的三阿哥赐婚，也明确知会过要为大阿哥和四阿哥指人，至于太子妃他自有考量。

也不知康熙是怎么想的，选秀由钮祜禄贵妃主持，惠、宜、德、荣四妃协理，还准许大福晋和四福晋观看秀女初选，这是明摆着告诉儿媳们要为皇家开枝散叶么？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怎么想不知道，反正荣誉是很愿意去看看的，清朝秀女大选，那得是什么样百花齐放的盛景啊。

初选这一日早晨，荣誉在不去尚书房的日子里罕见地早早起床，甚至是哼着歌的梳妆打扮，用完早膳，便就带着夏安出发去御花园了。

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反倒是胤禛有些不舒服了，福晋这得是多大的心，得是多么不在意他？

荣誉在御花园门口遇上的大福晋，她此时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她们位置在一处树荫底下，不远处空地上整整齐齐站了八列秀女，按照规矩，站在前列的定是家世极好的。

“我当年选秀也是如此模样，心中忐忑又满怀期待。”伊尔根觉罗氏感叹道，“那时，我不知竟有幸嫁给大阿哥的......”

伊尔根觉罗氏是真挺喜欢荣誉，也不吝惜跟她说些私房话。

“可见皇阿玛是个有眼光的。”荣誉真心实意赞道，大阿哥就是个直肠子武将，大福晋娇娇弱弱跟他恰恰互补。

除了未能给大阿哥诞下嫡子，大福晋自觉婚后生活还算顺遂，此刻便也打趣起荣誉，“你呀，我可听说老四房里仅有的两个格格到现在还被禁足着呢。”

说到这个，荣誉还真不知道胤禛是怎么想的，宁愿跟她盖着被子纯聊天，或是睡前院他自己屋里，估计年龄小还不知道食髓知味的意思吧。

荣誉其实真不太在意妾室通房，自她嫁给四阿哥之日起便就舍弃了现代社会一夫一妻制的梦想。

日头渐渐上来，宫侍们支上罗伞，皇上便携着皇太后、钮钴禄贵妃、惠、宜、德、荣四妃到了。

伊尔根觉罗氏和荣誉起身，众人一同行礼，远处秀女们亦是跪一片。

康熙等人落座后，礼官便领命去准备，德妃则亲切地和荣誉聊了起来，“老四福晋，可有看中的秀女？”

“......”这又不是给我选妾，我看中的能作数？

德妃怕不是又要找事，荣誉语气轻快又恭敬道，“额娘，皇阿玛指下的想必都是好的，我和我们爷但凭做主。”

德妃被抢白了一通，正当回嘴，选秀正式开始，只得停了话头。

荣誉便也收回视线，看向规矩走来的秀女们，只一眼便被前排第一位吸引住，此秀女极为出众，教人不自觉就投以目光，无法挪开视线。

礼官依次报名，最为出众的原来是都统、勇勤公鹏春之女，董鄂氏。

荣誉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此董鄂氏跟顺治帝孝献皇后董鄂氏是同族么，若当年董鄂氏乃此等模样，也就难怪顺治帝情有独钟。

有了董鄂氏一骑绝尘，再往后，到底有些索然无味。

荣誉稍稍腾挪了下因久坐而僵涩的腿脚，忽然感觉一股热流直窜至下腹，这久违而熟悉的感觉......某位亲戚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荣誉如坐针毡，初选终于结束，恭送皇上、太后及众位娘娘起驾后，她跟阵风似的窜回了南三所。

果然是来葵水了，夏安替她把过脉，开了补气血的汤药，荣誉喝完就躺床歇下。

胤禛踏进院门，整一个静悄悄的，福晋还没回来？初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夏安瞧见主子爷回府，踌躇片刻上前解释道，“禀主子爷，福晋身子不适，先歇下了。”

自家福晋那可是一口气能撩倒三个男子的，怎会身子不适？

胤禛急急赶去内室，房间里更是安静，他撩开薄纱帷帐，就福晋侧着身子朝外而躺，乌发凌乱，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

他不欲吵醒她，便重新退了出来，问夏安，“福晋怎么了？”

夏安低头回道，“福晋......初潮来临，第一日怕是不好受，才在您面前失了礼数，还请主子爷莫要责怪福晋。”

胤禛：“......”

福晋在他面前失的礼数，还少么？

他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

但......福晋......来月事了......

胤禛转身去浴房洗了澡换上寝衣，回到卧室轻手轻脚上了床，将人搂进了怀里。

荣誉睡得正酣，身边蓦然贴近了个暖炉，她不自觉整个人依偎过去。

胤禛不自觉露出抹温柔的笑意，同样闭上眼歇息。

等两人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荣誉是被饿醒的，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四阿哥怀里。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自成婚以来，她和四阿哥虽说常常睡在一张床上，但楚河汉界分明得很，今儿个是什么情况？

爱新觉罗·胤禛妄图趁我病要我身？下流！

荣誉是那种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么，她不是！

她一把推开了搭在腰间的手，也不管会不会吵醒胤禛，一个轱辘就爬了起来。

胤禛其实早在她脑袋动来动去时就醒来，他之所以继续闭眼，就是想看看自家脑回路清奇的福晋是什么个反应。

好么，果然丝毫没有正常女儿家的羞涩！

胤禛无奈，跟着慢悠悠起了身。

两人若无其事的用了晚膳，若无其事的再次楚河汉界分明的睡到一张床，若无其事地当做啥事都没有发生。

荣誉身子骨向来强健，第二日便恢复了活蹦乱跳，她老老实实参观了整个初选流程，后面地复选，指婚跟她就无甚关系，她只等着新人进门，让四阿哥自己安排就好。

可没想到这一等便等到了选秀结束，等到了康熙为三阿哥指婚董鄂氏，等到了大阿哥府里进了两名侍妾，也未见四阿哥房里来人。

康熙不是说好要指人的么，怎么还失约了呢。

荣誉心痒痒了好几日，终于在某个夜里，两天躺在床上闲话家常时，憋不住问了胤禛，“爷，三阿哥都大婚了，皇阿玛给您指的人怎么没见动静？”

胤禛偏头，朝她看来。

荣誉双眼亮晶晶，纯粹好奇的模样。

“......”胤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在气个什么劲，他皱着眉头硬邦邦道，“我给拒绝了。”

拒绝了？荣誉万分不解，“皇阿玛指人，还能拒绝？”

胤禛满脸不耐道，“爷自有应对，你安心就是。”

说完，他翻身只留给荣誉一个圆溜的后脑勺，以实际行动说明他不欲多谈。

不是，这怎么还生气了呢？

又不是本福晋不给你纳妾。

不，安心什么，我很安心呀，非常安心，就是好奇你怎么应对的而已！

其实，同样好奇的还有德妃，她自除夕宫宴之后，着实沉静了段日子，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段既挽回了康熙的心，又打消了他抱走十四阿哥的想法。

真是能耐人，她眼见着四阿哥府未曾进人，那岂不是乌拉那拉氏一家独大，真是便宜那小贱人。

于是，她也寻着个圣架驾临永和宫，皇上瞧着心情不错的时候，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康熙也没瞒她，“胤禛说他想先跟他福晋有了嫡子，再言其他。”

“这......”德妃看了眼康熙，试探道，“老四该不会是怕他媳妇哭闹吧！”

康熙斜靠在榻上，享受她不轻不重地按着太阳穴，闻言还真顺着这方向想了想，老四福晋虽说武力强悍了点。

当日谢氏和荣誉的比试，着实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但老四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

可想想费扬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面圣都能来个据理力争，在谢氏面前却听话的跟个鹌鹑似的。

所以，老四也有可能......

想到自家四儿子跟费扬古一个德性，康熙整个人都不好了。

德妃是知道了前因后果，还暗戳戳给荣誉上了顿眼药。

可惜，荣誉始终未能从胤禛嘴里套出话来，等到三阿哥大婚，等到大福晋产女，依然没能探出点话头来，他上辈子不会是保密局局长吧？

话说，大福晋又生了个女儿，自此她和大阿哥有了四个嫡女，他们府四朵金花一时成为京城贵妇圈的笑谈之资。

荣誉是她产后第三天前去探望的，伊尔根觉罗氏神色郁郁，女人月子期间，最忌多思多虑，“大嫂，您当下顶顶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您总不希望姬兰她们跟着烦忧吧？”

“四弟妹，你说我是不是命中无子？”伊尔根觉罗氏眼泪都要出来了。

生儿生女这事是男子决定的，与女子可无甚关系。

当然，不能跟大福晋扯这些个生物知识，荣誉只得安慰道，“怎么会，大嫂您看着就是有福的。照我说呀，您安安心心养身子，养好身子保准能生个嫡子出来。”

“四弟妹，你就安慰我吧。”

见她心情好了些许，荣誉煞有介事道，“大嫂，我可从不妄语，等届时小阿哥出生，您可得请我吃席。”

“好，好。”伊尔根觉罗氏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我若真能生个嫡子，保准少不了你的。”

荣誉见过了大福晋，便回了皇宫，刚下了马车，就见春褀焦急的等在宫门口。

她出门为了防止遭遇后宅阴司伎俩，一般都带着善医辨毒的夏安。

春褀提着裙摆疾走至荣誉身边，“福晋，永和宫来宣。”

“哦？”德妃娘娘可有段时间没找她的麻烦了。

春褀见四下无人，便小声道，“奴婢瞧着是来者不善，那嬷嬷还等在咱宫里呢。”

荣誉挑了挑眉，先回南三所换了套衣服才跟着永和宫来的嬷嬷前去拜见德妃。

德妃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荣誉一进去，她便狠狠拍了下座椅，“乌拉那拉氏，还不跪下！”

荣誉真好奇她手心拍打那下是疼或不疼，无缘无故让她跪下么，那是不可能的。

荣誉姿态优雅地行了个万福礼，“额娘，不知儿媳做错什么事儿了，值得您发如此大脾气。”

“好你个乌拉那拉氏，还嘴硬。”德妃张嘴就狂喷，保养得宜的脸蛋都扭曲了，“说，是不是你拦着四阿哥纳妾？”

天又降一口锅，荣誉很懵逼，“额娘，此话从何说起，儿媳可从未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少给我装糊涂，若不是你拦着，四阿哥怎么跟皇上请求先生嫡子，再行纳妾。”

四阿哥是以此说服皇上的？

还挺聪明，但关本福晋何事啊，荣誉觉得自个儿比窦娥还冤。

“是不是没得狡辩了？乌拉那拉氏，本宫警告你，四阿哥乃皇子皇孙，你休得逼迫他......”

“额娘，是儿子不愿叫庶子抢先，暂缓纳妾，跟福晋无关。”殿门被从外推开，传来胤禛的声音。

“你......”德妃跟变脸似的，无缝转换成温柔且耐心的慈母，“老四，你......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额娘对你的期盼，你不着急子嗣，额娘还着急抱孙子呢。”

她既然要用怀柔政策，不就是看谁更能装么。

胤禛当即也软下了态度，面上满是孺慕，“额娘，儿子才十五岁，您看您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怎得就着急当玛嬷了？”

“我的儿......”德妃再不待见四儿子，却也被他那句小姑娘似的给取悦到了。

荣誉老神在在坐一旁欣赏好戏，不愧是血脉相连的母子，如出一撤的会装模作样。

四阿哥会及时赶来永和宫，自然是荣誉打的小报告，她就知道德妃不安好心，谁的娘还是让谁来应付的好。

话说回来，荣誉很想问问四阿哥为什么拒绝了皇上指人，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问的，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