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胤禛正在随康熙巡视农田,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胤禛勒住马绳,登时转眸以期待的眼神看向康熙。
“汗阿玛!”
康熙望着儿子这兴奋劲,抬了抬手。
“快回去吧。”
“儿臣多谢汗阿玛!”
胤禛身穿红衣,孤身策马往紫禁城赶去。年轻阿哥鲜衣怒马,将身后的御前侍卫甩了老远。
苏培盛骑了半天跟不上,拿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嚯!我看以后谁还看说我们家四爷骑术不佳!”
——————
西四所里头,阮嘉还哭着呢。
眼睛肿的跟桃子一般,德妃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
“人家怀了孩子高兴的敲锣打鼓,偏你哭成这样。”
德妃无奈,好听的话全都劝完了,小福晋愣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好歹终于是盼到胤禛回来了,外头一声洪亮的阮嘉,惊得德妃险些跌了手中茶盏。
没有下人通报,胤禛大步流星冲将进来。
德妃生了胤禛这十八年,竟是头回瞧见自家儿子这么高兴。
原本清冷的面容此刻都快比上年画娃娃了,高兴的嘴角眉梢全上扬。
“我回来了。”
胤禛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德妃也在屋子里头,径直一把抱住阮嘉。
年轻人,就是火热,德妃保守,不好意思瞧,然扭开脸后还是忍不住拿余光偷偷瞟。
阮嘉瞧见了胤禛,心里头才没那么慌了。
“四爷。”
她整张脸都埋进胤禛怀中,委屈巴巴。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可不能瞎说!”
德妃听到这话,吓得立马出声。
胤禛也是这时候才发觉额娘也在,他朝德妃点头示意,随即顺了顺阮嘉的后背。
“是不是太害怕了?”
阮嘉乖巧点头,她也还没做好做额娘的准备。
更何况,三嫂的孩子没得那样惨烈,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若是当真害怕,那咱们就不要了。”
胤禛倒是很痛快,阮嘉听到这话,颇为迷茫的看向他。
真的吗?
“只不过他已经在了,如果你不要他,也是要挨些疼痛的。”
胤禛知道阮嘉只是心性还不够成熟,慢慢将道理拆开说给她听。
“更何况,里头万一是一个小小阮嘉呢。”
胤禛摸了摸阮嘉的小腹,“咱们不要她,世上可就再没有下一个了。”
德妃看着这般温柔的胤禛,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这么多年来,谁说起胤禛不是说他脾气清冷不爱搭理人的?就连当初的孝懿皇后也说过胤禛这孩子生性冷傲。
德妃万万没想到,胤禛对福晋竟是这般怜惜,生怕话说重了将美人吹走了似的。
“嗯。”
阮嘉听到胤禛这么说,眼泪这才渐渐的停了。
她捏着胤禛的衣领,略微抿唇,在思索着什么。
若真是一个小阮嘉,没了实在可惜。
“所以,你坚持坚持。”
胤禛笑着拨弄阮嘉哭乱了的碎发,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我陪你一块,保证不气你。”
胤禛自然不会气她,也不至于像三阿哥那么混账。
“你是不是很高兴?”
阮嘉从未在胤禛眼中看到过这样的光彩,他就像是得到了全天下一般。
“虽然你很害怕,但我真的遏制不住的开心。”
胤禛话中带了几分歉意,他摸了摸阮嘉的小脑袋。
“抱歉。”
他其实没有什么好抱歉的,阮嘉却因为这句话释怀了不少。
“那就留下吧,看在你的面子上。”
阮嘉轻声嘟囔,伸手扯了扯胤禛的耳朵。
这时候阮嘉才发现胤禛耳朵热得厉害,简直烫手。
“四爷,你是不是风寒了?”
她顺带着又伸手摸了摸胤禛的额头,同样很烫。
“脑袋好像是有点晕,我还以为是太高兴呢。”
胤禛失笑。
德妃听到这话,赶忙紧张的走上前,拿手背试了试胤禛的额头。
“了不得,快些去叫太医来。你俩快别抱在一起了,仔细传给你。”
胤禛听到这话,连忙松开手,迅速离得远远的。
阮嘉有些懵,眼睁睁望着德妃将胤禛拉到了隔壁屋子里。
小福晋跺了跺脚,真是的,刚才还说会一直陪自己,话刚说完人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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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意外的很关心胤禛,忙前忙后张罗个不停。
等太医熬的药送到了,瞧着胤禛喝下去,德妃这才松了口气。
“你身子素来不算好,这着急忙慌迎着寒风赶回来,气血一冲自然会病倒,下次注意些。”
德妃轻声劝说道。
“好。”
胤禛这次很听话,回应德妃的语气也很温柔。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德妃还是扭开了脸。
“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德妃陪了阮嘉这么久,自个儿也累了。
“额娘。”
胤禛叫住了德妃。
“今日多谢你。”
这还是胤禛长这么大第一次对德妃说谢谢,语气还是这么柔和,实在让人意外。
德妃望着面色苍白的大儿子,自己对他的关心似乎真的少了些。
“嗨,这都是本宫这个额娘应该做的。你好好养身子,得空我再来瞧你。”
德妃转身走了,胤禛面上是难能可贵的平静。
苏培盛蹲在胤禛身边,“四爷,您从前只怕都没有像今日这么高兴过吧。”
“是啊。”
胤禛顺过话头,安静的闭上了眼,嘴角的笑容却一直放不下去。
“不过四福晋吵着要吃龙眼呢,内务府这时候早就分完了。”
“拿上银子,打发人出宫去买。”
胤禛淡淡开口,“这个还需要问我吗?”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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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福晋有了身孕,一时间传的里里外外都晓得了。
这眼瞧都夜里了,苏培盛又专门打发人去给福晋出宫买东西。
李氏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翻来覆去的谁不着。
她坐起身,给自个儿披了件衣裳,端了一盏灯朝书房走去。
李氏站在门外轻轻叫了两声四爷,里头没有动静。
她咬唇,大着胆子推门走进去。
“四爷,妾身心中放心不下,想过来伺候伺候。”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李氏走到床边,烛火映照出胤禛清冷的面容。
他睡得异常香甜,就连睡着了都像是在笑一般。
真的有这么高兴吗?
李氏蹙眉,将灯放到桌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摸胤禛的脸。
不料这举动竟将他吵醒了,胤禛半眯着眼。
“你怎么来了。”
态度还是跟平常一样,若是没有福晋,李氏会以为胤禛天生就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性子。
可如今有了福晋,她也不能再骗自己了,四爷喜欢福晋,并不喜欢她。
李氏含着眼泪,扑到胤禛怀中。
“妾身心疼爷,想来照顾您。”
“不必了,我的身子没有大碍。”
胤禛有几分不耐烦,毕竟他睡得正沉,突然被吵醒,自然生气。
“四爷。”
李氏泪眼婆娑坐起来,手指却迟迟不从胤禛胸口挪开。
“眼下福晋有了身孕,妾身也想给爷生孩子。”
她轻声说道,若是换做从前,胤禛兴许还会夸她两句。
可是如今,胤禛实在没有心力同她周旋。
“先出去吧。”
胤禛推开她的手吗,神色淡漠。
“可是……”
李氏还想再争取一下,可胤禛的表情却叫她不敢再开口。
他要是真生气了,那李氏往后的日子可就完了。
“那四爷好好照顾自个儿,妾身告退了。”
李氏抹着眼泪走出去,忘记拿灯。
胤禛无奈起身自个儿吹灭了那蜡烛,这才重新安安稳稳的睡下。
却说李氏哭哭啼啼在院子里头走,宋氏听到声音,不由推开了半边门。
“你这是来看我笑话吗?”
李氏穿着单薄,在寒风里头瑟瑟发抖。
宋氏见她面露敌意,不由叹了口气。
“你我都是失意人,我笑话你做什么?”
宋氏转身从屋子里头取出一件厚厚的裘衣,给李氏披好。
“四福晋受宠,对咱们也不错,你又何必非要去争?咱们在这院子里头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宋氏实在搞不明白,院子里头有了四福晋,她们每日的吃穿用度都比从前好了不少。
李氏为何非要折腾。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自个儿愿意做走狗,可别作践了我。”
李氏推开宋氏的手,连带着将衣裳也扯了下来。
“谁乐意做妾,凭什么咱们就非得低人一等,受人家的施舍过日子?”
李氏的话,让宋氏很是震惊,从前她只当李氏只是想得宠,没料到竟是想做正室。
可她们这样的出身,又怎么可能呢。
“你别糊涂了。”
宋氏轻轻摇头。
“是你糊涂才对,成日在福晋面前摇尾乞怜,可又换来了什么?自打四福晋得宠,四爷还去过你屋里不曾?”
李氏这话说到了宋氏的痛处,她沉默着。
“恩宠和荣华是要自己挣的。”
李氏哆嗦着身子,转眸回了自己屋。
宋氏孤独站在院中,呆呆想了一会,随即叹了口气。
“格格,咱们进屋吧。”
宫女上前劝说,宋氏颔首,随即低声问道。
“恩宠荣华,有什么好争又有什么好抢呢?”
面对宋氏的疑问,宫女摇了摇头。
“奴才不明白格格在说什么。”
在宫中,连一个小宫女都知道谨言慎行,可惜李氏却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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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次日清晨,胤禛病好了些,早起喝粥,见只有半碗,一时不解。
“是福晋给您剩下的,桃胶薏米仁粥。”
胤禛左右扒拉两下,这丫头,把自个儿爱吃的桃胶全挑出来了用了,反倒是这薏米仁没怎么动。
罢了,他倒也不在意,满桌子的菜都是阮嘉用剩下的,胤禛吃的也很欢。
苏培盛却在旁边候着,支支吾吾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
“有话就说。”
胤禛瞪了苏培盛一眼,什么时候他也学会藏着掖着了。
“诶,是。”
苏培盛清了清嗓子,压低了身段。
“昨儿个李格格,在院子里头说了些不入流的话。”
西四所的太监宫女,虽说有一部分背后有别的主子,但这几年下来,苏培盛也顺着胤禛的指示培养了不少眼目。
李氏昨儿冲昏了头脑,在院子里头同宋氏说的话,一溜烟的功夫就送到了苏培盛耳中。
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苏培盛在胤禛面前说起的时候,心里都在感叹着,怎能这么蠢。
“往常还觉得她是个懂事的。”
胤禛喝完手里的粥。
“既如此,便去永和宫找额娘。说李氏性子顽劣,着打发出宫,去寺内清修吧。”
胤禛做事素来果决,有这样的决定也在苏培盛意料之中。
“是。”
苏培盛没说什么,转身便去办了。
却说这李氏也实在惨的很,她心里头虽说想要加害阮嘉和腹中骨肉,可她的脑子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这什么都没做,就被逐出了宫。
李氏满腔的怨念,坚持要见胤禛。
“格格,您不是不晓得咱们四爷的脾气吧。如今还愿意保全你的身份和体面已经是四爷手下留情了。”
苏培盛叹了口气,谁叫她话里话外都要找四福晋的晦气呢,触了胤禛的逆鳞,说再多也没用了。
“我只是一时气急了,并非真心话。烦请公公帮帮我,叫我再同四爷见一面可好?”
“格格,再闹下去可就不是这么点惩罚了。”
苏培盛这个人,素来都和颜悦色。
如今连他都板起一张脸,李氏晓得自己是没救了。
当下心灰意冷,紫禁城里头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谁能大得过皇子。
既然胤禛已经铁了心要将她赶出去,自然没人救得了她。
李氏哭哭啼啼吵醒了阮嘉。
她捧着心口,略微咳嗽了两声。
“寸芸,外头这是闹什么呢。”
寸芸赶忙拿着精致的烧蓝小罐子过来,阮嘉挥挥手,示意自己不想吐。
“是李格格,据说冲撞了四爷。”
寸芸给阮嘉披上衣裳,屋子里头炭火烧的很暖,不过阮嘉身子虚,手还是凉的。
“怎么呢。”
“四爷要将她赶出宫,去寺庙里头清修。”
阮嘉眉头微微一皱,这可是件大事。
李氏这辈子岂不是就毁了吗,她这是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情,竟惹的四爷如此生气。
“福晋,您就别去劝了。”
寸芸拉住阮嘉的胳膊。
“奴才顺耳听了一下,原来是因为李格格对您不敬,甚至还想加害您。”
听到这话,阮嘉眼睛都瞪大了。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
“奴才不是瞎说,苏培盛放的口风。”
寸芸淡淡一笑,拉扯着阮嘉继续躺好。
“四爷做的没错,您如今怀着身孕,身子骨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
若是这李格格真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那真是后悔都没地方后悔的。”
胤禛做事情的确狠辣了些,可站在阮嘉的立场上来看,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寸芸自幼跟在原主身边,办事是极有分寸极为理智的。
“你说的也对。”
阮嘉听劝,她并非是什么良善圣母。
这李氏打她进宫便不大安分,从前便因为欺负自个儿年轻冒犯过不少次。
原本以为时间过去了她自然能改,哪里想到竟是变本加厉。
如今四爷帮她出手,也不必叫她劳神。
“那我再睡会。”
阮嘉按着额角复又躺了下去,不过躺了没多久还是重新坐起来。
“唉,给她包些银子吧,就当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奴才就知道主子你会这么说,银子都包好了。”
寸芸将桌面上的钱袋子拿到阮嘉面前晃了晃,随即轻声道。
“主子别把这件小事搁在心上,如今怀着身孕,什么都比不上您自个儿的心情。”
紫禁城里头的人命自然分贵贱。
奴才比不上主子,侍妾比不上福晋,更何况阮嘉这位福晋肚子里还怀着四爷的骨肉。
阮嘉点了头,自顾自喝了碗热热的燕窝,方才继续睡回笼觉。
李氏临走前,将寸芸包的银子狠狠扔在了地上,嘴里头胡言乱语说着诅咒的话。
可众人却只是麻木的盯着她瞧。
这位蠢钝的格格,就这么葬送了自个儿的前程,从今往后她的日子活的便比宫里头的奴才还要低贱些了。
宋氏站在门后,她没有出来相送。
“是你告诉的苏公公吧。”
人走远后,宋氏方才轻声开口。
昨夜那个劝她回屋的小宫女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你做的很好。”
宋氏低声呢喃着。
她同李氏认识七八年,在这宫中是一同长大的。
自然有些情意,不过宋氏对她更多的却是怨恨。
如今李氏出了宫,当初她们两个推福晋下水的事就再没人知道的。
虽说她还是有些怜悯李氏的可怜,但心里头却是实打实松了口气。
“你往后还可以继续同苏公公来往,我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宋氏将门关上了,她看上去颇为失落。
“格格,您的事情奴才从来没跟苏公公说过。”
那小宫女低声道,宋氏摸了摸她的小手。
“我知道。”
————————
冬日愈发的寒凉,即便胤禛已经想方设法找了最后的蚕丝被,屋子里更是整日烧着炭笼子。
阮嘉却还是觉得冷。
胤禛的风寒好了之后,便每天夜里都抱着阮嘉睡。
好在胤禛身上热乎乎的像个火炉子,否则阮嘉真觉得自个儿要冻死在这个冬天了。
这日夜里,阮嘉睡不着。
她轻轻扯了扯胤禛的胳膊,将人给弄醒了。
“怎么?”
胤禛下意识去摸阮嘉的额头,生怕她生病。
“我有点想吃糖葫芦。”
这大半夜的,宫门都已经落了锁,哪怕要买也要明日了。
可胤禛只是笑了笑,“你这馋猫。”
随即胤禛便掀开被子,“等一会可好?”
阮嘉拥着被子坐起来,极为乖巧的点头,“好。”
听到里屋的动静,苏培盛和寸芸连忙带着人进来,一问才晓得,四福晋竟是想吃糖葫芦了。
“福晋。”
寸芸叹了口气,哪怕四爷惯着,却也不该这样胡闹。
“这冰天雪地的,御膳房早就叫了差,宫门也落锁出不去。您不能等明日再吃吗?”
即便是寸芸,都觉得阮嘉要求过分了些。
阮嘉摇头,“适才做梦梦见了吃糖葫芦,醒过来心里头便想念得很,若是不吃,只怕晚上睡不着。”
寸芸没怀过孩子,哪里晓得阮嘉此刻的难受。
这女子有孕,性子和喜好哪里是自个儿能决定的。时而想吃冷的,时而喜欢热的,更有甚者还会吃些自个儿平常最厌恶的吃食呢。
被寸芸这么一说,阮嘉自个儿也委屈呀。
她并非故意折腾人,实在是想的受不了。
“外头买不到,莫非咱们自己不能做?”
胤禛却已然有了成算,这做糖葫芦并不难。
叫苏培盛溜去御膳房将原料弄来,自个儿在屋子里头架出一口小锅便行了。
“咱们这样大的院子,莫非连个会下厨的人也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人群里头,宋氏怯生生举起了自个儿的手。
“从前在家中倒是做过些吃食,糖葫芦大概也晓得,让妾身试试吧。”
宋氏不开口,胤禛都快忘了这院子里头还有这么一个人。
“好,那就你来。”
胤禛点了头,没过多会,锅子便架了起来。
随即宋氏便开始熬糖浆了。
阮嘉坐在里屋都能闻到外头花厅传来的香味,她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寸芸,给我穿衣裳,我也出去凑凑热闹。”
“是。”
寸芸见主子有了精神,立马笑吟吟伺候阮嘉穿戴好起身。
等进了花厅,却瞧见奴才们都围在那里呢。
西四所何曾有过这般其乐融融的时候,就连胤禛也温柔着一张脸,并没有呵斥这些不守规矩的奴才。
阮嘉瞧见这一幕,心里头也暖洋洋的。
外头寒风再怎么厉害,屋子里头都充满着浓稠甜蜜的糖浆味道。
“四福晋。”
奴才们见她出来,赶忙行礼。
胤禛也走了过来,紧紧握住阮嘉的手。
“外头冷,就这么耐不住?急着要吃了?”
胤禛笑话她,阮嘉拿手捶了捶胤禛的胸口。
“对啊,我就是贪吃。”
宋氏已经裹好了两三颗,亲自端到阮嘉面前来。
“请福晋试吃。”
胤禛颇为顺手拿过筷子,亲口喂阮嘉吃。阮嘉只需要张张嘴,嗯,正是梦里的那股子甜味。
“好吃。”
阮嘉笑着看向宋氏,随便在腕子上取下一个镯子赏给她。
“你做的很好,我今晚总算能睡着了。”
宋氏见她高兴,也跟着笑起来。“福晋喜欢就好。”
不过阮嘉却只是吃了两颗,剩下的便再吃不下。
“旁的大家都分着吃吧。”
奴才们平素哪里有吃零嘴的好福气,这里头的宫女大多也跟阮嘉差不多的年纪。
小丫头自然都喜欢吃些新奇香甜的食物,听到胤禛的话,齐刷刷磕头谢恩。
这个冬日过去的比阮嘉想象中要快一些。
——————————
三、
阮嘉这一胎过了三个月便算是坐稳了,外头天气也逐渐暖和起来,德妃专门吩咐,叫她不能整日在床上躺着,也该下去锻炼锻炼。
德妃的话,阮嘉还是听的。
翻过年关,二月二日,是胤禛头一天上朝的日子。
阮嘉也不顾胤禛阻拦,一大清早便挣扎着从床上起身,亲手替胤禛穿朝服。
图纹大蟒的玄色朝服,衬的胤禛整个人面如白玉,气宇轩昂。
他似乎个子又高了些,阮嘉想给他戴帽子都得踮起脚。
“四爷这么一扮上真真俊俏非凡,比平日里头的衣裳好看多了。”
阮嘉轻声说道,眼里满是对胤禛的崇拜。
十八岁便上朝了,这也说明胤禛是极有能力的。
胤禛高兴的捏了一把阮嘉的脸蛋,“好了,你快些回去睡觉吧。”
“不着急,我送你到门口。”
阮嘉笑着牵起胤禛的手,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四爷可千万别太操劳了。”
阮嘉实在是个温柔的知心人,胤禛颔首,心里头暖的很。
“你放心,我定会早些回来陪你。”
胤禛一步三回头,直到看见小福晋重新进了屋子方才放下心。
不过上朝的路上碰巧撞见了三阿哥,因为先前三福晋孩子没了的事情,康熙叫三阿哥好生反省不必上朝,故而这也是三阿哥今年头一回上朝。
先前康熙答应他出宫开府的事情,也一并搁置了。
兄弟两个有不少日子没见面,今儿个一见,真真儿是风水轮流转。
原本意气风发的三阿哥此刻颓丧的很,就连眼圈都还是黑的,看着可怜。
再反观一向不受宠的四阿哥,倒是春风得意,步步生风。
“四弟兴致不错啊。”
“三哥瞧着倒是憔悴了不少,你可千万要注意身子才是。”
胤禛笑着点头。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三阿哥却啐了一口,哪里还有他从前的气度和风姿。
从前大家都称赞三阿哥文韬武略,可越是风光霁月受尽追捧的人,狠狠跌入泥里之时就越是狼狈。
三阿哥一直很受康熙器重,这还是头一回被康熙这般眼里的斥责,如今都还没缓过神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孩子没了,是你在汗阿玛面前添油加醋。”
胤禛听到三阿哥这么说,却只是淡淡一笑。
“三哥误会了吧,那日在背后放冷箭的人可不是臣弟。再说了,臣弟说的话,哪里能在汗阿玛那里有这样大的作用呢。”
三阿哥听到胤禛这么说,竟突然愣住了。
他不是蠢货,胤禛一说,便反应过来。
“三哥,事情都过去了,如今计较又有何用。”
胤禛的确没有去踩三阿哥的尾巴,他只不过顺水推舟,将他的弱点告诉了太子而已。
五阿哥说的没错,这二人不大对付,太子逮住了机会,哪有不狠狠落井下石的道理。
三阿哥气的拂袖而去,将胤禛甩在身后。
胤禛并不在意兄长的愤怒,左不过这些年他也见多了。
上了朝堂,胤禛并不紧张,相反的他只觉自己一腔抱负终于有地方施展。
只是事关吏部官员调动,他不过只是说了两三句,就被康熙打断。
“还是按照太子说的办。”
望着康熙看向太子的慈爱,胤禛只好恭顺应了一声是。
上朝议事不过只是有资格进入棋局,但这盘棋的主导权,自然不会在他手上。
众人散去,三阿哥气冲冲找太子理论,二人竟是就在乾清宫门口争执起来。
太子脾气大,听到三阿哥夹枪带棒骂他,抬手就要打。
“二哥,算了!”
胤禛赶紧拦住太子的手,这可不是在阿哥所,也不是在尚书房。
金銮殿汉白玉台阶上头,大臣们尚且还没走远,若是太子真将三阿哥打出什么好歹,别说他自己了。
在场所有的皇子都要受牵连。
“注意身份。”
胤禛轻声提醒了太子,这话倒还真的拉住了脾气暴躁的太子爷。
太子气的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衣袍,“老三,今日我先饶了你,若还有下回,定然揍你。”
三阿哥气不打一处来,还想回骂,却被大阿哥捂住了嘴巴。
“真想闹得汗阿玛生气吗?快些算了,早早的回去。”
大阿哥体格比三阿哥更壮些,很快将人给拖走了。
胤禛叹了口气,这才松开拉着二哥衣袖的手。
“老四啊,也多亏你提醒,否则我还真一时冲动把他踹下去了。”
太子脾气是比较暴躁的。
胤禛不由笑了一句,“就是因为我被二哥踹过,所以才反应的及时。”
五年前的那一脚,他可还记得呢。
太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住,随即略带了几分歉意。
“你还记得呢。”
“倒也不是非常深刻。”
胤禛笑吟吟摇头,太子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时候咱们都年轻气盛,我说什么你非要和我对着干,所以哥哥这才一时没忍住。”
太子这几年对胤禛的态度好了些,其实也主要是因为胤禛挨了打后便学会收敛锋芒了。
“嗯。”
胤禛颔首。
“你这心里头别老总记得哥哥打你的事情,时不时也要想一想哥哥对你的好处。”
“是。”
胤禛仍旧不咸不淡的点头。
太子整理了一下衣袍,随即东张西望片刻,方才又接着说道。
“你呢方才拉住我,劝说的很好。我打量着,你也不是像老三那般不懂事的个性。
适才吏部整治的事情汗阿玛交给我来办,不过你提的建议却也不错。这两日辛苦辛苦你,陪哥哥一块把这件差事办好了如何?”
太子并非真的不讲理之人,在治国方面和对待兄弟方面,他也还算是清醒的。
只要不发脾气,总体而言并不坏。
“多谢二哥提携。”
胤禛了解太子,自然也就拿捏住了。
“嗯,你很不错。”
太子拍了拍胤禛的肩膀以示鼓励,却不知今日三阿哥突然发怒就是面前这位很不错的老四偷偷拱的火。
————————
“苏培盛,你回西四所告诉福晋一声。午膳我不能回去用了,顺便记得给百福也招呼一声。”
胤禛接了太子给的差事,便打算马不停蹄出去办。
“是。”
苏培盛笑着应下,望着四爷这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由轻声感叹。
四爷真真儿玉树临风,虎虎生威,一表人才啊。如今也算是熬出头了,能够在朝堂上有所作为,若是孝懿皇后泉下有知,一定非常欣喜的。
只不过阮嘉却不大高兴,胤禛不回来,她用膳都不香了。
习惯了胤禛一天到晚在身边陪着,如今冷不丁见不着,哪里会不想念呢。
看着趴在自个儿脚边闷闷不乐的百福,阮嘉叹了口气。
“我总算能明白你了。”
百福抬起头,极为小声冲着阮嘉呜呜了两下。
阮嘉同百福相处久了,也不怕它了。
她俯身将百福抱起来,却发觉百福怪怪的。
将肚皮翻出来一瞧,立马便把狗丢地上了。
“怎么了怎么了?”
阮嘉拿帕子擦着手,“这狗实在……”
苏培盛跑进来,百福却突然抱着他的腿蹭了起来。
哎哟,这下大家都尴尬了起来。
苏培盛连忙把百福抱起来,“春天到了,这也很正常。福晋您别放在心上,我这就把这小畜生带走。”
阮嘉见苏培盛慌慌张张抱着狗跑了,不由笑出声。
说起来也是,如今春暖花开,百福这只小公狗自然也想要个伴。
左不过她闲来无聊,“寸芸,咱们找一只小母狗回来如何?”
寸芸无奈摇头,自家主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福晋若是想的话,奴才倒记得从前府上有一只看家护卫犬,它每年都生小狗呢。”
“没错,你提醒我了,我这就写信给额娘。”
阮嘉笑着点点头,转身去写信。
信上说,烦请额娘速速挑一只样貌上等,性格乖巧的妹妹狗送进宫来,四爷有急用。
这信当天便递到了大太太手上,她打开一瞧,有些懵了。
“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咱们家福晋叫我们选漂亮的侍妾进宫去?”
“不会吧,不是写的狗吗?”
“你懂什么啊。”
大太太瞪了一眼男人。
“咱们福晋如今怀着身孕,不能伺候四阿哥。这应当是巧思,表面上要狗,实际上是跟咱们说暗语呢。否则怎么说妹妹狗?还说是四爷急用呢?”
“你想多了吧。”
“我的女儿我难道不懂,打小就聪慧,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怎么会是表面意思呢。”
大太太认定了自个儿的想法,盘算着挑几个标志的姑娘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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