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儿到底不是布木布泰打小带到身边的人,对一些事根本没有根本性的认知,像是上好的羊胰子这种东西,一个主家怎么可能会给下人,而下人在收到了这种东西后,又怎么可能给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老乡。
苏茉儿曾经是布木布泰从家暴的丈夫手中救出来的妻子,当时布木布泰年纪轻,才十七岁左右,处于刚嫁给皇太极没两年,以及刚生下福临没多久的岁数,在她生下孩子没多久后,福临被哲哲抱走,她心情一时抑郁,又恰逢在这个时候遇上了苏茉儿。
就算知道在古代不好多管事,但是她看在苏茉儿被丈夫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肚子里的孩子都被打没了的情况下,她实在是无法无动于衷,于是伸手管了这件事——强行让那个丈夫与苏茉儿和离,将苏茉儿收在身边当个心腹奴才。
此后,苏茉儿便将一腔忠心使在自家主子身上,布木布泰重新收拾完心情以后,才发觉自己的这一举动有多冲动,在苏茉儿之后她或许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吧,但是恰恰好正是她这举动,她才发现自己捡到了一个人才。
一个明明没有专门学过管理事务的女孩子,偏偏能在上手试过之后就能将事情打点的妥善,细心、忠心,渐渐的,布木布泰便将身边事都交给苏茉儿了,并且真心感叹自己捡到了一个人才。
话不多说,总而言之在苏茉儿将水都煮好,吩咐人将洗澡水布好后,她便兴冲冲对主子道:“主子,奴才向同乡买到了一些好东西,您的手刚刚烫的通红,待会倒是可以用上了。”
没错,苏茉儿也不是平白占人便宜的人,她心想自己会给老乡行方便,但是对于一些东西也是要有交易的承受能力的,有买才有卖啊,她要是次次占便宜,即便和自己老乡感情再好,也不可能一辈子要好啊。
布木布泰兴致寥寥的点头,在苏茉儿的伺候下洗了一趟热滚滚的澡,待洗完澡后,她用长毛巾擦着头发时,才见苏茉儿一脸神秘且惊喜的给她拿来了那羊胰子。
……羊胰子?一看成色还是她从前在哲哲身边看到过的、她没有资格沾染的。
布木布泰突然觉得自己卡壳了,苏茉儿专门给她拿来这些东西了,可是,苏茉儿拿来的这些好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啊,她狐疑的看了一眼苏茉儿。
苏茉儿仿若看出自己主子想的事,她美滋滋的给自家主子涂上上好的脂膏,意为保暖防止手裂一用,她温声道:“主子,您尽管放心吧,奴才这是从老乡手中要来的东西,说是他主子心善,将用不上的东西都给他了,他又是一个太监,无子无女,没有家人,看在我是老乡的份上,便将东西都给我了,我也给了他银钱,所以主子就尽管放心吧。”
布木布泰实在是嘈多无口,……不,苏茉儿这么一说,她更不能放下心来了好吧,她这会儿起了一个自己使在没法忽视的疑问:“他主子就这么大方?他主子的夫人不会打点府邸之事吗?”
苏茉儿给主子细心擦着白净的手的同时,不太上心的回道:“那是当然啊,他主子根本就没有成亲,府邸一个女儿家都没有……”
……苏茉儿你别说了。
布木布泰艰难的咽下唾沫,苏茉儿真是越说越奇怪了,就算没有女儿家,可一个大男人专门备着这些东西就更奇怪了好吧,“不行,你快给我说说他主子到底是谁?”不然她根本无法直视这些东西啊。
苏茉儿刚好给主子擦完手,正美滋滋的收回脂膏。
布木布泰瞥了她一眼,“你也给自己擦擦吧,免得到时候手裂了、难受了,可别找我哭啊。”
苏茉儿脸上一愣,笑得更开心了,她从善如流道了声“是”,便将刚才给主子擦手用上的药膏顺势给自己手蹭了蹭,虽是在嘴上应的愉快,但也没真的将主子的脂膏用了。
她说的话很快便转移了布木布泰的注意力,“他主子就是那贝勒爷多尔衮,是皇上的亲兄弟,不过主子别介意,他主子就一男儿郎,又多年在军营,不曾成亲过,应当不介意这种事的。”
真的好不对劲啊。
布木布泰真的无法直视这些羊胰子了,她当然知道多尔衮是谁,在前世,皇太极死得早,留下一摊子烂事还没有处置,就是多尔衮将定国之基定下来,然后初拥福临上位的,她当时以为多尔衮是迫于无奈的做法,毕竟当时皇太极虽然死的不是时候,但好歹留下一大堆忠心耿耿的奴才和属下。
多尔衮有权有势,这些人难免对多尔衮产生警惕的心思,她也是如此想的,毕竟多尔衮就算想上位登基为皇帝,还得扫荡这些皇太极留下来的人脉,多麻烦啊。
在这种情况下,皇太极又不是没有自己的血脉,然而在诸多血脉中,大阿哥豪格的年纪甚至比多尔衮、比她还要大几岁呢……好像她和多尔衮只一岁之差,算了,这不是重点。
然而皇太极的其他阿哥血脉不是地位低微的庶妃所出,就是年纪太小的,没有继位可能。
多尔衮为了方便掌权,将血脉合格且容易操控的阿哥挑选出来便是理所当然的事,那时就不可能选择年纪大了的豪格为皇位继承人,就只能选福临或是娜木钟的子嗣博穆博果尔了,而多尔衮选择福临作为皇位继承人,这在当时她没有起疑惑,毕竟她有第一世的记忆做打底,认定这种发展是在合理范围内的。
可是她在多尔衮死后、在自己真正接触了后宫权力后,她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根本不对劲啊,福临在她肚子里出生的时候,与历史上的年纪根本就不符合啊。
在这种情况下,掌权者最好的选择不是选一个年纪小的阿哥作为皇帝操控吗,可至于选择当时已经能娶妻生子的福临为皇帝,选择博穆博果尔不是更好吗,那才是真正的稚儿,真正的指哪说哪啊。
这种事,她死前根本想不透。
然而在这一世……布木布泰紧紧盯着那些羊胰子,心里不可自抑的触动一下。
她是不是可以多想一下,多尔衮做的这些事的部分原因是为了她?
哪怕只是一点点。
尽管这种想法来的莫名其妙,但是对于重生两世的她来说,却成了一种慰藉,她这种人,原来也是有除了女儿和苏茉儿以外的人关心的吗?
苏茉儿越说越起劲,“主子您就放心好了,就连您喜欢的茶叶,都是奴才从那下人手中要来的。”
布木布泰心里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她沉默了,哑声道:“真的吗,你给我说说看细节吧。”
苏茉儿笑道:“当时主子您不是觉得这汉人的茶水好喝的紧吗,奴才就跟那老乡说起这事,他说他主子也喜欢喝茶,还有多余的茶叶给了我。”
“我知道了。”时至今日,她无法再欺瞒自己了,在宫里生活了许久,她不相信巧合,也不相信种种巧合之下,当真有人是真心关心自己的。
她抬起头来,问道,“正好咱们这里少了一些炭火,你去问问他有没有多余的炭火吧。”
就让她试探一次吧,倘若得来的消息是真的,那她就赌一次吧。
苏茉儿不明所以,她主子得来的炭火虽然少,但也不是在这冷天熬不下去的可能吧,但是主子都这么说了,有着滤镜的苏茉儿不免深沉的想着,可能主子预料到这个天气特别寒冷吧,备多一点炭火也是好的,哲哲那边就别指望她会主动给炭火主子了。
皇上那儿更不用多说了,心里面只有海兰珠侧福晋和娜木钟侧福晋等人,根本装不下主子,就算主子为他生下三女一子,也没有在意过主子。
“好,奴才去试试。”
……
秉持着给主子办好差事的念头,苏茉儿还当真去问了那奴才,那奴才回头就如实禀告给多尔衮听了。
多尔衮听了倒是没想更多,他皱着眉头道:“哲哲到底是怎么当嫡福晋的,底下的侧福晋没了足够的炭火都不知道吗?”
他心里担忧极了布木布泰,布木布泰有福临这个儿子,福临未曾对布木布泰尊敬过,原因追根究底不是因为他是哲哲养大的吗,在这层关系下,多尔衮完全对哲哲起不了任何好感,凭什么布木布泰作为福临的生母,却要被如此对待!简直畜生不如!
他冷声道:“还不快给苏茉儿准备炭火,给她送去了,侧福晋就不会冷着了。”
那奴才简直是心惊胆颤,他作为底下的人,心里面想的也就更多,“主子,咱们用的是上好的红罗炭,这、这要是送给侧福晋,岂不是遭侧福晋怀疑吗?”
下人用的炭火可是和主子用的不同,单是说这红罗炭,就是采用上好的木头制成,暖气足能经长时间燃烧,他主子的炭火给了侧福晋倒是不成问题,但是在这么明显的情况下,不引起怀疑那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多尔衮愣了一下,倏忽笑道:“打从我做这些事开始,我就没想着能瞒过她,她冰雪聪明,是我偏偏放不下她啊。”他受不得她受寒,也受不得她被人轻视。
他做这些事问心无悔,旁人怪不得布木布泰身上。
只是无论他做了什么,那个记忆里明媚可人的女孩儿,大概不是他能拥在怀中的吧。
若是有一朝能得偿所愿,他此生无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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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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