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皇父的旨意,胤禛一路上不停催马,总算及时赶到了行宫,及时给康熙和皇太后请了安。其实康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非胤禛做不可,是以看到儿子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心里顿时生起愧疚之感。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康熙只是叫胤禛回他自己的住处好好歇着,待歇好了,再过来回话罢了。
胤禛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他自诩最能猜到皇阿玛的心思,这回难不成要‘阴沟里翻船’?战战兢兢地过了好几日,他陪着皇阿玛和皇玛嬷游湖、赏花,吃只有热河的厨子才能做出来的酥饼,这才敢确定,皇阿玛真的只是想自己能在他身前尽孝,方才下了旨。
摸准了康熙的心思,胤禛索性直接请皇阿玛和皇玛嬷来狮子林吃酒赏景。年梦竹不在,酒他只能选上好的白干,的确没什么心意。好在他烤肉有两下子,年梦竹也颇有些贪嘴,这些日子以来,他烤肉的本事只长不降。
康熙又一次尝到胤禛的手艺,对着皇太后笑道:“四阿哥是个有心思,手也巧的。他一笔行书写得好也便罢了,烤肉的本事这样好,朕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
“哀家又何尝能想到。”皇太后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喝康熙站在一边,“四阿哥的烤肉,十三阿哥的马奶酒,还有四阿哥府上那位侧福晋……”皇太后毕竟年岁大了,一时间没能记起胤禛后院儿侧福晋的名姓,“叫……叫什么来着?“
胤禛笑道:“玛嬷您说的可是梦竹?”
“对。”老太后蹙起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那丫头机灵,生得又标致,真真叫人疼到心坎儿里。若非做了你的侧福晋,哀家叫她到身边儿来伺候着,也使得。”
“孙儿先替梦竹谢过皇玛嬷一番厚爱。”胤禛端起酒盅,喝光了一盅酒,“不过她那个人,颇有些个性,有些时候也气人的很。”
康熙看得出胤禛眉梢眼角透出来的宠溺之色,道:“难为咱们一向喜欢跑到大觉寺去礼佛的四阿哥对自家侧福晋如此在意。”
胤禛回道:“阿玛说笑了。”
康熙点了头。在他心里,天下大事居首,家事次之。他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到该放的地方去,不因儿女私情而耽误大事。这回胤禛奉旨赶来热河行宫居然没带着年梦竹,康熙既感到意外,却又不无满意。男人身边儿的确不能缺了女人,可是日日都带着同一个女人,不能说不好,却也未必就那么好。
胤禛了解自己的皇阿玛,阿玛身边,惠宜德荣四大妃子,个顶个地受宠,其中还包括他自己的亲额娘。除此之外,贵人、常在,数都数不清。诚然,这不能不说是权力和本事的另外一种体现方式。可是人与人多有不同,胤禛自个儿觉着,在后院女人这个上面,他这辈子是没法儿比得过皇阿玛了。其实他也没有要比的意思,同床异梦的女人,多一个也嫌多,了解你心思的,能有一个,已不知道是积了多少辈子的福分。所以,能有一个年梦竹,已然是造化了。
原本一切顺利,在木兰围场狩猎时,康熙终于又能弯弓射鹿。老皇帝心情好了,八旗诸将也都松了一口气,不必怕一个不小心,便惹怒了主子。胤禛在狩猎场上的表现依旧是中规中矩,既不争抢,也没落得太远,只是少了年梦竹伴在身侧,他连在林子里烤肉的兴致都没了。
时值九月,古树上的叶子泛了黄,随着奏报一同交到老皇帝手上的,还有一则八阿哥胤禩患了伤寒病的消息。
康熙对胤禩几乎已经没了好感,可他们终归是父子,表面上的功夫还要做,他当即下旨:十四阿哥与八阿哥素来交好,着胤祯等人同太医商量着给八阿哥瞧病。
原本胤禛猜得不错,康熙此时特意下旨着人给老八瞧病,不过是为了不叫天下人对自己诟病罢了,与什么父子之情已没有太大的关系。是以,他得了消息也没太多的想法,就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皇阿玛在自己请安之后,开口问:“八阿哥病了,你可着人去瞧过?”
胤禛微躬着身子,回说:“儿臣尚未遣人去瞧。”
“你该派人去看看。”康熙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对胤禛说着,头也不抬,“他终归是你八弟。”
“阿玛说得是。”胤禛回得恭恭敬敬的,“儿臣这便派人去探望八弟。”
从中军大营出来,胤禛蹙了眉头。他一时之间吃不准皇阿玛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终归,顾念着父子之情?无论如何,他还是先派了亲信快马回京,做了皇阿玛交代的事儿。
十月中旬,浩浩汤汤的一行人从热河回京,到了密云,胤禛收到消息,说胤禩病得厉害。他犹豫再三,还是向皇阿玛请了旨,说自己先行一步,去瞧瞧八弟如何了。
老皇帝面色如常,点头准了。可是待胤禛退了下去,他便蹙起眉头,捋着颌下胡须,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时胤禩住在畅春园旁边康熙赏给他的园子里,胤禛去探望过后,自然而然回到圆明园。年梦竹原本以为胤禛尚有几日才能进京,突然见到自家王爷,惊喜之外还多了层忧虑:“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八病了,我向皇阿玛请旨,去他那儿瞧了一眼。”他抱起年梦竹怀里的烟儿,笑道,“看来咱们四格格的病已经全好了。”
年梦竹心里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转瞬即逝,试探着道:“您是把皇上‘丢’到了路上?”
胤禛眉心微蹙,小心翼翼将烟儿放进摇床里,道:“在热河时,阿玛特地叫我着人去瞧老八,来人回说八阿哥病得厉害,我便请了旨先行回来,照你这个说法,我这一回是自作聪明了?”
年梦竹轻声叹息,握住胤禛的手,道:“您啊,傻的时候还真是傻!着人去看是着人去看的,您该守在皇上身边儿,好好护卫皇上的安全才是。独您自己走了,您就不怕旁人在皇上耳边说些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已取下搭在龙门架上的狐裘披到身上,“还不去‘请罪’?我陪您一起,正好前一阵子芙蓉花都开了,我新做了些酒,只盼皇上能别太怪罪您罢。”
“你是不是想多了些?”胤禛被年梦竹推着往外走,“皇阿玛毕竟是我们的阿玛。”
“如今他更似惊弓之鸟!”年梦竹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对她家老四施了什么妖法,怎么平日里精得什么似的一个人,关键时候却傻了起来,“您就不怕皇上怀疑您站在八阿哥那边儿?”
皇阿玛若是当真有此怀疑……胤禛彻底不平静了:“是我糊涂,我们快些去汤泉,阿玛必定会在汤泉歇脚。”这回换胤禛紧紧握住年梦竹的手腕,匆匆往外头走。
年梦竹取了只密封好的酒坛子塞进胤禛怀里:“这酒原本是等您回来,我预备着和您一起喝的。这回您捅了篓子,只好拿去孝敬皇上了。”
“回头儿皇阿玛若不气了,你我一起再酿它十坛,你想要好酒,爷的酒窖里有的是。”
胤禛和年梦竹两人双双跃上马背,又朝京郊去了。
他们两个想的都不错,康熙的确在汤泉歇了脚,心里也的确在埋怨胤禛。毕竟护卫在皇父身边才是胤禛这个做皇子的应当尽的职责,断然没有将年迈的阿玛撇在路上,反倒去瞧年轻兄弟的道理。
他越想越气,渐渐觉着,四阿哥如此挂心八阿哥,指不定他们两个也是一头儿的,原来老四也是老八的党羽……正如此想着,李德全从外间走了进来,躬身道:“皇上,雍亲王来了,说是要向主子请罪。”
康熙哼了一声:“他还知道他有错么?”
跪在皇父面前时,胤禛隐隐替自己抹了一把汗,还好年梦竹心思细腻,猜到皇阿玛会对自己这一‘友爱兄弟’的做法多想,如若不然,他恐怕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皇阿玛,儿臣特来请罪。”胤禛微低着头,不太敢直视康熙的眼睛。
康熙冷哼道:“四阿哥何罪之有啊?”
“在热河时,阿玛问儿臣可有遣人去瞧八阿哥,其时儿臣没有探望八弟的想法,想来心里颇感愧疚。到了密云,派去的人回说八弟身子委实不太好,儿臣这才想着自个儿去瞧一瞧,表达一下关切之意,却忘了在阿玛身边的护卫之责,委实该打!阿玛如何责罚儿臣,儿臣都该受着。”他说得情真意切,年梦竹站在门口听着,实在觉着胤禛若是晚生个三百年,凭他的长相和演技,做个二三线演员应当不成什么问题。
康熙觑起双眼,瞧着胤禛:“你既如此担心胤禩,他的医药之事,便由你料理吧。”
守在门外的年梦竹不由心中一紧,康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四阿哥你就是和八阿哥一伙的!
只听胤禛重重叩了头,道:“皇阿玛,儿臣素来不谙医药之事,这回去看八弟,已经尽了做兄长的心,儿臣还是该在阿玛身边护卫着,做这最最要紧的事儿,恳请阿玛允准。”
零点还有三更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傲娇的老皇帝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