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带着一丝未褪尽的凉意,拂过少年们奔向教室的身影。八方的道路延伸向不同的未来,适者生存的法则在青春的熔炉里初露锋芒。
项阳卡着点踏入高二(7)班教室,一股异样的沉闷扑面而来。讲台上空无一人,教室里却没了往日的喧嚣嬉闹,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压抑的翻书声。空气凝重得像灌了铅。他微微蹙眉,走向自己的“VIP专座”。
刚坐下,前桌的臣洋便像被霜打的茄子般转过身,脸上交织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混杂着一丝熬夜的疲惫。
“怎么了?”项阳低声问,随手把书包塞进桌肚。
“昨天你没在,炸锅了。”臣洋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学校要搞分班制了,期末考完就分,说白了......咱们班可能要被拆散了。”
“嗯。”项阳的反应平淡得近乎漠然。拆班?对他而言,早已习惯了变动。心若没有栖息之地,到哪里都是流浪,他对此无感。
“具体怎么分还不清楚,”臣洋愁眉苦脸,“等老刘宣判吧。”
项阳了然。难怪这群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家伙今天都蔫了。少年人的情谊炽热而纯粹,骤然面对分离,失落与不舍在所难免。只是这份离愁别绪,于他而言,已是生命里过早经历的寻常一课。
几节课在沉闷中挨过,终于到了班主任老刘的课。整个班级弥漫着一种等待最终宣判的焦灼气息,课堂效率低得可怜,少年们像被抽走了魂儿,个个耷拉着脑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老刘夹着教案走进教室,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将这份萎靡尽收眼底。他走上讲台,没有多余的寒暄,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原本低垂的脑袋纷纷抬起,几十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紧张和希冀。
“想必,风声你们都听到了。”老刘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回应他的是几声压抑的叹息。
待叹息声平息,老刘才继续:“嗯,看来都知道了。学校的决定,我们只能执行。具体方案是,”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按期末考试成绩,年级前五十名,留在我们七班。按我们的水平,大概就是进几个人,出几个人。”
话音落下,教室里奇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仿佛冰层破裂,一股压抑不住的、带着庆幸和隐隐兴奋的骚动迅速蔓延开来!低垂的头颅抬起来了,无精打采的眼睛亮起来了!原来是这样!只要考好就能留下!这和他们昨晚恐慌的“随机拆散、各奔东西”完全不同!
老刘有些意外地看着这群瞬间“复活”的少年,刚才还死气沉沉,转眼就斗志昂扬了?他推了推眼镜,没深究,只严肃道:“都听明白了?明白了就给我打起精神!期末考,就是你们的战场!认真对待,全力以赴!能不能留下,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知道了!”回应他的声音整齐而响亮,充满了力量。
“好,上课!”老刘不再多言,翻开教案。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课堂节奏竟比平时快了几分。
下课铃响,老刘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几道身影“嗖”地窜向教室中央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许书礼,外号“情报局”。
“许书礼!”臣洋一个箭步冲上去,胳膊熟练地勒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你小子!情报不准害死人啊!昨晚怎么说的?什么‘随机分配’、‘有缘再聚’?啊?吓得老子一宿没睡好!”
旁边顶着浓重黑眼圈的“熊猫”同学也苦着脸附和:“就是!害得我昨天晚修都没心思做题,光顾着emo了!”
*
时间倒回昨晚项阳离开后。
臣洋凑到同桌许书礼跟前,压低声音:“什么大新闻?快说!”
许书礼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见几个同学也好奇地围了过来,才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掌握核心机密的矜持:“内部消息......可能,我们要分开了。”
周围瞬间安静,几双眼睛瞪大:“分开?什么意思?”
许书礼享受着被瞩目的感觉,故意停顿了几秒,吊足了胃口,才慢悠悠地说:“刚得到可靠线报,学校......要分班了。”
“什么?!”惊呼声响起。
“听谁说的?真的假的?”有人追问。
“千真万确!”许书礼一脸笃定,“下午年级紧急会议,所有班主任都去了!我路过办公室,亲耳听到几个老师在讨论,说这次改革力度大,就是要打乱重组,鼓励竞争!具体怎么分还不清楚,但肯定是……随机分配,看缘分了。”他最后一句说得格外惋惜,仿佛已经看到了离别的场景。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围过来的同学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失落。有人已经开始叹气。
“唉......”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哀叹,几个按捺不住的同学立刻愁云惨淡地散开,将这个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喂!我还没说完呢!”许书礼徒劳地伸出手想解释,但“分班”和“随机分配”这几个字眼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已经在整个班级炸开了锅。恐慌和离愁别绪像瘟疫一样蔓延,一个晚修的时间,足够让这则被“加工”过的情报深入人心。
*
“你们也没给我机会说完啊!”许书礼被勒得直翻白眼,挣扎着辩解,“我说的是‘可能’!而且只是听到老师们讨论分班,具体方案根本没定!”
“少狡辩!说话大喘气还有理了?”臣洋手上加了几分力,引来周围几个同样被“坑”了的同学一阵附和的笑骂和“围攻”。
教室后方,风暴的中心似乎与那两个角落无关。项阳和邵年时各自占据着“银河”的两端,沉浸在自己的题海里,对前方的喧闹充耳不闻。
邵年时在解完一道复杂的物理题后,微微抬眸,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身旁的项阳。少年低垂着眼睫,侧脸线条在傍晚渐弱的光线下显得专注而冷硬,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邵年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这个叫项阳的男生,身上有种与他相似的、近乎漠然的疏离感。他们是同一类人?还是……仅仅是他记忆投射的错觉?
正当他思绪微动,项阳仿佛有所感应,敏锐地抬眼,目光如冷电般射来!
邵年时反应极快,瞬间敛去所有情绪,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笔尖重新点在草稿纸上,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偶然。
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邵年时从不强求。时间如流沙,总会冲刷出真相的轮廓。
期末考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七班的少年们进入了最后的冲刺,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项阳和邵年时这对“银河同桌”,依旧维持着互不干扰的冷战状态,那道无形的缝隙顽固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项阳每天下午放学都准时离开,但奇怪的是,总能在通往南巷的路上与邵年时不期而遇。起初项阳只当是巧合,次数多了,便觉得格外碍眼。于是,他总会在路过小吃街时故意拐进去,买点妹妹爱吃的零嘴,既避开“路伴”,也顺带安抚家里的小馋猫。
周五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教室染成一片暖金色。墙上的挂钟指针眼看要滑过“6”。
一般下午只要周五这天只要过了五点教学楼几乎没人了,不过今天却有两个意外。
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两个人——项阳和邵年时。他们各自坐在自己的“领地”里,沉默地等待着那位让他们成为“意外”的意外。
项阳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几条未读信息。
丫头 5:30:哥,你啥时候回来啊?
丫头 5:39:?
丫头 5:50:???
他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无语:哥有点事,晚点回去。
无语: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你要是实在饿了,就先去附近买点吃的。
发送。他几乎能想象到妹妹捧着手机,小脑袋瓜里转着“哥是不是谈恋爱了”之类古灵精怪念头的模样。他扯了扯嘴角,把手机揣回兜里。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身旁的邵年时。夕阳沉入地平线,教室里的光线迅速昏暗下来,桌椅的轮廓变得模糊。那人却仿佛毫无所觉,依旧在摊开的习题册上专注地书写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摸黑写字?蝙蝠吗?项阳心里嗤笑一声,也懒得起身去开灯。百无聊赖之下,他拿起一支笔,在指间灵活地转动起来。手肘撑在桌面上,左手托腮,右手转笔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痞气。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身旁那道沉静的侧影吸引。
昏暗中,邵年时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只有低垂的眉眼和微微抿起的唇线透着一种专注的冷感。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仿佛黑暗并不能阻碍他分毫。
就在项阳的思绪有些飘远时,邵年时毫无预兆地侧过头!
四目相对!
项阳心中一惊,指尖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邵年时似乎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捡。
项阳动作更快,猛地俯身下去,手指刚触到冰凉的笔杆,头顶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片温热的柔软——是邵年时俯身时探过来的脖颈!
“啧!”项阳吃痛,迅速直起身,揉着撞疼的额角,语气带着被冒犯的恼火,“你蝙蝠啊?” 他恶人先告状,将摸黑写字的锅甩了回去。
邵年时揉着被撞得生疼的喉结下方,眉头紧蹙,眼神里是真切的茫然和一丝被撞痛的愠怒:“???” 他显然没跟上项阳跳跃的思维。
“摸黑写字,不是蝙蝠是什么?”项阳扬起下巴,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恶劣的笑。
邵年时放下揉脖子的手,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盯着项阳看了两秒,忽然也扯开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那你是什么?” 他身体微微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用清晰而流利的英语缓缓道:
“Are you super smart? Oh! I think you are. Especially... in this dim light.”(你是大聪明?噢!我想你是的。尤其......在这昏暗的光线下。)
最后半句,他刻意加重了“dim light”(昏暗的光线),直指项阳刚才“蝙蝠论”的荒谬,更是**裸地嘲讽他此刻的“不聪明”和看不清形势!
项阳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眉头拧紧。英语是他的短板,但绝非聋子!这混蛋是在嘲笑他蠢,连开灯都想不到?还是拐着弯骂他眼瞎?
“你是不是欠揍?”项阳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淬了冰的刀锋,在昏暗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周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邵年时眉梢一挑,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意外——这家伙居然听懂了?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迎上项阳冰冷的视线,带着点探究和更深的玩味反问:“你听得懂啊?” 语气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你看我长得像傻逼?”项阳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怒火在胸腔里翻腾。
邵年时当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燃着怒火的眼眸上停留片刻,然后 慢悠悠地,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有点。”
这三个字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有你大爷!”项阳猛地一拍桌子,身体霍然前倾,逼近邵年时,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你知道你现在特别欠什么吗?”
邵年时非但不惧,反而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单手支颐,侧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边噙着那抹欠揍的笑意:“嗯?欠什么?” 他明知故问,姿态从容得近乎挑衅。
“欠打!”项阳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拳头在身侧捏得咯咯作响。
邵年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他微微扬起下巴,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没被打过。”
他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加深,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吐出更致命的挑衅:“试试?有本事,你就试试?”
“你真的是......找死!”项阳低吼一声,压抑了一整天的烦躁、被嘲笑的难堪、以及此刻对方**裸的挑衅,瞬间化为暴戾的冲动!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邵年时胸前的衣襟,狠狠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巨大的力道让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就在这剑拔弩张、肢体冲突一触即发的瞬间。
“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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