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靳无佑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景溪去客卧睡。
就只是一墙之隔,景溪都差点哭了出来。
靳无佑恶狠狠地推测,景溪平日里跟高岭之花似的,肯定是没少端着,这砸了一下愣是把多年压抑的脆弱都释放出来。
好好一个人,整得像有分离焦虑一样。
还是得再找个专家给看看,靳无佑困得不行,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又一次梦到了那片没有尽头的荒林。
山林温度很低,靳无佑不仅身上没有御寒的东西,手脚还被捆绑起来,只能等着自己被慢慢冻死。
哪怕已经过去了半年,刺骨的冷意依然无法消散。
会不会我其实已经死在山上了,死在孤零零的寒冷之中,无人知晓,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靳无佑忍不住颤抖。
他很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深入骨髓的恐惧过于剧烈,让他手足无措,毫无办法……
黑暗里,靳无佑身上突然多了份暖意,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肉上。
冷是不冷了,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就像鬼压床一样。
鬼压床?
鬼压床!
靳无佑猛地清醒过来,只见他身边大刺刺地躺了个大活人!
靳无佑推开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冷静地想难怪自己喘不过气来。
黑暗中他其实看不清身边人的样貌,但这间房子就两个活人,对方是谁不言而喻。
“喂,醒醒。”靳无佑推了推景溪,“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景溪迷迷糊糊醒来,又伸手搂住了靳无佑:“哥哥?”
“叫祖宗也没用,”靳无佑冷漠,暗暗后悔自己没锁门,“回你房间睡去。”
见景溪无动于衷,靳无佑只能又推了推,终于把人给弄醒了。
清醒过来的景溪猛地爬了起来,搞清楚状况后连连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过来了……我可能是在梦游……对不起对不起!”
刚刚睡醒的景溪嗓音有些沙哑,语气里满是诚惶诚恐,生怕惹恼了唯一可以依赖的“哥哥”。
靳无佑听着只觉得违和,正常状态下的景溪可不会这么说话,对方认错这么快,他的气也不好发作,只能说:“行了,又不是什么事,你回自己房间去就行。”
景溪“哦”了一声,但没动,似乎是在等着靳无佑回心转意让他留下来。
“想什么呢。”靳无佑一阵好笑,“赶紧回去。”
景溪这才不情不愿地挪走了。
·
次日,靳无佑破天荒地在六点多就要醒了过来。
原因无他。
久违的生理现象正在呼唤他,让他限时重返青春期。
靳无佑躺在床上琢磨,难不成景溪真是自己的灵丹妙药,人睡在隔壁都能有此等效果。
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起景溪的样子。
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可要说没感觉,那确实是自欺欺人。
真是神奇。
天还太早,靳无佑扭头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十点多了。
景溪已经起来,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会的景溪身上又笼上了那层难以接近的冷淡,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清醒过来没有。
“哥哥。”景溪扭头,开开心心地喊道。
行吧。
看来是没恢复。
“吃了没?”靳无佑随口问了一声,他定了餐,看时间应该早就送过来了。
景溪起身,黏在靳无佑周围:“还没,想等哥哥一起吃。”
“等我?”靳无佑扯扯嘴角,他家里都没人等他吃饭,没想到捡来的便宜弟弟还挺有规矩,“那你能饿到胰岛素抵抗,我作息乱得很,没个准,不用等我,餐来了你自己吃就行。”
景溪装作没听见,摆在餐桌上盯着靳无佑吃饭。
靳无佑倒也无所谓,自顾自地吃着,直到景溪冷不丁冒了句话出来。
“好可爱……哥哥吃饭的样子。”
靳无佑一顿。
类似的话他听过不少,用途无一例外都是**。
没想到景溪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趟自己是真的不亏,靳无佑起了玩心,故意逗他:“哦?只是吃饭?”
景溪一下子红了脸。
靳无佑:“……”
景溪坐立难安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靳无佑面无表情地说:“哎,你要是哪天中了大奖,知道第一件事该做什么吗?”
“啊?”
“连夜投资移民火星计划。”
“?”
“或者投资人类记忆清除技术。”
“信我,你会非常、非常、非常需要的。”
·
约好医生,靳无佑带着景溪去了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景溪人确实没什么大毛病,记忆混乱估计只是暂时的,还是得静养。
完事之后,靳无佑顺道去找自己的医生聊了两句。
看到靳无佑,医生相当震惊,问:“你不是应该在去瑞士的路上吗?”
靳无佑叹气:“一言难尽,有点事耽搁了,过几天再去。”
虽然他跟景溪非亲非故的,但既然事情阴差阳错变成这个样子,他腾出手管几天也没什么。
靳无佑跟医生说了自己身上的变故,医生听了一脸沉思,不建议靳无佑过度接触景溪这个心理触发点,形成依赖反而不利于治疗,就算接触,也应该是在医生的评估和指导下进行。
靳无佑瞥了眼在走廊上等待的景溪,对方是肉眼可见的不安。
“没办法,他现在状态不好,我不在他没有安全感。”
医生推了推眼镜,委婉道:“……这不是个积极的信号。”
医生今天很忙,见缝插针跟靳无佑聊了两句,最后还不忘叮嘱接触景溪要慎重,最好还是按照专业的方案来。
靳无佑不置可否。
恢复没法一蹴而就,医生给出的专业方案必然是长期的,但景溪只是暂时记忆混乱,指不定过几天就痊愈了,等他恢复肯定不愿意配合。
靳无佑倒是可以用这几天的人情逼他配合,但想想也挺没意思的,而且人家来世上这二十来年就没碰到过什么好事,自己还是别做最后一根稻草为好。
随缘吧。
从医院出来,景溪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大人还怕看医生?”靳无佑笑他。
景溪不好意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靳无佑:“人太多了,难受。”
靳无佑被这道过于专注的目光刺了一下,不自然地揉了一把景溪的脑袋,开车驶向商场。
景溪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也没啥家当,现在穿的衣服还是靳无佑的,有点不合身,来都来了,给小伙子整两身新衣服去。
进了商场,景溪还是亦步亦趋跟着靳无佑。
靳无佑直奔自己常去的店,豪气地让店员给景溪挑衣服。
店员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大单,利索地挑了几套给景溪试穿。
大概是脸太有迷惑性,靳无佑之前还真没看出来,景溪身上还是有肌肉的,身材怪不错的,头身比又好,腿又修长,穿上新衣更显得贵气。
不说出道,就算是开个直播他也能靠建模杀出一片天。
真帅哥还不怕掉美颜。
靳无佑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景溪既然缺钱,怎么不去走这些来钱快的路子。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又如炸开的泡沫一样消失无踪,人各有志,景溪他不喜欢抛头露面也是情理之中。
“小靳总。”
一道热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靳无佑回头发现是个穿搭出挑的帅哥,一身潮气,路过都能把人给染风湿的那种潮男。
对方的名字靳无佑死活想不起来,但可以确定应该是他过去的某个相好。
靳无佑跟人一向好聚好散,虽然记忆早已模糊,他还是照例端出来十成假的惊喜:“这么巧,你怎么在这?”
“随便逛逛,没想到会遇到小靳总。”那人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景溪,眼神里多是探究,“好久不见小靳总出来玩了,是不是都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怎么会。”靳无佑嘴角带笑,眼神轻飘飘地往对方身上一烙,不轻不重地警告对方少打量景溪,“最近忙。”
“小靳总真是……”帅哥怔了一下,看着靳无佑出神,过了片刻才无可奈何地笑笑,“那好,等小靳总空闲下来再聚。”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靳无佑正想招呼景溪走人,一扭头突然发现景溪眼神阴鸷地盯着别人,跟在水里闷了几百年刚刚爬上岸的水鬼似的。
靳无佑愣住。
他都不知道景溪还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景溪。”靳无佑沉声喊道。
景溪如梦初醒,眼里的冷意还没完全褪去。
靳无佑心头一动。
对视了一会,景溪又恢复了无害的样子,黏黏糊糊地缠在靳无佑身边:“我们回家吧,哥哥。”
等到了停车场,靳无佑差不多从刚刚的震惊中缓了过来。
其实也不难理解,景溪现在过于依赖他,自己跟别人有说有笑当然会刺激到景溪的占有欲。
这么想想景溪也怪可怜的,平白无故摊上这么个毛病,人都变得不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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