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无佑艰难地抽了点时间出来跟王城碰头。
当时靳无佑在山上失温，状态很糟糕，自己根本没办法挪动，是救援队一步步把他扛下来的。
出院之后，靳无佑立马就找到救援队一一道谢，给每个人都塞了大红包，还加了联系方式，承诺以后队员有事他一定尽力帮忙。
之后靳无佑也如他所说，不管谁遇到困难，他都二话不说出钱出力。
王城就是这个救援队的队长，他主业是户外向导，救援是兼职的，平时都在各种地方带人登山、徒步，不怎么见得到人影。
这次王城约饭，也是特意来感谢这几个月以来靳无佑对他们的照顾。
靳无佑刚好也有事想问问王城，欣然赴约。
一开始遇到靳无佑的是个单枪匹马的驴友，他一个人没办法把靳无佑弄下山就打电话叫了救援，下山后他还有急事，匆匆忙忙走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靳无佑一直想找这个驴友，但对方是非法穿越的，上下山都没登记，救援队也跟他素昧平生，相互之间都不认识。
茫茫人海，想要找个不认识的人实在是过于困难，靳无佑到现在都没什么消息。
王城是户外圈的大佬，认识的人多，还亲眼见过那位驴友，靳无佑就托他帮忙留意留意。
王城很健谈，席上两人相谈甚欢，只是问起驴友的事，王城还是摇头，说他打听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靳无佑已经有所预料，也谈不上失望，只是觉得大概天意如此，强求不来。
吃完饭回家，景溪把自己缩成一团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发呆。
连灯都没开。
靳无佑开了灯，过去顺手揉了一把景溪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景溪一把抱住靳无佑的腰：“想你了，哥哥。”
“我才出去几个小时。”
“已经很多了。”
靳无佑以前也谈过黏人的，那时候他只觉得别人烦，但景溪就意外地令人心软。
“行了，明天没事，在家陪你。”
“嗯。”
“……”靳无佑脸色突然一变，一把将景溪撕开：“别蹭。”
景溪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靳无佑，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算了……没事。”靳无佑落荒而逃，扔下一句话就回了房间。
·
平复下来，靳无佑窝在卧室的沙发上处理工作。
景溪洗了个澡，带着一身湿气悄悄溜进卧室，见靳无佑没有反对，欢天喜地往人旁边凑。
靳无佑推开景溪的脑袋，“哪天给你买个猫爬架，想怎么爬就怎么爬。”
景溪闷闷地笑，又靠在靳无佑的胳膊上：“我只要哥哥。”
靳无佑静静地看着他。
很多人叫过靳无佑哥哥，也有很多人曾经冲他撒娇卖乖，靳无佑心情好的时候可以顺手配合，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趾高气扬地让人滚。
没有任何缘由的，靳无佑想起了以往那些面容模糊的情人，轻蔑如影随形，他甚至从未正眼看过他们。
你情我愿的遮羞布被日渐膨胀的傲慢撑到极限，最终在被他刻意忽略的角落里悄然破裂。
他确实挺混账的。
又坐了一会，景溪都已经昏昏欲睡，一道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靳无佑瞥了眼，发现是自己亲爹的电话。
景溪迷迷糊糊地要爬起来，靳无佑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回避。
“靳总，”靳无佑接起电话，“您这大忙人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你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这不是在体谅您要同时照顾几个家庭无暇分身么。”
“……周末回家吃饭，不叫你就不知道回家，有你这样做人儿子的么？”
“扫盲多少年了竟然还没扫到靳总，赶明儿问问你那个高材生儿子‘父不慈则子不孝’是什么个意思。”
“靳无佑！”
靳无佑不为所动，嘴上依然无边无际地说着：“要不这样，您既然不满意我，不如看看哪家的儿子过眼，我去给您讨回来当儿婿……喂，怎么挂了。”
靳无佑很满意，暗暗给自己挑了个大拇指，祝贺自己又一次依靠充分的实战经验把老爷子气到破防。
“哥哥，疼。”景溪小声地喊。
靳无佑低头一看，自己竟然不自觉地捏住了景溪的手腕，力气大都给人勒出了一道印子。
“怎么不早说……”靳无佑赶忙放开，懊恼自己竟然疏忽到这个地步。他练拳很多年，力气很大，无意识间也没注意分寸，不难想象景溪有多疼。
“哥哥，没事。”景溪露出一抹有些讨好的笑。
靳无佑狼狈地挪开视线。
该死的生物本能又跳出来了。
要死也不死彻底一点，偏偏这会又跑了出来。
“我去找找有没有药酒……”靳无佑赶忙站了起来，还没走开就被景溪从背后抱住。
“哥哥，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不等靳无佑反应过来，景溪的手已经不安分地绕了过去……
“！！！”
靳无佑五雷轰顶，手忙脚乱地制止了景溪：“哎哎哎，你干什么！”
景溪反而疑惑地问：“怎么了？”
景溪过于自然，好像他做的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理所当然到靳无佑都有些自我怀疑。
一个分神的功夫，景溪已经更进一步。
不知不觉，靳无佑躺到在沙发上，意识也迷糊起来。
心跳得好快。
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以前会这样吗……
灯光刺眼，靳无佑眯起眼睛任由自己放纵。
真的好久没有……
靳无佑猛地睁开眼，挣扎着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景溪始料未及，恼怒瞬间从骨肉里渗出浮在他那张精致无暇的脸上。
靳无佑没顾得上景溪的脸色变化，他大口地喘着气，难以接受自己意志如此脆弱。
肆意蔓延的情绪被景溪压下，他不解地看着靳无佑：“哥哥？”
靳无佑匆匆看了景溪一眼，一时间百感交集，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悻悻地扔下一句“你早点睡”就出了家门。
·
靳无佑有很多套房子，但他哪里都不想去，硬生生给自己凹了点走投无路的感觉出来。
坐进车里，靳无佑手都还是抖的，心跳也久久平复不下来。
真要命。
在车里思考了一会，他决定去找吴衫，吴衫总是有空的。
吴衫住的地方离得不算远，靳无佑开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
幸运的是，吴衫今晚没安排什么特殊活动，正好在家里进行一些保障可持续发展的休养生息。
对靳无佑的不请自来，吴衫非常有兴致：“你是不是中邪，一天比一天奇怪，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大师看看。”
这已经不是大师可以解决的事了，靳无佑绝望地想。
他轻车熟路地在吴衫家里挑了瓶很贵的酒，在吴衫心疼得嗷嗷叫的声音里开了它。
几杯酒下肚，靳无佑多了点虚浮的安全感，忍不住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哦？”
话说出来，靳无佑自己都没绷住笑出了声，也懒得再装了，借着酒意把自己这档子糟心事讲了个七七八八。
以前藏了又藏，说出来好像也就这样。
吴衫恍然大悟：“难怪你素了半年，原来不是收心而是无力，靠，谣言说的都是真的！从今以后我将拥护‘无风不起浪’成为世间第一真理！”
“重点是这个吗大哥？”靳无佑很想把吴衫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都寄生了什么玩意。
“抱一丝抱一丝，”吴衫心虚又忍不住作死，小小声说：“反正对你来说，那玩意不就起到一个摆设的作用么，能不能用不都那样。”
靳无佑一把揪起吴衫的衣襟。
吴衫滑跪：“我不会再说了，我发誓。”
靳无佑原本的心烦意乱被吴衫搅得乱七八糟，生气都找不到根捻得起来的头绪，只能又给自己灌了几杯酒。
“那个人现在什么情况？这种事他也敢干。”
“故意杀人未遂，进去了。”这段记忆过于痛苦，靳无佑已经没办法想起来全貌，只知道自己在山里被困了好几天，离死真的只有一步之遥，“本来就是个混混来着，可能就没有什么遵纪守法的意识。”
“你也太惨了。”吴衫真情实感地同情起来，“要不我给你转二十吧。”
“滚。”
“但我有一点不解，你素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见点油星子，怎么不继续下去？”
“他现在不清醒，又不是真想这样。”
“你在逗我？”吴衫大感震撼，“你什么时候有这种讲究了。”
“你要是这种讲究人，你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境地。”
靳无佑：“……”
好想送吴衫去横穿鳌太线。
相对沉默了一会，吴衫又说：“他也没到不清醒的程度吧，有些人就是闷骚你知道吧，他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说不定背地里也蠢蠢欲动呢。”
“况且干这事不会少两斤肉，他又不吃亏懂不咯。”
靳无佑后悔把吴衫当做可以倾诉的对象，果然，跟这啥也干不明白草包富二代就没啥好说的。
“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fine。”吴衫见好就收，十分有眼力见地改了话题，“说起来你爹最近也挺难过的。”
“？”
“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年初才动了手术，本该好好静养，结果公司里就没一件让他省心的事。”
“骨干跳槽，供应链出事，营销广告也出事，友商还追着杀，天呐，我都替他捏一把汗，可以给他封个传奇抗压王。”
“他那宝贝儿子根本镇不住场，老爷子只能硬撑着上，不知道得折寿几年。”
“他差不多到极限了，我估计最近就应该会喊你回去收拾烂摊子。”
“不用估计，已经叫了。”靳无佑想想都好笑，“叫我周末回家吃饭来着，还顺便指责了一下我不孝顺，不主动回家。”
“那你要去吗？”
“当然，戳他们眼球的事情我是一件都不会错过的。”
吴衫拍拍靳无佑的肩：“你也是传奇抗压王。”
靳无佑又闷了杯酒，没说什么。
一瓶酒见底，吴衫正张罗着让靳无佑去客房休息，这人却一把抓住他。
吴衫还以为是他喝多了不舒服：“有何吩咐？”
“算了。”靳无佑放开吴衫，“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