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转瞬而至。

明天还有两科，考完就放假。

因为下学期文理分科，到时候同学们就各走各路了，按班长说的“分科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至少要热烈地互相告别。”班长邀约了几个班委一起去找班主任——希望他同意可以不上最后一节晚自习，而是开一个告别晚会。

班主任欣然同意。他也落得个轻松，早早回家带孩子去了。他对这个尖子班的学生向来都很放心。

班长参加过学校的歌唱比赛，夺得冠军。今天晚上，他又唱了那首夺冠之作《烛光里的妈妈》，很多女同学都听哭了。眼泪之后，便是完全地尽兴。

课桌已经被拉到两边，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班长作主持人，有愿意上台表演、分享的同学举手上台。同学们都很踊跃，有上台讲笑话的，有上台唱歌、讲相声的……总之，精彩纷呈。在一个男同学首先表白了一个女同学之后，晚会便渐渐变成了“表白晚会”，越来越多的同学上前表白。

这一年来他们埋头学习，心里暗暗滋长的情愫被深藏在心底。今天晚上，临别之际，在热烈的气氛的烘托下，他们充满勇气。

陈灯惊叹地说：“哇，原来大家都有喜欢的人啊，平时真看不出来。”她凑到林念耳边问：“林念，你应该也有吧？我都没听你说过。”

林念看了一眼苏澈的背影，内心也被大家煽动的有些激动。她点点头说：“嗯。”

陈灯惊奇地睁大双眼，说：“原来你真的有！谁啊？是谁啊？你竟然从来没跟我说过！”

林念说：“你也没问我嘛。”

陈灯迫不及待地说：“你快告诉我，是谁啊？我认不认识？”

林念的右手放在桌面上，此时她的食指微微地动着，想要指向苏澈。

苏澈却突然转过身来递给陈灯一张纸条，说：“假期联系我，不然绝交”。

陈灯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号。

陈灯问：“这是你的?”

苏澈说：“不然呢？”

陈灯问：“你什么时候注册的？”

苏澈说：“昨天。”

陈灯说：“你不是说不感兴趣吗？怎么说注册就注册了？”

苏澈说：“想注册就注册。你不也说过高考结束前不用这些吗？不还是注册了？”

陈灯说：“我跟你又不一样。”

苏澈也不问有什么不一样，说：“考完试第一时间加。现在加也行。”

陈灯故作傲娇地说：“哼，我就不加。”

这时，苏澈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糖放在陈灯桌上，说：“这下能加了吧？”

看到那么多奶糖，陈灯眼睛都亮了。苏澈刚刚和班长他们一起去买了晚会的各种瓜子、零食，奶糖应该是刚刚一起买的。陈灯赶紧将那些糖拢抱在一起，然后拨了一半给林念，说：“给你给你，又有糖吃了。”然后她大笑着对苏澈说：“那我勉为其难吧！加加加，肯定加。考完马上加。”

其实，她的手机现在就装在她身上。可是，没有振动，没有韩霁的电话、消息的话，她从不觉得有拿出的必要。

林念看到那张纸条、听完他们的对话，脸上激动的神情已经黯淡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陈灯又来问林念：“林念，到底是谁呀？我想知道。快告诉我嘛。”

林念不说话。陈灯摇晃着林念的手臂再三撒娇，说：“我的都告诉你，你的也告诉我嘛。快快快，我洗耳恭听。”

林念没有抬头，缓缓地把食指指向了唐春秋。

唐春秋虽然是他们的好朋友，很有文采，可长得实在老成，跟帅气一点也不沾边。

陈灯小声惊呼，说：“啊！竟然是他！林念，你真的很与众不同诶。你竟然不是外貌协会的。他确实很有才华！我觉得他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文学家或者哲学家呢。”

林念说：“陈灯，保密啊。”

陈灯连连点头，说：“当然当然。”

最后一科考完后，陈灯提着笔袋和林念缓缓走着要回宿舍。她们一会儿还要去拍留念的大头贴。突然有人拍了拍陈灯右边的肩膀，陈灯转头去看，没看到人。她又向左边回头，这才看到是唐春秋。

唐春秋递给她一张整齐折叠过的纸条，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手机、□□、邮箱都有。以后可以用这个联系我。额……如果你旁边那位也想要的话，你们自己copy一份吧。”

陈灯说：“嗯。好。唐春秋，你去了新学校以后，不准忘记我们啊。我们可是说好了就算老到掉牙也要做最好的朋友。”

唐春秋向陈灯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后快步离开了。

陈灯悄悄看了看林念的神情。

“如果你旁边那位也想要的话，你们自己copy一份吧。”

唐春秋说得如此随意。

这句话明摆着是说：林念要还是不要，那丝毫没关系。

林念目视前方，内心毫无波澜。她已经习惯了。大家都喜欢陈灯，陈灯比她重要，她好像是陈灯的附属。他们总是对陈灯好，给她的待遇只是附带的。

陈灯对林念说：“林念，这个给你吧。”

林念摇摇头，说：“不要。这是他给你的。”

陈灯说：“是给我们俩的，只是没必要分开写嘛。他写的条子你拿着，到时候我再找你要他的号就行。”

林念说：“不用，我不会联系他的。本来在学校也没说过几句话。”

陈灯问：“ 林念，你生气啦？唐春秋肯定是无意的，他不知道你喜欢他嘛。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个态度了。”

听陈灯这么说，林念才想起自己撒过的那个谎——一个即兴撒的谎，很容易被排除在自己的意识之外。她说：“陈灯，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没事啦，他什么态度其实我都不在意。我现在心思只有学习。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

陈灯说：“可是以后不在一个学校，你又不想联系他，那你们……”

林念说：“你说，我们待会儿去哪家拍好一点？”

……

拍大头贴的时候，林念抱着两大本背景图册低着头饶有兴致地挑选。为了她的友情，她要选择最漂亮的图片，丝毫不能马虎。她不停地指着一副又一幅的图片问陈灯可不可以。每一副，陈灯都点点头说：“嗯，可以，好看的。”

林念有些失落地说：“陈灯，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浪费你时间?你等不了的话，就先走吧。”

陈灯奇怪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林念说：“每一副图片你都说好，让我觉得你在敷衍我。我知道你要去见韩霁，如果你的心早不在这里了，那你走吧。”

陈灯忙解释说：“没有啊，林念，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真的觉得你选的图片都不错，不是急着要见他。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会晚点到。而且你也是用自己觉得漂亮的图片来问我啊，对吧？你安心选，我会等你，然后一起拍好看的照片。你愿意的画，你选这些背景我们全部都拍也行。”

林念这才朝她微笑，说：“不用啦。我再挑几张好看的。我们拍最好看的吧。”

陈灯说：“嗯嗯，好。”

她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拍完。每一张大头贴里，两个女孩摆着各种奇怪、友爱的姿势，笑靥如花，展现出青春美丽的光彩。

她们在店门口分开，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出一小段路之后，陈灯转过身来倒退着走。看着林念的背影，她回忆起了林念对她细致入微的情意——林念总是记得她们之间一起做过的所有的事，再小的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时，林念会很有兴致地讲起她们一起去买那支蓝色的油笔时说了些什么、她们一起画海报时是怎样讨论的等等。陈灯是粗枝大叶的人，那些事情她总记不住。林念常常为此觉得失望。陈灯看多了她失望的表情有时也会觉得烦。可是此刻，临别之际，她却觉得那些失望其实包含着多么珍贵的情意。因为在意她，林念才会失望。她想：能得到林念深厚细腻的友情的确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情。希望友情天长地久。

然后，她转身向二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