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林沫然洗了澡就躺下了，但是睡不着。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一些细节无暇思考。

但只要开了个头，那些疑虑就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反反复复在脑子里交织，解不开也停不下来。

季眠说他就算自生自灭也不会碰那么脏的人一下。

那他呢，如果有一天他需要，季眠是会碰他还是让他自生自灭？

去医院的路上，信息素泄露了那么多，季眠不仅不安抚他，还一直骂他。

好吧，虽然从医院出来之后都还比较温情，但……

林沫然最关心的是，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季眠有没有分辨出，比以往都浓都强烈的信息素是来自一个腺体受过伤且药物中毒的Alpha，还是一个Omega。

应该没有吧。

如果有一点点，季眠都不会不审问他。

不对，季眠问了——

“到底要不要骗我，你自己决定。”

那么傲慢，那么不屑一顾。

强A了不起啊。

好他妈可怕啊。

林沫然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锤了两下床，陷入矛盾又胆怯的漩涡，早晚要暴露的，又不能瞒他一辈子。

但能瞒一时是一时吧，不然他连扮演季眠情敌，跟他炒CP的资格都没有。

同样洗了澡躺在床上睡不着的还有另一个人。

季眠也在反复回想，那股青柠味道。

怎么会让他有些许的，被牵制住的感觉，想要摆脱，所以才会莫名愤怒。

如果能再感知多一些就好了。

或许应该去见一见私人医生，看看怎么能改善一下这种症状。

-

新人面试改到了第二天上午。

季眠照常早起。

门被敲了两下，打开却发现空无一人。

地上放了一个锡纸包，下面只草草垫了一张吸油纸。

上面贴了一个心形便签，用幼稚的婴儿体写了两个字：吃我。

十成十的林沫然做派，季眠一看便知。

考虑他爱干净了，但没考虑太多。

在当垃圾处理和打开看看之间犹豫两秒，季眠选择了后者。

弯腰拾起，关上门，回到餐桌前，坐下，打开。

是两张刚烙好的馅饼，香味和热气都扑了他满脸。

季眠：“……”

这就是林沫然给他做的好吃的。

皮薄馅大，芳香四溢。

但油油腻腻，食欲一般。

季眠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七点，这么早就烙好了，那要提前多久起来准备面馅？

刚从医院挂水回来，就不好好睡觉。

这么一想，季眠又觉得不能辜负这份心意。

他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意外地美味，于是又咬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打开手机，有林沫然三分钟前发给他的信息：

[亲手做的好吃的，请笑纳]

季眠一只手拿着馅饼，一只手打字回他：

[做得很好吃，下次不要做了]

徐欲言依旧打包了星眠的早餐过来，看到季眠把平时嫌弃的食物吃成了人间美味，差点没把手里的粥洒地上。

“季总，”徐欲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是来晚了吗？”

这么饥不择食。

“没有，”季眠说，“我在吃早饭。”

徐欲言：“那您的松茸板栗粥……”

“你吃吧。”季眠说。

林沫然烙了两种馅，一个牛肉，一个青菜，他吃饱了。

“……”

当天，林沫然也杀青了，卷了行李回家。

他没有退居幕后的打算，休息两周便又要去拍下一部戏。

因此打算好好珍惜这半个月和季眠住对门的时间。

伊丽莎的T台秀在两天后。

林沫然提前买好了要赔给季眠的衬衫，还以感谢季眠救了他的命为由定了餐厅，搞得跟约会似的。

可惜这只是他单方面的雀跃，那天的季眠，心情有点奇怪。

白天，季眠去找了自己的私人医生Sara，问信息素摄取功能障碍的治疗办法。

Sara皱了皱眉：“这个症状是你信息素级别太高引发的，只能说明你所遇到的Omega，信息素级别都太低了，再浓也影响不了你。”

季眠：“那我怎么才能受到影响？”

Sara：“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是希望自己永远都不受别人信息素的影响？”

季眠别开视线：“现在有点想了。”

“那好办，”Sara说，“找个发情期的Omega，跟他二十四小时，哦不，七十二小时或者更长时间地呆在一起，让他不停用信息素影响你……”

季眠扶额：“……能保证一定有效果吗？”

“多试几次，”Sara说，“很难说会没有一点效果，我这里有通过该方法治疗成功的案例，当然，那个Alpha最后跟那个Omega结婚了。”

季眠敏锐地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治疗成功是在结婚之前还是之后？”

“嗯……”Sara思考了一下，“这很难说……”

季眠：“……”

“不过我能肯定的是，”Sara说，“只要信息素意识足够强烈，比如只希望得到你的安抚，你就能感受得到，就好比火在你旁边烤，会感受不到吗？就算没有感觉，那火烧你总该有感觉了吧！”

季眠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比喻：“火烧？”

“是的，”Sara轻抿红唇，机敏地笑了笑，“别跟我装糊涂，Sea，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季眠想他应该是知道的。

“标记，”Sara说，“把你的信息素注入给他，也获得他信息素的全部。”

从Sara的诊室出来，季眠直接去赴林沫然的约。

如Sara所说，他早就想到了答案会是这样，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他对别人的腺体没兴趣，更不可能说咬就咬。

所以这件事情暂时搁置。

也没什么好失望的，本来就只是去问一问，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林沫然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就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很难不去想是不是林沫然的信息素在作祟。

季眠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有那么一秒，他竟然想，林沫然要是个Omega就好了。

这样，如果非要从这个世界上稀有的Omega中选择一个做治疗的话，至少还有他。

季眠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晚餐全程都寡言少语，面色也冷冰冰的。

林沫然哪知道季眠的内心活动，只会简单直接地认为季眠不想跟他吃饭，可能心早就飞到了晚上的T台秀上。

“下一步工作室有什么打算？”季眠不说话林沫然就主动找话题。

“刚买了一个IP。”季眠说。

林沫然：“你做制片人吗？”

季眠：“试试。”

“那会考虑让我来演吗？”林沫然有点想。

季眠一点不委婉地拒绝：“不会。”

林沫然眼里的光褪去：“你什么眼光啊，都说我演戏是老天爷赏饭吃。”

季眠：“老天爷赏不赏饭我不知道，挺能吃倒是真的。”

林沫然：“？？？”

“不吃饭嘴也不闲着。”季眠又补了一句。

“……”

“那你找谁演，总不能新人打包吧，”林沫然还挺在意，“还是说你要自己上？”

“我不上，”季眠说，“找个老男人。”

林沫然：“多老？我也可以化妆的。”

季眠给他问烦了：“角色不适合你。”

“好吧，”林沫然难掩失落地垂下视线，复又抬起，像是重新打起了精神一般，“那我等着看你找个多老的。”

服务员上来一盘澳洲龙虾，是店里的招牌。

季眠心情忽而好转，让准备剥虾的服务生撤了，带上手套自己剥：“你是一秒钟都跟我分不开吗？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也得看资方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林沫然默认了前半句，顺势问：“那投资人是谁，我看看从他那下手。”

“……”

空气安静一瞬。

季眠停下了动作：“你想从他哪儿下手？快六十了，啃的动吗？”

林沫然：“…………”

他只是顺嘴一说，怎么季眠一形容，就好像他多么自轻自贱。

幸好这是包厢，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顿饭是我请你，”林沫然想跳过这个话题，“作为吃饭的人，能不能对金主爸爸有点基本的尊重？”

“你是想当金主，还是想找金主啊？”季眠不依不饶，“再老的Alpha也都喜欢又香又软的Omega，你有什么？”

林沫然气得满脸通红。

尽管这顿饭、这个约会是他精心安排的，并满怀期待，此刻也做不到文雅了：“关你屁事啊？”

季眠“呵”了一声:“那我找什么样的演员，也是我和团队的事。”

林沫然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是他错付了。

季眠这个人，真是危难关头才能见点真情，平安无事就活该被怼。

有毛病吧？

他是怎么想不开，要喜欢这种人的。

这边林沫然的怒气都能开马场了，季眠却不紧不慢地继续吃起了龙虾。

吃了两口，好像龙虾也不合他的意，摘了手套。

“这家餐厅很难订！”林沫然急了，“龙虾都是凌晨打捞从澳洲空运过来的，所有点的菜我都亲自试吃过，还是不能满足你吗？”

季眠今天佩戴的是欧米伽的星座系列腕表，指尖轻抚淡蓝色的表面：“在你心里我这么好满足啊。”

不然呢？

难道也喜欢又香又软的Omega？

林沫然自问不香也不软，甚至都不能像正常的Omega那样……

眼底的落寞无人看见，林沫然站起来：“那就让伊丽莎满足你吧，不吃了，我买单。”

两人是分别开车去秀场的，停车场在负一层，林沫然跟在季眠后面，很“默契”停在了入口不远处与他相邻的车位。

一个车头驶进停车位，一个倒车入库。

季眠下了车，跟林沫然堵在两车之间拥挤的缝隙里。

林沫然面对着他：“那边走。”

“这边。”季眠说。

忽然吹进来一股夜风，带着轻薄的凉意，也吹起了一些几不可察的木质沉香味。

林沫然莫名腿软，大脑想的是转身，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撞向季眠的方向。

季眠一只胳膊轻巧地挽住他：“这么弱不禁风，真的是个Alpha吗？”

林沫然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也昏了头：“你希望我是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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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