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说来也是讽刺,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池叙明明是被何宁的一个“躲”字给刺激得脑子一热二话不说就下了车。

结果这会儿他恍然惊觉……好像还真就让那小子给说着了。

池叙实在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同时面对霍知云和娄眠两个人,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要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当面对他们两人亲密无间地并肩站在一起同自己说话聊天时,自己又是该露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似乎无论怎样做,都难掩这其中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尴尬。

万般权衡之下,池叙不得不选择东躲西藏。

纵使在生意场上熬炼了这许多年,早已练就了八面玲珑口若悬河的本事,几亿几十亿的单子都能顶住压力面不改色游刃有余地谈下来,可偏偏在这场酒会上,在面对池叙最熟悉不过的两个人时……他竟半个字都挤不出,大脑一片空白。

池叙不知道霍知云和娄眠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的,他对此根本毫无察觉。

即便成年之后他们都各自有了事业,三人小团体也很少有机会能聚在一起。

但在池叙看来,这似乎也并不能够成为他对霍知云和娄眠两人之间事情一无所知的合理理由。

一直到上个月末,池叙在法国出差时从手机上收到了今晚这场酒会的请柬,那会儿他才得知霍知云和娄眠的关系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霍知云知道池叙从小就喜欢娄眠,池叙也知道霍知云知道自己喜欢娄眠。

忽而一瞬,池叙心中竟有种被他们两人联手蒙在鼓里排挤在外甚至是被霍知云摆了一道当狗耍的感觉。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初恋被人挖了墙角那么简单,这更是一场来自多年挚友的一记狠狠背刺。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以池叙的性格,他似乎并不擅长于处理这样激烈的情感。

近乎绝对的理性让他无法做出当众对着霍知云失控发火破口大骂的举动,但要是说让他一脸平静全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更是不可能,池叙自认自己实在是没那个修为和涵养。

所以说思来想去,池叙只能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惹不起我躲得起。

我给你霍知云面子不去招惹你,那你霍知云也就识相点少来烦我。

于是在眼下这场酒会当中,便不难看见堂堂池家大少爷正在一边努力维持自身彬彬有礼的矜贵形象一边又要像优雅而不失灵活地像是流窜犯一样满场乱转飘忽不定。

流窜作案确实有点技术含量,比如经常会被各种半路冒出来想要跟池叙搭讪敬酒的人拦住去路,池叙也不能不理。

尤其是来敬酒的。

虽然自从留学归国之后,池叙就一直跟着父亲在生意场上锻炼打拼,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其实很少会在今天这样商务性质的聚会上喝酒。

经常是一个香槟杯从头端到尾都未见得能抿上几口,加之本就显赫的家世地位在那儿摆着,也根本没什么人敢拼死拼活地劝池叙的酒,就连挡酒的都免了。

所以也就导致了这么多年下来,池叙的酒量似乎一直没什么长进。

而今晚,池叙也终于算是破了一回例。

本来因为霍知云和娄眠的事情就搞得他心情烦躁,而这一次又一次被拦住去路就更是加重了他情绪的起伏。

所以说如果究竟能够让池叙在这场令他局促到近乎窒息的酒会当中稍显放松的话,那么他情愿一试。

眼下,当池叙正在进行本场酒会中大约第七次转点躲藏的时候,他又毫不意外地被拦住了去路。

这一次,是源正科技的董事长李忠启。

不论是私下还是在生意场上,池叙和这人其实都没什么交集,倒是听老爸之前提过说曾经在一些商务晚宴冷餐会上见过几面。

但根据老爸先前的一些叙述,池叙并不太喜欢这个人。

精于算计油嘴滑舌,一句话里面能绕进去八十个心眼子。

和这样人做生意最累,池叙不愿意多接触。

但池叙不愿意归池叙不愿意,这并不妨碍李忠启自己主动贴过来,而这一次,池叙还真就没来得及躲开。

“先前一直听池董说少爷酒量不好,向来是滴酒不沾,结果今日一见没想到酒量意外地不错,这可真是深藏不露了。”

“李董您说笑了。”

池叙站在原地暗暗定了定神,什么酒量好,其实这会儿早已经迷糊得要晃了。

偏偏碍于场合又不得不强挺着装清醒,全凭一口仙气儿吊着。

好好的酒会不抓紧用来拓人脉搞关系谈项目,非要拿来喝闷酒,池叙自知自己这事办得幼稚,回家之后领顿骂是肯定的。

“据说池少爷自从回国之后就一直跟在您父亲前后管理集团,这段时间公司新项目启动忙得国内国外地连轴转,先前我请秘书约过您好几次都是石沉大海,这回可算是让我抓住机会见到本人了。”

“……”

约过好几次……琢磨琢磨,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来的。

不过当时这李忠启要求见面的来意讲得不清不楚的,加之池叙又忙又不太待见他这人,被搁置到现在没什么奇怪。

“抱歉李董,前段时间确实太忙,您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池叙一面说着冠冕堂皇地场面话,一面努力维持着理智,一面还在用余光留心着霍入云和娄眠他们两个人的动向以便随时开溜,八核大脑转得跟大风车似的。

“哎,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李忠启笑着摆摆手,眼睛又不留痕迹地在池叙身上打量了一番。

都说池叙的父亲池淮东这一辈子就只做成过两件事,一件是凭借着一己之力盘活了当时已经走向末路的海辛集团,而另一件事,就是不遗余力调动所有可调动的优质资源培养出了一位优秀到绝无仅有的儿子。

如果说养孩子是一笔风险投资的话,那他池东淮这一笔可确确实实是赚麻了。

在没见过池叙本人之前,李忠启对以上这些话其实还一直抱持着一种不屑一顾的态度,觉得这一定是谁专门编出来拍池东淮马屁说漂亮话用的。

可有句话叫百闻不如一见,直到现在李忠启方才察觉,那些居然还是说得太过保守了。

抛去才思敏捷英明睿智的傲人头脑不说,池家少爷的长相更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温润如玉的性子丝毫不见身为豪门公子的倨傲,谦逊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腼腆。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用来形容池叙那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李忠启真是发自内心地欣赏和钦佩。

加之这会儿酒过三巡,酒酣耳热之际自当是酒壮怂人胆,听到池叙主动问自己有什么事,李忠启索性张口就回答道:“池少爷芝兰玉树貌比潘安,追求者应该不少吧……不知道这几年下来,池少爷有没有忙里偷闲地交个女朋友?”

“没有。”

真是喝醉了,这种问题若是放在以前,池叙是绝不会配合着回答的,换做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甚至可能皱着眉头来一句“关你什么事。”

池叙素来最不喜欢自己私人的事情被拿到明面上来高谈论阔,不管是好是坏都会让他感到非常不自在。

但是今晚池叙也懒得计较了。

听到池叙的回答,李忠启顿时笑得满面春风,而后不动声色地在他身边的秘书身上扫了一眼。

秘书当即心领神会地看向池叙,连声道:“哎那这不是太巧了!李总家的千金今年年初才刚从意大利留学回来,今晚正好也来了酒会,不如介绍给池少爷让你们认识一下?”

“孙秘书,”李忠启佯装不悦地叫了孙秘书一声,皱皱眉,“又在乱说什么。”

“哎,老李,孙秘书这也不能算是乱说,”一旁,另一个负责给这次对话打配合的旻深控股的梁总也在旁敲侧击地煽风点火,“也不说别的,就当交个朋友认识认识,都是年轻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说着,目光开始似有若无地看向池叙。

虽然醉了酒,但是池叙也不傻,他看得出这几个人是在跟自己面前演戏唱双簧,内里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他更是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而已。

虽然李忠启手下的公司这几年发展迅猛,但就目前池叙听到的传言,这人对待下面人实在算不上大方,公司发展快但待遇不见高,久而久之员工自是不愿意出力。

一石激起千层浪,遇到瓶颈几乎是个必然。

而且越是像李忠启这样半路出家没什么太多资本积累的公司,想要度过瓶颈期就越是困难,而眼下,池家恰好是最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突破绝境甚至再创辉煌的最佳选择。

但是主事的董事长池东淮这人对待外人性子太冷,而且属实一面难求,后来好不容易在几次晚宴上见了面,但池东淮跟他也仅仅只是浮于表面地聊上两句就点到即止不再继续了。

几次都是这种结果,公司的状况又迫在眉睫,李忠启没时间等下去,于是在万不得已之下这才将目标放在了池东淮的儿子池叙身上。

谈判之前先是叫人将背调做了个一六八开,再三确定过池叙没谈,甚至是从没谈过女朋友之后,李忠启这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自己的女儿李妤介绍给他。

其实李忠启自知自己这一行为于情于理都不合时宜,甚至往严重了都带着些僭越的意思。

在这样的名利场上,男婚女嫁最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而眼下,李忠启若是想跟池家相提并论,那怕是还早了八百年不止。

就这样把女儿唐突地介绍出去实在欠妥到有些荒谬,但对于李忠启来说这几乎已经是他所能把握住的最后的机会了。

不赶紧行动的话,待到下一次见面又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什么状况。

只是坦白讲,李忠启没觉得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毕竟池叙这么多年不谈恋爱一定不是没有原因。

而李忠启这人在某些事情上也很务实,没觉得自己会在今晚成为那个破天荒的例外,但出乎意料的是,从始至终,池叙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他只是静静地执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唱双簧,眼神四处乱飘。

在听到梁文鑫忽然凑到他跟前问了一句“池少爷您意下如何?”的瞬间,池叙这才将将回神。

但是回神归回神,他其实也并没有在思考梁文鑫的问题,脑海当中浮现出的尽都是刚才霍知云和娄眠两人在一起时候的画面。

池叙抬了抬眼,被酒意蒙住的双眸在绒羽般的睫毛之下投下了一抹幽深的暗调。

薄唇为抿,犹豫了两秒钟之后对着李忠启笑着点了下头:“好啊。”

李忠启闻声当即喜不自胜。

因着池叙口中这简单到甚至有些敷衍的两个字,李忠启连脸都涨红了,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孙秘书,肉眼可见地焦急,催促着他还不快点把李妤请过来。

趁着孙秘书去找李妤地这段时间,李忠启不敢怠慢,赶紧走到池叙的面前,想要给池叙敬酒。

“哎呀,池少爷愿意赏脸,这可真是我们家李妤的荣幸啊。”

一边说,就见李忠启一边伸出手去要与池叙碰杯。

看着朝自己伸过来地那一杯香槟,池叙暗暗皱眉。

他是真的喝不动了,他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因着醉酒而不断加速地心跳声,那股被强行吊起来的仙气儿也实在支撑不了太久了。

偏偏,眼下又实在不是一个可以拒酒的好时机。

硬着头皮端起酒杯,就在池叙暗忖自己这一杯再喝下去自己会不会当场躺倒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倏忽闪到了池叙的面前,流畅地一把接过了池叙手中端着的还没来得及碰杯的香槟。

池叙大概真的是因着喝了太多的酒而变得无法正常思考,由着那人将自己手中的酒杯夺去,而后抬眼对着他的侧脸看了看。

眼神里,比起疑惑更多的反倒是迷茫。

他不知道为什么霍知云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池叙想不通。

做贼似的躲了一整晚结果到头来还是被他给抓住了。

这人可真是够阴魂不散的。

“李总真是好兴致啊,”

霍知云像是完全感知不到此时池叙内心对他的抵触,略微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分明是比大提琴都还悦耳醇厚的音色,偏偏能让池叙在听到的一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蹙了下眉。

什么鬼动静,难听死了。

本想朝着霍知云的方向充满嫌厌地看一眼以表达自此自己内心的不满,却不料在扭过头的一瞬,池叙明显感到脑内一阵眩晕,连带的身体也踉跄了一下。

霍知云不动声色,一把将他拦腰搂住了。

紧实而有力的手臂将池叙那因醉酒而绵软的细腰牢牢地扶着,虽然隔着西服外套,但池叙却依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霍知云小臂略略紧绷的肌肉和他的腰部紧紧贴合在一起。

空气仿佛凝滞了那么一瞬,霍知云扭过头去看了眼池叙。

深邃如幽潭般的双眸之中一丝别样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被溺在了那一片无法被触及的潭底之中。

“少爷长本事了,”与刚刚和李忠启说话时截然不同的语调,带着几分调侃与玩味,但细品之下也并不难揣摩出其中暗含的疼惜与怜爱,“会喝酒了。”

霍知云的声音放得很轻,轻到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他就像是看着一个软乎乎的小猫崽一样地看着池叙。

仅这一个眼神,竟能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立时萌生出一股微不可查的暧昧。

池叙本能地想要反抗,却不料才刚一抬手要去推霍知云,霍知云就像是早就预判到了一样先一步放开了搂着池叙的手。

确定池叙能独自站稳之后,霍知云便将注意力再一次转移到了李忠启的身上。

眼下,李忠启还没有将那些没有什么内容的场面话说完,但霍知云这边却已经有些懒得听下去了。

“听说先前李董为拿到这场酒会的邀请函费尽心力不惜开出天价,到最后甚至要托印华证券的乔总出面。我还好奇这酒会里到底是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值得李董这样挖空心思大费周章,”霍知云微笑着看着李忠启,但眼睛里里终于还是闪过了一丝寒意,与刚才看向池叙时截然不同。

“原来李董是想忙着在这办相亲会呢。”

李忠启闻声,顿时满脸的尴尬和惊惶,攥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努力维持着比门板还僵硬的微笑:“霍少爷误会了,怎么会……只是忽然想起池少爷和小女的年龄相近,又同样都有在欧洲留过学的经历,所以才想着方便的话就交个朋友,以后也好多交流,年轻人嘛,就应该互相走动走动。”

“是了,”霍知云眯缝了一下眼睛,乌黑色的眸子明暗交迭,闪过一丝冷沉沉的不悦,“那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令爱得空和我聊一聊好了,留学谁都留过,说起来……比起英国,瑞士反倒离着意大利还近些,能聊的也多。”

“……”

“池总就算了,他平时太忙不说,主要是在生活上少了点情趣,英国留学七年连牛津市都没出去过几次,你问问他泰晤士河朝哪儿流都得琢磨五分钟的人,交流也是白交流,何必浪费时间呢。”

“……”

李忠启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被人上了层蜡,霍知云这几句话说出来和直接抬手抽他两嘴巴没有任何区别,连带着嘴角都都跟着抽搐了。

池叙这会儿难受得厉害,懒得接话。

李忠启这事儿办的确实不合规矩,霍知云既然愿意替自己出头当这个坏人,那池叙自是没有去拦着的道理。

见李忠启没话,霍知云端起池叙的酒杯来与李忠启的轻轻碰了一下,语气和缓又谦逊,却偏偏夹着看不见的刺:“池总酒量不好,我在这替他谢谢李董的赏识。”

说着,在李忠启疑惑又诧异的目光之中,霍知云抬手将池叙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而后转身将杯轻轻放在站在一旁的侍者手中的托盘上。

侧目看了池叙一眼,在看到那一双醉朦朦的眼神的一瞬间,嘴角忍不住向上勾了一下。

“走吧少爷。”边说,边顺势将手臂再一次搂在了早已经醉得摇摇晃晃的池叙的腰上。

“我带你去房间休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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