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这样天真无辜的神情，教易逢青的心脏彻彻底底的沉了下去。

辩不通的。

高贵的世家少年，何曾把他们这样的平民，当做人看？

那边上狂吠的纪真不过是一条恶犬罢了，而真正主事的，还是眼前故作惊诧的怀师。

这个笑意吟吟的少年拥有如此美丽的皮囊，而其下的内里却是如此的丑陋腥臭。易逢青定定的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站着的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灵。

而这恶|灵甚至望向了他的身后：“怀明，你自己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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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逢青霍然回头，视线之中，赫然出现了少年清瘦的身躯。怀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教学楼下，正站在不远处。逆光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那身形……单薄得将要在风中化掉。

心中为情绪所激荡，易逢青脱口而出：“怀明，你听见了吗？！”

——他便是这样不在意你，甚至视你的性命若无物！

这样的嘲讽、这般的折辱，难道你还能够忍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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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自远处飘来，遮住了刺眼的日光，也终于现出了少年苍白难掩的面容。他嘴唇微微抿着，眼眸低垂，看上去拘谨而又隐忍。

而他轻声道：“原就是我的过错，丢了少爷的脸。”

那声音清清淡淡，却不会被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错过。

教易逢青升起满心不可思议，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你真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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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易逢青半点不信这是怀明真实的想法，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经历了那样的惩罚与折磨还甘之如饴。

若是迫于淫|威呢？若是那天真的伤的太狠了呢？若是其中还有什么他并不知道的隐情呢？

怀家乃是顶级世家，教人望而生畏。若说那其中有什么腌臜肮脏手段，易逢青半点不新奇。

他始终不认为，那个心怀善意、不动声色让了自己的少年，那个在擂台上沉着从容、引人瞩目的少年……会是这样一个畏缩怯懦、不知反抗的人。

易逢青不信。

心底的那团火越烧越旺，教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嘴唇翕动着，极为迫切的望着怀明。

是正义与使命，驱使着他开口：“你当真觉得这样的遭遇是你应该承受的吗，怀明？”

“不，这是不正常的。”

“他们何曾把你当成|人看过了？你不应该在怀家继续过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也不应该被这样随意打骂、侮辱虐待。怀明，你应当拥有一段正常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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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就是易逢青啊……

怀师心底轻轻地笑了一声，有些微感叹，但也并未曾正视这个人。

原始世界线里，唯一曾经“自不量力”、想要解救怀明的存在。身为平民，心怀正义，也当真得到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一旁纪真已是暴跳如雷，“这样诽谤少爷，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想挖少爷墙角，做春秋大梦呢你！”

小狗腿已经气得跟吃了火|药|炮一样了。

怀师其实并不介意。

他看着易逢青，微微笑了下：“你想带他走？”

易逢青怔愣了一瞬，继而毫不犹豫点头。他心知怀家并不好惹，眼前的小少爷也并非善茬儿，想要达成目的比登天还难。正常的言语沟通已经不可能取得成效，唯一的机会，只有激怒怀师，逼得对方松口。

而能够将怀师激怒的……

易逢青深吸一口气，堪称挑衅的说：“……怀首席，您这样折辱怀明，该不会是怕他一旦分化为Alpha，会比你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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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简直是触了大雷。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间，在场的、旁观的、偷听的、起哄的……一个个战战兢兢，低头埋首，大气也不敢出。

怀师仍旧在笑，可那双漆黑的瞳眸深处，已经是一片冷意了。

浸浸如冰，阴阴似翳，明明唇边是还带着笑的，可是却教人从背脊处升起一股渗人凉意。

易逢青心里打颤，却强撑着自己，梗着脖颈，不肯退后。

他要得一个说法。

“行啊。”怀师点头，“只要他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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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真又气又急，他看着怀师的脸色，狠狠地瞪了易逢青一眼，忙忙的道：“少爷，他可是你的人狥啊！”

“是我养的？”怀师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少年上，轻飘飘的道，“去啊。”

去啊。他说。

那骄傲的眼神映入人眼底，仿佛在说：让我见识一下，你到底是能厉害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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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下，人声俱已安静。

少年首席漫不经心抬起了如画的眉眼，微风吹过了衣前佩戴的徽饰，闪烁点点矜傲的银光。

他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将离开的大门朝着怀明打开。怀家小少爷向来一言九鼎，绝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只要怀明点头，他立时就放手，绝不做任何阻拦之事。

……只要怀明点头应下、只要他朝着易逢青走去，从此怀家就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也再不用步入人狥的命运。

那些沉重的枷锁、那些阴冷的折磨……曾经加诸于身的一切痛苦，遮蔽于身的所有黑暗，在这一刻现出了一丝天光。

只需要他迈出这一步。

系统犹犹豫豫：「怀良书不会同意的。」

怀师唯有轻嗤：「他应不应关我peach。」

他笑意吟吟的注目着怀明，漫不经心的等待着少年的抉择。他所在处是阳光照不到的暗影，而易逢青正在阳光之下，神情激动，向着怀明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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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锢与自由，或成刀俎，或为鱼肉，谁都知道该怎么应。

怀明嘴唇翕动。

他终于迈动脚步，易逢青面上现出惊喜神色，却在被他经过的刹那寸寸崩裂。难以想象自己接了个空，易逢青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就见着怀明穿梭过明媚眼光，走到了无边的阴影之下。

少年站在怀师的身后，微微垂下了头。

漆黑的发丝柔软，而他的姿态……不变的沉默与顺服。

2021.8.3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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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Act1·刺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