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阿莱塔说，
“我这样做那个家伙以后会不会针对你呢？抱歉，一时冲动都忘记了～”
少女的声音轻飘飘的，上挑的尾音可爱又可恶，一听就知道她毫无悔改之心。
亚修塔尔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无语可能全得用在她身上了，
“你现在来说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
“确实，但是态度也很重要啊，听到我的道歉你心情有变好一些吗？”
“完全没有！”
“怎会如此，哭哭。我还以为他以前老欺负你，狠狠揍他你会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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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拉——
突然一个紧急刹车停在路边，亚修塔尔心神不定地望着地面，攥紧了车把。
他一直沉默，阿莱塔怔了一下后也没有说话。
车停驻在开满黄色花朵的树下，雨水打落残花，轻轻掉在伞上，顺着雨滴慢慢滑落。
少女张开手心，接住一朵蔫哒哒的淡黄色落花，指尖也随之聚起晶莹的水珠，滴答坠落。
她把花朵捧到眼前，好奇道：“这是什么花？”
过了很久，她都以为亚修塔尔不会回答时，少男语气僵硬的话音还是响起来了，
“……黄花风铃木。”
闻言阿莱塔仔细观察花朵，还拎起来摇了摇，得出结论，“确实很像风铃。”
沟通的桥梁一旦搭起来了，该说不该说的话都容易顺畅地流出。
亚修塔尔没压住自己被刺痛后旺盛的攻击欲，他猛地回身，直视着阿莱塔，语气尖锐到咄咄逼人，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不是说你不会读心术吗！你有没有想过你随随便便一句话有什么影响，或者你觉得戳别人伤口很好玩，显得你什么都知道很厉害？还好意思说我，你不觉得你的性格也很差劲吗！”
他的声音越说越高，语气越说越急促，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吼了，头顶上的花都被震落几朵，又被少女轻巧地捞进手里。
她仔细地把花朵收进袖子里，才看向情绪激动的亚修塔尔，神情安静，不复刚才的开心，但也说不上不开心。
“我性格确实很烂，你昨天就应该发现了吧？不过这也不影响我说你性格差劲这个事实啊。”
她平平淡淡地说，歪了歪脑袋，似乎有点困惑他为什么质疑，
“我当然不会读心术，可他挑衅你的架势那么熟练，结合昨天晚上你自暴自弃的发言，这不是很好猜么。
“戳人伤口确实好玩，不过我现在没兴趣。我也不觉得我什么都知道，那怎么可能啊。”
阿莱塔从电动车上跳下来，合上伞，抖落残留的雨水，把伞靠在车身上，
“最后，我不喜欢别人大声吼我。但老是惹你生气也确实是我的问题，抱歉。既然相性这么差，那——”
她问道：“要散伙吗？”
毕竟要老是哄人还挺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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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时安静下来。
蒙蒙的雨势渐渐停息，枝叶间偶尔坠下冰凉的水珠，打湿树下两人的发梢。
他们一个也没有选择再次撑开雨伞。
阿莱塔站在路缘石上漫不经心地眺望远方。
亚修塔尔背对着她站在车旁，身形僵硬得像一块淋湿了的木板。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亚修塔尔开口，用似乎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的冷硬的声音，
“你是在耍我吗？”
——这种轻飘飘的、不把任何东西放在心上的态度，随意地交朋友，又随意地放弃，那我算什么，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吗？
“并不是。”
阿莱塔轻易便理解了他的未尽之言，她又叹了口气，她已经不记得昨天晚上到今天她叹了多少次气了，
“好吧我也知道这么容易就说散伙好像是有点玩弄你的感觉……不过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我是觉得，既然我说话的习惯老是会冒犯到你，在一起玩你老是不开心，就没有继续待一块的必要。——这也是为你的肝考虑，嗯……你们这边有怒伤肝的说法吗？”
“笔试参考书目第11本，《我们的情绪类型》，作者戴娜·迪文斯，第五章第三节第86页。愤怒是一种消极的情绪，愤怒可以影响内脏健康。当一个人愤怒时，身体会激发出应激反应，这会导致肾上腺激素水平升高，使心脏跳动、呼吸急促、肌肉收缩和血压升高等生理反应。如果长时间处于愤怒的状态，这些生理反应可能对心脏、消化系统和免疫系统造成负面影响。长期的愤怒可能会导致高血压、消化不良、免疫系统功能下降等健康问题。”
亚修塔尔木着脸，念经般毫无语气起伏地报出一连串课本原文。
阿莱塔听得头晕，
“……你不会是把所有参考书目全背下来了吧？”
“……”是又怎样？
阿莱塔大为震惊，肃然起敬！
“真了不起啊！亚修百科！”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亚修塔尔忍不住吐槽道。
他别过头，不允许自己看向阿莱塔的方向，“你不是说要散伙吗？怎么还不走。”
都已经要散伙了，干嘛还要和他讲话。
阿莱塔语气暂时还能保持淡定，
“我在等你的回应，你自己说，自己决定，要不要散伙？”
“哦？难道我的话有一丝一毫的作用吗？你既然想走谁能拦得住你啊！”
亚修塔尔的声音又开始暴躁。
“……”他是不明白还是故意杠，搁这儿兜圈子呢？
阿莱塔感觉自己的反骨快要支棱起来了，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听话……别人怎么想和你怎么想，这是两回事。那个卷毛激你你就真的上当，我说散伙你就真的等着散伙。你不能总是被动接受别人的决定吧？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亚修塔尔同学。”
她从石阶上跳下来，将手里的花朵抛向背对着她的少男，
“不许在那硬杵着装哑巴，听到请回答！”
亚修塔尔不回头，她就一直砸。她的准头可好，每次都正正地扔脑袋上。
轻飘飘的花朵砸人头上一点都不疼，但一直被扔也不是办法，少男狼狈地被迫转过头来，有些气急败坏地，
“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有效沟通。我不想再从你发火的只言片语里猜你想要什么介意什么，不想再莫名其妙地被吼。考虑到朋友关系是双方的，做决定时要考虑对方的意见，所以请给个准话吧——”
少女抱着手，声音恢复平静，
“你觉得有散伙的必要吗？”
“你！”亚修塔尔抿紧唇，“你明明知道！”
“哦？难道你什么都不说还指望我全知全能然后温柔体贴地迁就你吗？你要真说一句「我讨厌你，我们散伙吧」我哪敢纠缠你啊。”
阿莱塔面无表情地用他刚刚的句式回击。
回旋镖狠狠扎在身上，亚修塔尔被噎了好一会儿，才底气不足地反驳道，
“你这是在教育我吗？”
“怎么会呢？好话不说第三遍以及拒绝支教可是我学到的健□□存法则哦。如果这就称得上教育的话，真老师们应该被供起来上香了。”
“……”
这是在夸老师们还是诅咒她们啊……
亚修塔尔望着少女冷淡的脸，几次张了张嘴，又闭上。心里既恼恨自己的拧巴嘴笨，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最后他默默地撑开伞，遮在少女头顶，与她看过来的目光一触即分，
“走吧……校服还没有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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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电动车继续行驶在白石路上，行驶在一片令人低落的安静里。
直到阿莱塔戳了戳亚修塔尔的肩膀，
“你们学校的期末考试是怎么个考法？说说呗。”
在被少女的指尖触到的瞬间，亚修塔尔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阿莱塔的问题。
虽然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她可能感兴趣的东西全给她讲一遍，好让她忘记刚刚发生的不愉快，重新高兴起来。
“……你真奇怪。”
他答非所问地，以这样的话开头。
阿莱塔挑眉，“怎么，还想吵架吗？先提醒一下，你肯定是吵不过我的。”
“这我知道啦！”
亚修塔尔深吸一口气，
“我是想说……我刚才、我总是很容易发脾气，老是会觉得别人在讽刺我……但是、我没有想过和你散伙。
“还有就是……我都这样了，你还先和我说话。我、对不起，我就是很差劲的人，你讨厌我也是我活该……”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模糊的、哽咽的尾音散入风里。
他面向前方，忍着眼泪控制好车的平衡，看不见身后的少女闻言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表情定格成了(￢_￢)。
“你真是笨蛋。”
阿莱塔有点生气地说道。
亚修塔尔嗯了一声，在他认下这句批评继续自暴自弃之前，少女一转话风，
“不过这个问题很复杂，以后再谈。现在你还是先介绍一下这里吧，我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她继续说：“关于这个世界的，关于学校的，以及关于你的。
“所以——别老想着自己没做好的事情了。我对你的印象又不会一直停留在过去。”
她说话时，还是有点不开心，语气冷冷淡淡的，一点也不温柔。
但就是这样凉嗖嗖的话语，让亚修塔尔怔了怔后大松了一口气，如果阿莱塔温声细语地安慰他，他说不定还真会忍不住哭出来。
想想都觉得丢脸。
“那……你想从哪里开始听？期末考试的内容吗？”
亚修塔尔尽量把自己的声音调整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