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家好奇疑惑的目光聚拢在她身上，江月黎轻吸一口气，“我们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将那日所有接触过鹅膏菌的厨具餐具都砸碎敲碎了，埋进土里，定不会将碰过毒菇的用具再给继续使用。”
她继续道：“但进货时蔬里混进了毒菇着实是我们失察，往后定当日日自省。从今日起，清风阁每日采购的时蔬的单子均张贴在店门口，另取少些时蔬置于其旁，便于大家监督查验。”
在江月黎朗声告知时，舒兰与春玉已一同将今日的采购单子张贴在门口，又置了张桌几摆了些新鲜时蔬在其上。
店里的小厮也合力将锅碗瓢盆与刀具抬了出来，门前的层层人群中为他们空出来了一大块地。
江月黎点点头，示意他们立在一旁，“烦请各位为我们做个见证，若是往后还有人说清风阁内有毒菇的，请为我们分辩一二。也请诸位客人监督我们的菜品，若是出现食材不新鲜，吃坏了身体的事，我们清风阁定会负责到底，绝不推诿！这是我们的诚意，也希望能与诸位真心换真心！”
原本人群中还有小声嘟囔的反驳声，眼下也都偃旗息鼓了，都点点头默不作声。
最开始喝茶的中年人此时拍掌大笑道：“好！有气义！此事清风阁做得极好！”
有人应和道：“公道自在人心，清风阁这诚意做得足啊。”
江月黎心中石头落定，她掌心渗出了浅浅的汗，好在事态发展还算顺利。她拍了拍手，站在锅碗瓢盆旁的小厮当即动手，瓷器迸溅，哈哈噼啪哐啷的响声此起彼伏。
一刻钟后，地上只余一片狼藉。
店门口此时也围得水泄不通，江月黎笑道：“如今清风阁破旧立新了！一月后，清风阁扩建完毕，酒楼内更加奢华精致，恢复堂内座食，还请诸位届时来捧个场！当日进店的客人，清风阁均送菜品一份！”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喝好声，声量逐渐变大，层层叠叠如涟漪一样涌着。
喝彩如雷，叫好连天。
江月黎四人相视一笑，呼出了心中积攒的郁气，雀跃地为路人们分发着桃花茶，一时众人都其乐融融。
街角，一架黑色马车静静地停在阴暗处。骏马此时已不耐地焦躁吐气，似是早已停留了许久。戴月回轻轻掀开车帘，穿过人群看向被人群簇拥着的江月黎开心的笑脸，敛眉低低地笑了一声。
“聪明，倒是用不到我了，走吧，叫知县过来，做什么他自己清楚。”
“是，大人。”
在清风阁门前水泄不通时，一道黑影缩着走了上前，江月黎定睛一看，这不是那日知县大人吗？
她想起戴越回的话，心里觉得好笑，压下看热闹的雀跃，她装作不知地作揖大声道：“知县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知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可他想到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戴越回那张微笑的面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声道：“抱歉，我冤枉了清风阁，没有尽职调查，希望江姑娘谅解。”
“什么？这里人多喧闹，我听不清。”
知县知道此事不能轻拿轻放，舍了脸面咬牙切齿地吼道：“抱歉，我没有尽职调查，冤枉了清风阁，此事清风阁是清白的，望得到江姑娘的谅解。”
下面的人群突然安静，接着爆发了强烈的窃窃私语声，如雪花般一片片叠着。知县脸色瞬息间爆红，低着头匆匆跑走了。
江月黎瞧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勾起唇角笑了笑，狗官，你也有今日！
……
江月黎四人忙完已至午时，虽疲惫但心中舒畅倒也不觉得不适。
琼娘忙端来了茶水和吃食，“都累坏了吧？今日做得格外好，待恢复堂内座食那日定有许多人来看看热闹！”
江月黎点头笑道：“定会万事顺利。”
她谈笑间突然瞧见外头路过了一个商队，另头人分外眼熟！
江月黎定睛一看，忙冲了出去，喊道：“徐大哥！徐通大哥！”
徐通闻声看了过来，一时竟没有认出来江月黎。他尤疑地抬了手让车队停下，踱步走了上前。
待他认出来江月黎时，喜出望外道：“月黎丫头？是你！变化真大，我竟一时没有认出来！”
江月黎激动得快要流下泪来，未曾想他们两人还能再见。她欣喜道：“徐大哥何时来了京城？可有要紧事吗？不妨来酒楼里坐坐？”
徐通抬头看向牌匾，一字一字道：“清风阁，你在这里做工？我今日无事，来京城送批货，明日送完货便打道回府。”
“正是，大哥若是不嫌弃，不妨带商队来我这里吃顿饭，我请客。只是近来酒楼扩建，稍有些尘土，环境不算雅致。”
徐通好笑道：“尘土再多还能有望城多吗？等着，我叫他们进来，咱们边吃边说。”
他说罢，转身摆手叫商队的人进来。江月黎瞧着一共陆陆续续进来了十多个人，有男有女，女人们都裹着面纱，看不清面容。
琼娘等人此时已上楼歇着了，江月黎让小厮招呼着众人，她与徐通二人面对面坐在一旁。
“徐大哥，如今北地生意可还顺利？”
徐通仰头喝了口酒，“叛国贼已被枭首示众，狄狗少了后援也被打了回去，此时安定许多，生意还不错。”
他突然一笑，“对了，你瞧，我遇见了谁？”
江月黎皱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惊喜道： “王大娘！她怎么在这里！”
王大娘此时摘了面纱，正背对着他们低头吃饭，状态飒爽，与在北地时简直天差地别。
徐通爽朗道：“先前北地动乱时，她不要命般地砍杀狄狗，险些丧命。我顺手帮了一把，听她说自己是望城人与你相识，倒也是有缘。”
江月黎稍敛了笑：“王大娘也是苦命人，如今她过得也算好起来了，多谢徐大哥。”
徐通不在意地摇摇手，“等下你与她细谈，我让商队在这里歇息一阵。”
他说罢，又突然神秘道：“我还有事想同你单独说……这次我来京城送的这批货，或许你也用得上。”
江月黎好奇地支着下巴，歪头笑道：“徐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与我说说，可是京城那间酒楼又进了新奇玩意？”
徐通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敏锐得紧，正是，京城会仙阁与醉仙阁从我这里买了些西域香料。”
“徐大哥何时做起这种营生了？我记得你往日都是倒卖些新鲜皮子与首饰。”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北狄的生意做不成了，就深入西域探探路子，一路上九死一生，还真被我找到了些新鲜东西！”
徐通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两个纸包，“你瞧瞧，这两样东西叫胡椒和孜然，西域人拿来烤肉，香得很。就是价格贵了些，也就只有大酒楼能买得起。我前些时日托人找各大酒楼掌柜问了问，就这两家愿意买些尝尝鲜。”
江月黎打开来置于鼻下闻了闻，“闻起来颇为浓郁，用来做吃食定是不错。徐大哥，这东西在西域产量大吗？”
徐通沉吟片刻，“大的，家家户户都在种植。但此物运送起来十分麻烦，我买了百余斤，但到了京城还能食用的仅有三成不到，因此价格也定得贵一些。”
她思索着，缓缓迟疑道：“若是醉仙阁两家用着还不错，定会有其他商队也跑去倒卖，运送时保存的法子跑上几次便能琢磨着试出来。可大酒楼就那么几家，这生意远没有皮草来得稳妥。”
“你说的有道理，此次那两家掌柜便互通消息联合压价。若是这香料真的有需求，京城内消息活泛，往后这价格只会如你所说越来越低。但战事刚结束，北狄边境猎户咬死了不肯将货卖给我们，前些时日我去北地便是希望能再斡旋一二。或许等冬日北狄物资匮乏时他们便会松口，暂且将这香料生意当个过渡，为手下赚些维生的银钱。”
徐通眯眼一笑，“但你徐大哥留了个后手，他们不诚心我也捂着没有给他们看。这好东西叫肉豆蔻，你嫂嫂用此物炖了肉，香得很！只是此物稀贵，我也是机缘下遇到，只从那黝黑卷毛的商贩处得了两斤，打算有瞧得上的价格再卖掉。你可有兴趣收了？我可按九成价卖与你。”
江月黎接过肉豆蔻，闻了闻味道，“这倒是新鲜，与其他两物的味道截然不同。徐大哥多少钱肯卖？”
“这两斤一共五两黄金，若是往后我能得到更多肉豆蔻，价格会予你更低些。”
江月黎心里盘算一番，这价格倒是不低，尚不知一道菜需要用多少肉豆蔻，这成本若是太高盈利便大大减少......
可清风阁扩建完毕，若是能有一道无人见过的新鲜菜品横空出世，定能使更多的新客来清风阁尝尝。
“此物昂贵，徐大哥可否让我削下来一点，我亲自下厨做上一道菜看看，再下决定。”
徐通点头道：“好，你且试试看，若是不妥也无妨。”
江月黎拿刀细细地挂下了一层，又转身去了后厨，起锅烧油，斩脍切丝，一气呵成。她另取一锅煮水，将肉豆蔻碎末与清水同煮至沸腾后，又将煎好的豚肉倒了进去熬煮。
她轻吸一口气，这肉豆蔻的香气既非兰麝，也非檀桂，这奇异香味却能穿透全身，令人食欲大开。
两刻钟后，汤汁翻滚，油脂凝成琥珀状，散发着浓浓肉香。江月黎用竹筷轻轻一夹，肥瘦相间的肉块软烂多汁，鲜美无比。
肉蔻只需少许，再倒上几勺酱油，便能炖出一锅色香味俱全的猪肉，如此算下来十分划得来！
她快步走出厨房，跑到徐通面前，将那碟猪肉呈在他面前，笑道：“这香料我要了！孜然和胡椒也都要！若是往后你还能寻到，有多少我收多少！多谢徐大哥，您真是我的贵人！”
徐通夹起猪肉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美味无比，“还得是月黎，你做得比我家那位好吃太多了！好！咱们什么交情，你做事踏实又真诚，我信得过，往后定只卖你清风阁！”
他低头快吃了起来，朝江月黎摆摆手，“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寻你王大娘叙叙旧吧。”
他顿了顿，又道：“自我认识她那日起，她面上虽无恙，可我能感知到她心里不痛快，你要好生宽慰她。”
江月黎忧心忡忡地皱起眉，低声道：“我明白。”
小情侣开始拉扯，酒楼生意也欲扬先抑[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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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