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若倒是没客气，随意选了间房，一打开房门果然与慕言所说一样，里面什么都有。他不急着歇息，走到书架旁拿起书卷看了下，都是些戏本。

慕言这般爱看戏本的么？到处都摆着戏本，泽若看了几眼又放回去了，窗外可见青竹，风拂过竹林时好似在奏乐。

每个房间看到的风景都不同，不过窗外都是真实的景色，这处院落别有洞天。打造这么一个好地方应该还是花费了不少心力的，也不知为何会废弃这么久。

竹林中此时若是有人舞剑或是弹琴什么的，许是一场画卷，这么想着，泽若去向慕言借了把琴，然后自己抱着琴到竹林中去了。

竹林深处有处庭院，大概是专门供人歇息或者弹琴之所，泽若将琴摆在桌面，竹叶纷飞，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弹琴，只是心血来潮想弹奏一曲。

拨弦时泽若发现自己对琴也是颇为熟悉的，自然而然流露出美妙的乐音。青竹倒下，竹叶随着风飞到了琴弦之上，瞬间被绞散，泽若微愣，他停下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看看倒下的青竹，泽若瞬间明白是自己弹奏时不经意间附带了灵力，于是起了肃杀之意。

泽若把琴留在了那里，自己走在竹林中，伴着风声，他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慕言，慕言似乎一直就在那里。

让人产生一种慕言是专程在那里等人。

“……我来赏景。”慕言率先开口，“许久不曾来过了。”

泽若应了声，他倒是不好奇慕言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人家的地盘，想去哪儿自然不用知会谁，何况他们二人并未亲密到去什么地方都得向对方提前说明的那般地步。

顶多算是陌生人多说了几句话。

熟悉的陌生人，他们连友人都算不上。

这里只有青竹，泽若也不知道慕言赏的什么景，明明方才还在屋内歇息，怎么现在就出来了还离他那么近，好似跟踪了泽若又特意在泽若前面等着他。

假装偶遇。这是话本中常说的。

但是慕言并未跟踪泽若，他来此是有事情的，恰巧遇到泽若，仅此而已。他并非赏景，而是刻字。在他认为最好的青竹上，刻了字，有话道这般心愿定会实现。

慕言想着有些好笑，他竟也做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果真是闲的发慌。他不介意泽若的疏离，或者说他也并不愿与旁人过于亲密，好似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不想同泽若做友人。

慕言此刻面具又换了一个，遮住了整张脸，面上是一些简单的花纹，身上的衣裳也成了一身白，白色上面染着青，最底下的青竹往上蔓延，这就是这身的点缀，显得他这个人在此刻忽然像是个隐士。

“……忘川宛若仙境。”泽若见着两人相顾无言这种场景，着实有些奇怪，他随意起了个话题。

“那是忘川，又不是忘川。”慕言与自己的回答不同，“先前那里是魂魄消散之所，忘川是去往奈何桥轮回的。那个地方是忘川，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忘忆’。”

“听着是不是像遗忘？——它有这个含义，但他不仅仅有这个含义，在那里，无论是谁的魂魄，它都承的起。不像忘川，只能渡凡人。”

“彼岸花下是累累白骨，仙境掩藏之下，是罪恶的源头，是**的深渊……”

“别说了。”泽若打断了慕言的话，他有些心烦意乱，同慕言说了琴在何处就先行离开了。

“所以我当时才在疑惑你为何在那里。”

泽若没有回头，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那并不是慕言的地盘，那些游魂注定会消散在那里，当初他意外到了那里，估计是被慕言以为有轻生之意。

否则不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带他出来还给他地方住，慕言倒是心善，好人做到底了。泽若心里存不起感激，或者说如今的他看什么都像是在看戏，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在看戏。

他排斥与他亲近的任何人，他疑心很重，总认为谁与他亲近便是想利用他。泽若想，苡歌不就是如此吗？想要他身上那身珍贵的衣裳才与他说了那么多，慕言或是只是单纯的想看乐子。

慕言不久前才说要带他去看戏，他又收藏了那么多戏本。慕言带他离开怕他寻死，或者也只是想看他为何想去死，总归是不会信泽若是迷路意外到了那里。在先前泽若说出自己想活的时候，慕言那时就有些兴致缺缺了。

泽若不会信慕言，他此时已经到了竹林的另一头，没想到竹林之下有瀑布，这处院落到底是通了多少地方。泽若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他有洁癖但是在此时他太倦了，倚靠着巨石伴着流水声阖眼歇息了会儿。

倒不是困倦，而是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的倦怠，有种想撒手什么都不做的念头，但在刚刚浮现的时候就被他压下去了。泽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沉沉暮色，倒是奇怪，明明常年黑夜，偏偏什么都能看见，似乎只有天是黑的。

这是日暮时分吗？……泽若还不曾见过日落，若是有深厚的修为用术法，倒是能一观，但若是自然的，泽若不知哪里能看见。

听闻人间有月升日落，有与不同的烟火气，不过若是入凡尘，必染因果。眠华有了因果，不过那因果也容易断去，让魔君出手什么因果都没了。

说来也稀奇，天道的因果轮回大道秩序居然被魔君修到了点，虽然只有了因果线，但在如今这个世道，沾染过多因果必会陨落。

不是修为瓶颈亦不是心魔作乱走火入魔，是一种生命瞬间到了尽头的自然逝去，许是天道不愿仙神多生事端。百万年前可没如今这般太平，那时候征战不休，若不是那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说不准现在六界战火滔天。

也是这百万年间，仙神得更加小心翼翼，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丢了性命，兴战事，如此大的因果谁能担？

泽若想去人间走一遭，只是单纯的走上一遭，但此时很明显的不可能，因为冥君暂时封锁了通道，理由是自家妹妹要大婚，言外之意就是你们给我老实呆着，谁敢走就是与我作对。

冥君倒是霸道，但这也让冥君多了点美言，也不是所有仙神都想去人间，人间灵气稀薄，仙神术法可现盛景，用不着去人间。

这一来让眠华与冥君兄妹成为一桩美谈。

泽若不感兴趣，他只想多了解一点六界，至于其他的，他垂眸，厌倦这些琐事。但这些事，泽若得去一观，他生前大概也是个无名小卒，到如今都不曾有人与他相认，不过这次醒来，前尘如何也与今世暂无关系。

不过若是前生的事未曾了断，在他恢复记忆，就算没有恢复，只要有线索他都得去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