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云城带着夏末的余温，周漾抱着新发的课本走进教室时，目光被窗边那个陌生的身影吸引。

女孩穿着藕荷色连衣裙，马尾辫上别着淡紫色蝴蝶结，正踮脚往玻璃罐里摆放茶叶，阳光穿过玻璃折射出细碎光斑，将她白皙的侧脸勾勒得柔和明亮。

“这是从洱城带来的红茶，要尝尝吗？”察觉到周漾的注视，女孩转过身露出梨涡，声音像浸了蜜水般清甜，“我叫陆曼兮，今天转学过来，以后咱们就是同桌啦！”

就这样，陆曼兮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气息闯入周漾的生活。作为云城本地人的周漾，很快发现这个新同桌骨子里藏着与外表不符的爽朗。

午休时两人常挤在树荫下分享零食，周漾突然变魔术似的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铝制饭盒，得意地晃了晃：“尝尝我腌的酸萝卜！用食堂打饭送的萝卜头腌的，比外面卖的还脆！”陆曼兮咬了一口，酸辣味在舌尖炸开，惊讶地看着周漾。

“其实我有很多省钱和挣钱的小妙招！”周漾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知道吗？我每天放学都绕去校外运动场捡矿泉水瓶，攒满一箱能卖三块八呢！”她掰着手指细数，“还有啊，我听说现在的上班族最大的梦想就是早日退休，果然大家都想躺平！”

陆曼兮笑得直不起腰，周漾却认真地抓住她的手：“以后我偷偷教你生活妙招！上次我看见你妈茶行进货的纸箱，那叠起来卖废品可值钱了！越有钱的人越节约，这可是生存智慧！”

随着接触加深，周漾了解到陆曼兮举家从江南南城迁来云城的缘由。

母亲为拓展茶叶生意，在云城开设了第一家茶行，而父亲因参与重大建筑项目设计，只能在公休假期往返两地。

两个性格同样明媚的女孩，很快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友。课间操时偷偷溜到操场角落说悄悄话，放学后手挽手逛文具店，陆曼兮甚至跟着周漾学会了用喝完的奶茶杯种蒜苗。

“我哥更离谱！”某次周漾帮陆曼兮整理被风吹乱的课本时，对方突然压低声音，“在我老家南城大学读建筑系，整天自诩未来大设计师，一双桃花眼勾得女生排着队送情书，还嫌弃人家不懂建筑美学！”陆曼兮模仿哥哥挑眉的模样，惹得周漾笑得直不起腰。

从那时起，“陆修远”这个名字频繁出现在她们的聊天中，附带各种妹妹视角的吐槽：高中时拒收情书的“高冷事迹”，大学社团里与朋友组织建筑模型比赛的趣事，甚至连他某次把图纸画成漫画的糗事都被陆曼兮当作笑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漾将“建筑学”这个词汇默默记在心里。每当陆曼兮描述哥哥在实验室钻研结构力学，或是在图书馆查阅建筑史书籍时，她总会不自觉想象那些复杂的图纸与模型。渐渐地，“建筑学”不再只是陆曼兮口中哥哥的专业，更像是一扇神秘的大门，吸引着周漾想要一探究竟。

校外篮球场边，夕阳把塑胶地面染成橘红色。周漾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蹲在围栏角落快速捡起散落的矿泉水瓶，铝罐在包里碰撞出清脆声响。

突然一个橙色篮球“砰”地滚到脚边，她慌忙抬头，正撞见一双漆黑的眼睛。

赵涔亦单手撑着膝盖喘气，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他盯着周漾怀里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喉结动了动。本该脱口而出的“挡道了”卡在喉咙里，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突然袭来——眼前女生倔强的眼神，竟与他梦中反复出现的画面重叠。梦里那个身着古装、执笔绘图的身影，分明有着与她如出一辙的眉峰弧度。

“借过。”他声音比预想中沙哑，弯腰捡球时故意放缓动作。余光瞥见她鬼使神差地捡起自己喝完的矿泉水瓶，金属瓶身还残留着体温，这个细节竟让他心跳莫名加快。

此后每周三傍晚，篮球场边总会出现奇妙的对峙。赵涔亦投篮时总忍不住用余光寻找那个扎高马尾的身影，看她利落地收走空瓶，偶尔还会小声嘟囔：“运动饮料瓶更值钱。”

有次他故意把没喝完的矿泉水放在篮筐下，却见她拧开瓶盖一饮而尽，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他晃了晃瓶子：“不能浪费水资源。”

这个场景让他心头一颤，16岁那年开始，他总会做一个梦。

此刻梦里的画面再次翻涌——同样烈日下，同样仰头饮水的姿态，只不过古装少年手中握着的是青瓷酒盏。

他开始刻意观察她，发现她低头写字时睫毛投在脸颊的阴影，和梦中执笔的侧脸完美重合。

直到某天在学校高二1班教室门口。

“赵涔亦，有人找你！”

高二1班教室里，17岁的赵涔亦留着利落干净的短发，五官犹如精心雕琢般清晰分明，眼神澄澈而专注。

他身着白蓝相间的运动校服，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捧着一本篮球杂志遮住脸，耳朵里塞着耳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黑色的瞳孔，随着手指缓缓翻动书页的节奏，来回游移，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谁是赵涔亦？”教室门口，周漾询问着，声音清脆利落。

教室门口的女生手指向正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赵涔亦。

周漾顺着那手指的方向，一步步走到了这个叫赵涔亦的男生面前。

赵涔亦缓缓抬起下巴，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同样穿着白蓝条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身上。她神色淡然，黛眉微聚，眼色清幽。那清幽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面容还存留着几分英气。

可他却感觉心脏被重重撞击——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在此刻模糊，她开口说话时唇瓣的张合，竟与记忆深处某个声音严丝合缝。

“嗯。”他强装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实则掌心已渗出薄汗。把杂志甩在桌上时，他故意发出声响来掩盖紊乱的呼吸。

转身走出教室的瞬间，听见她追问体育室钥匙，脚步顿了顿。楼道里喧闹的人声中，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总捡他瓶子的女生，或许是解开他梦境谜团的关键。

当她追到面前拦住他时，身上洗衣粉的清香混着夏日热气扑面而来，这真实的触感彻底击溃了他的伪装。“你不会自己试试吗？同学！”他故意用冷淡的语气回应，却在推开她时，偷偷记住了她肩膀的温度。

上完体育课，赵涔亦捏着矿泉水瓶站在篮球架下，看她把钥匙塞给自己同桌。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球鞋。他无意识地将瓶子捏出“咔咔”脆响，心跳声在耳膜下轰鸣——他终于承认，自己期待与她的每一次相遇，就像期待梦境的下一章。

直到第二天早上第三节课，做完课间操回教室的路上，周漾和陆曼兮一边走着，一边讨论着过几天运动会要报什么项目。

“同学，体育室钥匙还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漾回头一看，是赵涔亦，顿时感觉像见到了冰块一样，浑身不自在。“我已经给你同桌啦。”周漾说道。

赵涔亦无奈地抬起下颚，轻声说道：“好吧，再见！”说完，转身走进泱泱的人海里，背影板正，仿佛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漾漾，这谁呀，太酷了吧。”陆曼兮一脸花痴地盯着赵涔亦的背影，

“1班的体育委员，赵涔亦。”周漾回答道。

“名字都这么好听，哪个涔呀？”陆曼兮好奇地追问。

“不知道啦，或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涔’吧。小卖部去不去，我要去买铅笔。”周漾岔开了话题。

第二天课间操，陆曼兮指着远处惊呼：“漾漾，这不那谁，太酷了吧！”

周漾顺着她手指望去，赵涔亦抱着篮球逆光走来，额前碎发被风吹起，目光却直直撞进她眼底——原来他早就记住了她。

从那之后，一整个学期，周漾和赵涔亦因为这一串体育室钥匙，成了半个熟人。

每次见面，虽然交流不多，但彼此也算有了些印象。

可往后高三那一年，文化课逐渐取代了体育课，两人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直到填报高考志愿那天，当周漾在志愿表上郑重写下“南大建筑系”时，陆曼兮瞪圆了眼睛：“你不会是被我哥洗脑了吧！”面对好友的惊讶，周漾只是笑着摇头。她知道，这个决定不仅源于对建筑的好奇，更承载着那些与陆曼兮共度的、充满憧憬的青春时光。

而此时的她尚未意识到，这个选择将如何深刻地影响她未来的人生轨迹。

高考结束，大学入学那天，周漾在南大建筑系建筑学一班教室见到赵涔亦。

尽管赵涔亦坐在教室最不显眼的一个角落里，穿着一件黑色短袖T恤，留着干净的短发，手里依然摊着一本篮球杂志，她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他身上的清冷，依然让她不寒而栗。周漾盯着赵涔亦，眼神中满是惊讶与意外。

而就在这时，赵涔亦恰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周漾瞬间愣在原地，她自己也分不清，此刻心中的情绪究竟是惊讶还是惊喜。

赵涔亦把杂志扔在书桌上，走到了周漾的站立的地方。半熟不熟的关系，赵涔亦先开了口：同学，让一下。

“ 让一下，让一下！ ”周漾跟赵涔亦的迷妹陆曼兮在开学第一天的食堂里绘声绘色讲这段的时候，陆曼兮听完，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好帅，但是太冷酷了，我现在可不喜欢这种冷面帅哥了。祝你好运，姐妹。你说你也没惹他吧，好歹也是校友，竟然这么陌生，太冷酷了。”

[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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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记忆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