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球台那一片平地是高三一班和二班的清洁区，周一早读课，古德拿着一个大扫帚和同学们分散开做清扫工作。

“古德。”陈晨从高二教学楼方向走过来。

“陈晨？你不上早读？”

“嗯，我昨天没找到你。”

“我昨天没去田径场，嘿嘿，我偷偷跑去篮球场打球去了。”

陈晨点点头，从校裤口袋里摸出两张20元的纸币，“还你打针的钱，还有早餐的。”

“不用不用，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古德帅气地摆了摆手。

“要的。”陈晨手直往前伸，坚持要还他钱。

“好吧！”古德接过钱塞兜里，恰好这时下课铃响了，他把扫把一扔，拉着陈晨就走。

“等等，你干什么？我要回班里。”

“下课了，去吃早餐啊，不吃早餐小心又胃疼哦！快点快点，等会儿人就多了”

陈晨放弃挣扎，由他拉着，往食堂跑去。

匆忙间古德还不忘回头冲旁边的同学道，“虫子，帮我把扫把拿回去！我给你带早餐！”

虽然学校食堂不供应早餐，但是学校里有很多早餐店。他带着陈晨去了图书馆斜坡下的面馆里，面馆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天天见面。

“老板，来份火腿面。”说完转头问旁边的人，“吃什么料？”

“啊？”

“蘑菇火腿还是木耳肉丝？”

“跟你一样。”

“老板，火腿的要两份！”

“你去占座，我在这等。”

陈晨找了个位置刚坐下，面馆陆陆续续涌进来一大波人，没多久古德端着两碗面过来。

“这家面可好吃了，平时下课跑过来都没位置了。”

古德把碗放下，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巾，擦了椅子擦桌子，擦干净才坐下。

他打开桌上的辣椒罐，舀了两大勺到自己面碗里，又问陈晨，“要辣椒吗？”

“不用，谢谢！”

陈晨第一次吃这里的面，面条很大一碗，料很足，放了很多新鲜的蘑菇，还有淀粉肠和少量肉丝，上面还各加了一个煎蛋。

陈晨几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在学校吃的早餐就是一块钱的奶油面包或者是一块钱两个包子，其实大多时候都是不吃的。

陈晨吃饭很慢，但他不仅把面条都吃完了，连汤都喝光了。桌子上只有几片挑出来的姜片，碗里直接见了底。

“哇，没想到你这么瘦不拉几却这么能吃！你就是她们说的那种，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类型吧！”

“浪费粮食不好！”

“说得对！”古德又端起碗，咕噜把碗里的汤一口气喝光了。

付钱的时候是古德付的，陈晨说没带钱，明天一定还给他。

他没在意，摆摆手回教室了。

面馆斜坡上的区域是陈晨班级的清洁区，有时候古德看到他了就会拉他去吃面，偶尔也会陪对方啃包子，两人逐渐熟悉起来。

“你把扫帚也带过来了，怎么不叫你同学拿回去啊？”

“不想麻烦别人。”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大家都是同学，同学就应该互相帮忙！”

陈晨垂头，用筷子搅了搅面条，“我不想和别人产生任何情感上的羁绊，这对我来说，是个麻烦。”

古德吞下一口面条，反驳道，“人怎么会没有情感羁绊？你这话要让你好朋友听到了，不得伤心死啊？”

陈晨头垂得更低了，刘海盖住了眼睛，“我没有朋友。”

他说的是没有‘朋友’，而不是‘好朋友’，古德感到惊讶，难怪每次在校园里遇见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啧，我不就是你朋友吗？”

陈晨眼珠一颤，没有抬头，闷声道，“我不需要朋友。”

古德吞了口面条，反驳道，“人怎么能不需要朋友呢？有快乐一起分享，有困难一起分担，多些朋友不是更好吗？”

“朋友会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将你推上风口浪尖，活在别人的谈资里，这样的朋友你需要吗？”

古德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一时哑口无言。

陈晨意识到自己失态，转了话题，“今天升旗，你没穿校服？”

“升完旗就换了啊，校服太……咳，太厚了，穿着热。”

丑字在嘴里拐了个弯，硬是让他咽了下去，因为他突然又发现陈晨几乎每天都穿着校服。

他又清咳了几声，问道，“你知道你在学校里有个特别的绰号吗？”

“什么？”陈晨抬头看他，一脸疑惑。

“高岭之花小白兰！啧，这形容真贴切！你这肤色在宁城真是少见，长相也特别。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惊讶，这么漂亮的娃娃应该摆去橱窗里啊！咳，小白兰，下午我带你打球去？”

陈晨眨了眨眼，吞下一口面条，才缓缓道，“我不会。还有，别这么叫我。”

“我教你啊，你皮肤这么白就是没有晒到太阳，多晒晒太阳可以促进钙吸收，有利于长高！”

见陈晨没有立马拒绝，古德乘胜追击，“那放学我找你，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晚饭，然后再去篮球场？”

陈晨抿了抿唇，摇头道，“不用，我不去，谢谢。”

晚饭后古德又在篮球场挥洒汗水，篮球场两侧坐了很多人看比赛。少年们在篮球场上身姿矫健地运球，拦截，躲闪，投篮。

已经打了两场，后半场渐渐体力有些不支，隔壁二班一个传球，队员没接住，球往观众席那边急速飞去。

个高的古德侧跑两步，在球快要打中一个女生的时候截住了，“靠，你们收着点。”

他把球用力往回一扔，转身关心道，“你没事吧？”

女生连连道谢，古德摆摆手，一抬眼就看见了林荫道上树下坐着的陈晨。

大部分看球的人都坐在下面两层，只有他坐在台阶的最上面，垂下来的树枝遮住了他，古德一直没有发现。

对视片刻后，古德抬腿大步跨上台阶，“陈晨，你坐这里，看得到吗？”

“我只是随便坐坐。”陈晨说完指了指下面球场，“他们好像在叫你！”

古德充耳不闻，开口诱道，“来一起打球嘛？可以认识很多人，这样你就会有很多朋友了！”

陈晨怔愣片刻，随即移开目光，“不用，我不需要朋友。”

感受到他情绪低落，古德调笑道，“真的啊？可是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满脸都写着：我好孤独，谁来和我做朋友啊？”

陈晨小脸一红，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胡说…”

“逗你的，陈晨，”古德轻拍了两下他的头，又弯下腰，盯着对方认真道，“陈晨，不问过去，不管将来，不窥探对方秘密，不损害双方利益，跟我做朋友吧！就单纯的，一起玩的，好朋友！”

陈晨看着古德靠近，眼神真挚热烈，内心竟生出一丝胆怯。朋友对他来说就像毒皇后引诱白雪公主的那筐红苹果，一不小心就会挑中有毒的那颗。

看对方迟迟不语，古德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往下走，“不说话就算你默认了！跟我下去打球！”

“我，我不会。”

“我可厉害了，手把手教你！”

古德把陈晨拉到了最下面一层，叫同学们让了个座出来，“你坐这，这里视野最好，等我结束这场就教你打篮球！”

比赛还在继续，古德跑进了球场，少年身姿矫健，很快抢到了球，把球运得越来越靠近篮筐，众人都拦在他前面，在篮筐下挤成一团。

他手上运着球，一个利落转身，往后跑出了三分线，双手举起，跳跃投球。

中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球场响起一片欢呼声，陈晨也跟着鼓起了掌，古德朝陈晨方向看了一眼，自信一笑。

“冬梅，看过来了，哇啊，好厉害啊！”

“当然，他好歹当过篮球队队长呢，这打球的水平可不是虚的！”

接下来球场成了古德的秀场，他越打越勇，不断进球，最后来了个扣篮，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碾压的比赛。

众人走下球场，输了的2班派了两个人去买冰棍，牛思源跟在古德后面连拍马屁，“Good，你今天very good，活像头斗牛，以后就叫你圣斗牛了，怎么样？”

“无福消受，您老人家还是去找找其他家人吧！”

他抱着篮球走近陈晨，把球往他方向一抛，“陈晨，接住！”

陈晨害怕，身体快速往旁边一躲。

古德把球捡起来，在他面前运球，“你不要怕，球来了接住就行，你试试像我这样运球。”

陈晨完全是小白，第一次拍球用力过猛，把球弹脑门上，摔坐在地。

“哇，是你打篮球还是篮球打你啊？”大牛坐在原先陈晨的位置上，惊讶竟然有人连运球都不会，旁边女生闻言笑成一团。

古德安慰道，“没事，别听他的，大牛以前手脚也不协调，多练练就好了！”

牛思源在身后抗议道，“你别胡乱造谣啊！我哪里手脚不协调了？”

“我们去那边，那边地方大！”古德把陈晨带到宽阔点儿的地方，手把手教他怎么运球。

“力度不用太大，合适就行……”

“不是这样，手要伸直，手腕用力，……”

陈晨从没打过篮球，迟迟不得要领，一会儿太高了要碰到鼻子了，一会儿太轻了球直接滚走了。

古德捡起球直接移到陈晨身后，整个人包围住了他，右手拍球，球落在陈晨前方，“像这样，球落在脚尖正前方，有规律地拍打……”

陈晨几乎整个身躯被他包围住，衣服摩擦衣服的声音传来，头上的汗滴到了眼睛里。

“知道了吗？”

陈晨撩起校服下摆擦了擦眼，“再示范一次可以吗？”

李冬梅和她好朋友小萍坐在观赛区吃雪糕，看着他们打球。

“冬梅，你怎么不叫你男朋友教你打球？”

“我才不去，热死了！”

“你不觉得他俩这姿势有点怪怪的？”

“没啊，哪里怪了？”

“说不上来，怪亲密的。就像古德从后面抱着陈晨……”

“小萍你说什么呢！教打球的时候都这样，看着很近，中间隔着大段距离好吧？”

“冬梅别生气，我就开开玩笑。”

接下来几乎每天下午古德都会教他打球，有的时候古德在打球，他在场外练习。有的时候古德站在旁边指导他，练了十多天，陈晨都不愿意上场，说自己投篮不准，还没准备好。

“这周末月考后放月假，你来我家玩吧，我们小区有个篮球场。我教你练投篮。”

“不行，周末有事。”

周五月考后就放假了，古德偷偷跟在陈晨后面走出校门，从学校后面穿过两条巷子，走到一栋破旧的老公寓时陈晨停下了。

公寓只有四层，一楼是关着的，旁边有个一米左右的小铁门，铁门后面是楼梯。

古德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一中校区很大，发展也很迅速，没想到闹市中还有这么一栋破旧的楼。

陈晨拿着钥匙打开了门，古德叫住了他，“陈晨。”

对方很惊讶，语气不善道，“你怎么在这里？”

古德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个篮球，球在手里转了转，说：“随便走走。”

看着对方怀疑的眼神，古德耸耸肩，“好吧，是大牛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找你玩，你老躲着我。”

古德走近，问道，“现在我可以去你家玩一下了吗？”

“不行。”陈晨随手一拍，把铁门给关了。

“诶，陈晨，我都在你家楼下了。”

古德眉毛微皱，有些不悦地看着他，无声控诉他没把自己当朋友。

陈晨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家没什么好玩的。”

“你家住几楼？”

陈晨低着头不说话，气氛有点压抑。

古德叹了口气，“我就问问，我不上去，行了吧？”

“……四楼。”

“那你明天来我家玩，行不？我带你看动漫，还可以带你打篮球，我们小区有篮球场，或者我们可以去新开的游戏城逛逛……”

“好。”

“那说定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不用，学校门口见。”

“好，那明天早上七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