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师,传说中天极老人已是地仙,是真的吗?”
霍康问出了很多人心里的疑问,她依旧是做男子打扮,与纪殊彦各骑一匹马赶路。
“当然……不是啦!要真飞升了,现在老头子就在九阙待着了,怎么还会收徒。”
纪殊彦懒散地一手拉着缰绳,一边看地图比对方向。
“真有人能飞升吗?”霍康很好奇,这些年在外行走,也不是没见过精怪修行的,自己没有灵根无缘修道,所以对修炼之事很有兴趣,“飞升成神以后就能不老不死了?”
“傻丫头想什么呢!”
纪殊彦见她实在好奇,只好放下地图耐心给她解答,“飞升呢,只是天道对你的某个方面圆满的肯定,有人打磨躯壳到圆满而飞升,有精怪磨练意志成百上千年念头通达而飞升成仙,也有那道子年满七岁一朝顿悟原地飞升的也有。”
说完停顿了一下,又道:“不同情况的飞升成就的仙位也有区别,一般来说念头通明飞升会比肉身成圣飞升的仙位更高。”
霍康听完若有所思,问:“这么说来,神仙也有阶级?也会有平民仙人和官府仙人吗?”
“据老头子说,确实有分级,最次是地仙,然后是仙君,仙尊,最高是仙帝。至于他们分别有什么区别嘛,我不太感兴趣,所以也没听。”
“那纪大师你在天极老人门下修行都修了些什么呀?”霍康打开水囊喝了一口,问道,“最近也没见你修炼,你就不想飞升吗?”
“不急,我还没找到我的道。”不想多聊这些,纪殊彦道,“快走吧,迟则生变!”策马扬鞭,一下甩开霍康几十米。
被扬了一脸灰的霍康眯着眼,恨不得打他一顿,狗男人跑那么快!!认命地追上去,地图还在他那呢!
赶了一夜并一个上午的路,二人终于在第二日下午来到玉成山。地图所示的山洞虽然不好找,却也没什么机关之类。周边草丛茂密不见人迹,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霍康个子小,她去探路,在洞口试探一番不见里头有动静。纪殊彦便大摇大摆地进去了,霍康在后面跟得心惊胆战,这男人胆子也太大了!
经过一段石子遍布的弯曲小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极大的被开凿过的石洞,山体上被挖出一个个类似蜂巢的格子,大小刚好能供一个人蜷缩,目测有上百个。
石洞靠墙处被划分出好几个区域,有桌椅板凳的,这是负责做记录的;有柴火堆积,这是负责做饭的;有块空地上好几个干净的压痕,这应当是曾经放过什么大体量的箱子之类……
洞穴中央有一个极大的被火烧过的圆坑。坑里有许多不知原本的黑灰,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弥漫。
霍康来到那片空地上,从墙边地上捡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枯黄的叶子,闻了闻道:“这是鱼尾藤的叶子,他们要这东西干什么?”有些厌恶地准备扔掉,纪殊彦赶紧制止,用油纸仔细包起来收好。
“你收集这个干嘛?这玩意全株有毒,虽说经过特殊炮制能有特别气味,但那方法太伤天和了。”
“不知道,先带回去给虞乾看看。”
纪殊彦一边四处查看,一边准备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包起来。来都来了,总要带点什么回去吧。
二人分开翻查,连桌椅板凳都倒过来拆开看了,生活痕迹都在,但是有文字的哪怕一小片纸条都没有。
“这些人收拾得也太干净了吧!”
纪殊彦哀叹,这回去了该怎么跟虞乾交代啊。
霍康不死心,开始去翻坑里那堆黑灰,这一扒拉还真找到了——“你看这是什么?!”霍康从一摊黑灰里挖出一小枚丹药。
“这是废丹。”纪殊彦将丹药碾碎,用水化开,一股极腥臭的味道散开,与黑灰散发的甜香混合,让人头疼欲吐。纪殊彦瞬间屏住呼吸,霍康也赶紧拿出一个小瓶打开,清新凉爽的气味霸气地冒出,冲散了那股恶心的味道。
纪殊彦松了一口气,仔细分辨那废丹的材料,不一会奇怪道:“这应该是要炼气血丹,这是很初级的丹药啊,莫不是个新手炼丹师?”说完自己又否定,“不对不对,这火候时机掌握极好,不应该啊!怎么会废成这样……”
霍康见一时得不到结果,转身又去翻秽物池。小姑娘用帕子堵住鼻子,手拿着篦铲一点点地翻动察看。她相信姐姐既然在这里待过,就一定会留下些什么。
哪怕姐姐可能并不知道她还活着,但是霍康就是觉得她一定会找到些什么!一定是她还不够努力!还不够仔细!一定要全部!仔仔细细!都看一遍!
刚满十六岁的少女忍着恶臭,眼中含泪,手下坚定地一遍遍筛查……
冥冥之中仿佛真的有什么指引,那蓖铲的污秽中一片红色纸张浮沉着露出一角。霍康不可置信地擦干眼泪,将那片红纸拨过来,清洗干净后再叫来纪殊彦一起研究。
纪殊彦眉头都不皱一下,将那纸片摊开,肯定道:“这是一张用来压制魂识的符咒。”
“什么是魂识?”
“怎么说呢,魂识,可以说生灵的念头部分。”
纪殊彦挠了挠头,要怎么跟非修士解释玄门常识呢,他想了想,“这么说吧,人死了,念头不会瞬间消散,在极短的时间里这个魂识是可以被收集起来的。”
“据我所知,有种邪术是可以收集念头再塞到另一个濒死的人体内,让其能获得前人记忆的,不过这人也活不久。”
霍康越听脸越白,她颤抖着声音问:“你、你说的,这种邪术,收集念头只能在人死以后才能收集吧?”
“没错,人死后生灵桎梏消失,魂识会短暂地单独存在一会。这会也是最容易鬼化的。”
霍康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这绝对跟姐姐有关!说不定,这就是压制姐姐魂识的!
纪殊彦看她状态实在太差,“我们先回去跟虞乾汇合吧?”
霍康无意识地点头,跟随纪殊彦一起返回柔城。昨日赶了一夜路,晚上二人找了个空地夜宿。
月上中天,四周静悄悄的。纪殊彦于睡梦中突然惊醒,他满头冷汗,捂着心口坐起来。
“你怎么了?”霍康也醒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有情况?”
“我感觉很不好,虞乾可能出事了。”纪殊彦心烦意乱地起身上马,对霍康说,“我要去找他,你去柔城外东北方向五里处,那里有个带海棠花的院子,你在那里等我们。”
说完,也不等霍康回答,快马加鞭往平东府的矿场去了。
跑到半路,马先受不了了,前腿着地,纪殊彦便被甩飞了出去。空中一翻,纪殊彦稳稳着地。他看过马匹发现只是累极,便不再管,只身靠灵气赶路。
幸好这附近没有城镇,不然禁灵阵下,只能靠双腿跑过去了。
直到天光微亮,纪殊彦终于赶到矿场,还没缓上一口气,便感觉不对劲。
这是平东府最大的矿场,理应日夜开工的。如今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鸟雀声都没有。纪殊彦一路疾走,远远地便看到前方冒着黑烟,这必定是泼了黑油才能烧成这样的!
纪殊彦心头一紧,往黑烟处狂奔——
被烧成废墟的号舍冒着黑烟,号舍前坪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尸体,流出的血液混成一大片血泊,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场上只有一人手持断鞭站着,手臂、后背、腿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血迹在他的身上交织成一片暗红色,将青衫原本的样子掩盖。尽管身体上的伤痕如此触目惊心,他周身气息异常平静。
听到又来了人,他微微转过头,手指颤抖着握紧了只剩手臂长短的鞭子,鼻梁上的小痣隐约可见,双目紧闭,眼角的血痕及其可怖。
看着瞬间转换成防备状态的虞乾,纪殊彦忙出声,“虞乾,是我。”
虞乾听到熟悉的声音,瞬间卸下所有防备,嘴角弯起一个灿烂的弧度,开心地笑道:“阿彦!你来了。”
说着朝他声音方向走了一步,却踉跄的跪了下去。
纪殊彦见此,赶紧上前接住他,这才看到,长衫下虞乾的左脚脚跟处有一道极深的伤痕。
那个位置,纪殊彦眼瞳紧缩,该死!这是被挑了脚筋?!看这个血液颜色,应该有个把时辰了!受着伤还战斗了这么久!纪殊彦只觉杀意凛然,双眼发红,咬牙切齿道:“他们是谁?我要宰了他们!”
虞乾依旧笑着,他伸手摸上纪殊彦发红的双眼,道:“阿彦,阿彦,别气。我自己报仇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好,我带你回去。”纪殊彦将虞乾背在身上,小心地避开伤口环住他的腿,低声道,“我们回家去。”
晨光破晓,天际线逐渐染上一抹浅浅的金色,天空中出现了绚丽的朝霞,太阳的光芒穿透云层,使得整片云海都金光闪闪。
奇特的光影下,虞纪二人身形交叠。纪殊彦沉稳的步伐,在这空无一人的矿场回响着令人安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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