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康最终没忍住,过去哄她了。手刚放到肩膀上,红红儿顺势就往怀里靠,霍康浑身僵硬地搂着红红儿安慰:“是我不好,不该不理你。”
怀中人儿安静了一下,接着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红红儿笑得太开心,以至于眼角含泪。
见她笑得花枝乱颤,霍康明白自己被耍了。
没想到这个花魁姐姐这么调皮!霍康无奈地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从箱子里拿出特意制作的三款香膏,其中有盒淡粉色的里头有种姐姐会过敏的香料,虽然剂量少,但如果是姐姐,那一定可以闻出来的!
霍家是专门做香料的,他们这支虽然不是主家,历代小辈们也都是要学香道的。姐姐红樱更是天赋异禀,十岁就能区分各色香料年份品质等等。
没错,这次专门接近花魁,就是因为霍康查到这红红儿有一处胎记与姐姐很像,另外年纪和来柔城的时间很凑巧。因此霍康故意接触诸莺院的姑娘,争取到了这次全院试香的机会。只要能确定胎记和同时过敏的物质,那基本就能确定了。
看着红红儿一一试用香膏,霍康装作不经意地问:“红姑娘本名带红字吗?为何取个红红儿的花名?”
红红儿闻香的动作一顿,抬起脸媚笑:“霍小哥这般问,可是要为奴家赎身?”
霍康被那抹笑晃得眼睛都花了,别过头不敢直视她,说:“我只是家里有个姐姐名字里也带着红字,她多年前丢失,我们家里一直在找她。”说着,羞赫着捂了捂脸道,“我婶娘说姐姐的左耳后有一颗红痣,我听其他姐姐们说你的耳后是不是也……?”
“你那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于红璎,璎珞的璎。”霍康略带急切地问,“姐姐可有听过这个名字?”
“于……红…璎……原来是璎珞的璎啊……”红红儿手指灵巧地把玩香膏的盖子,喃喃自语。
霍康听了,眼睛瞬间亮起:“红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只见红红儿微微一笑,百媚千娇。她单手撑着脸颊看向霍康,道:“可是我凭什么告诉你呢?只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就要打探我楼里的姑娘?”
“那你要什么?”
红红儿伸出一个手指,娇声道:“一百——金。”
“一百金?!那不就是一千两银?”霍康惊愕不已,回过神道,“我只向你打听消息,就要一百金,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那红璎姐姐不仅左耳后有红痣,在她右边肩胛处还有个粉色的樱花胎记,是也不是?”红红儿不管霍康如何目瞪口呆,自顾自地说,“所以,她的名字应该是叫红樱,樱花的樱。我说的可对?”
霍康耳中响成一片,眼神呆滞。
因为红红儿说的没错,她姐姐不仅左耳后有红痣,那朵樱花胎记更是需要活动后才会显现出来,这是霍家血脉的象征!就连霍康,后腰处也有一朵粉色樱花胎记!
所以,这花魁真的知道姐姐的下落?!可她要一百金才告诉我消息。我……我哪来一百金?
霍康在心里算了算如今的家底,靠卖香品确实能赚很多,但是她还要查灭门案,还要查姐姐的消息,东奔西跑的根本攒不下多少,满打满算最多也才九十两银子……
霍康这会是真羞涩了,没办法,囊中羞涩脸上也没光。她挪到红红儿身边,小声打着商量:“红姐姐,我现在没那么多银子……我现在身上就二十两,你可以先告诉我个关于我姐姐的二十两银的消息吗?”
“呵呵呵……”红红儿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得不行,道,“霍小哥,您这要求我也是第一次见……行吧,我就告诉你个值二十两银的消息。”
等霍康将身上各夹层里的碎银都掏出来堆在桌上时,红红儿不再调笑,正经倒了杯温茶推到霍康面前,这才说道:“若是完整消息,我自会告知你姐姐红樱的下落,生死,包括她是如何来的。这二十两银,我只能告诉你:她暂时还活着。”
“……暂时?”霍康道,“意思说她可能有生命危险?”
红红儿嘻嘻笑道:“这是下一个消息了哦~”
霍康急得不行,背起香匣子就拔腿往外奔去。
“哎~你的香膏不要了?”
“——送你了!”霍康头也不回地跑了。
红红儿含笑坐在那里动也不动,面前摊开摆着三盒香膏,她纤细葱白似的手指一一点过,将其中一盒淡粉色的推开,低声笑骂:“小滑头!还跟我耍伎俩!”
霍康回到住处就开始翻箱倒柜找银子,一番折腾,最终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和些许碎银,总额六十三两银。霍康呆坐半晌,不断回想哪里能快速搞到钱……好想念我的小金库呀……霍康蓦然回神,或许,我可以回霍家庄找找我的小金库?
灭门案时,霍康和族人们一起被丢入后山河中,之后被邻山猎户救起却失了记忆忘记回家的路。长大后记忆慢慢回来了,霍康也想起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那时也是回过霍家庄替家人收敛尸骨,可那里只余残迹,什么线索都没找到。最后只能在霍家庄的后山设衣冠冢祭拜。
当年那场大火,霍康实在记忆犹新。整个霍家庄被烧得看不清原来结构,加上灭门惨案后就开始闹鬼,更加没人敢进来收拾。如今的霍家庄一片荒凉,残破的大门只有一扇能合上,另一扇上满是黑色的血垢,也不知有多少人的血……
春日明媚的阳光下,霍康站在霍家庄前,眼睛干干的,她颤抖着手推开那半扇门——入目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散落着黑灰色的砖,到处都是火后余痕!无一不提醒她,这是**!是有人害了我霍家庄一百七十余口的性命!!霍康浑身发抖,心脏处一抽一抽地疼!
霍康觉得身体里有一阵一阵的寒气冒出,她仿佛又回到那个中元节前夜,她听到爹爹和叔伯们的惨叫,听到从小相伴长大的丫鬟姐姐们的哭泣和求饶,听到马厩里马匹的嘶吼和金属锵锵的声音……她神态恍惚地在霍家庄各处游走,追寻记忆里关于这场大火最初的原因……
霍家庄外百米的一处草丛里,纪殊彦张望着霍家庄方向,担心地问:“虞乾,这霍家庄不是说闹鬼吗?让那小姑娘一个人进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呀?”
虞乾坐在火堆旁,拿着两根插着馍的树枝烤着,温声回答:“要真有鬼,阿彦可以保护我的吧?”
“那是自然!我这次可是把老头子的四神破魔法剑带出来了,那可是半步灵宝!上天入地,诛仙破魔!”纪殊彦叉着腰得意地说,又凑到虞乾身边道,“你别怕!我一定保护好你!”
“我现在比较怕你饿肚子,晚上又来闹我。”虞乾将热好的馍递给他。
纪殊彦接过来三五下就吃了,又过去看霍家庄。虞乾稳稳地坐着,双手拿着馍细嚼慢咽,一点都不着急。
“你说,上头怎么突然要重查灭门案?前几年端王世子不是查过一次吗?怎么今年又让你查?”
虞乾也不知。他今年二十九了,在清吏司待了七年,从地方清吏司做到了刑部清吏司。
这次出来明面上是他休假陪好友采风,实际上是他接到陛下密令重查三晋灭门案,还赐下天机令可调六百兵卒。虞乾心里明白,这是担心牵扯过大,给留的保命符。
这么棘手的案子,到底要不要把阿彦扯进来呢?虞乾凝视着身旁那穿得跟红包似的男子。
自从七年前懵懂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意,虞乾便开始观察纪殊彦。
除了每年七月份总会失踪那么几天,和偶尔外出查案会刻意躲避星极山弟子外,纪殊彦表现得没有任何异常……曾经他以为的偏爱,慢慢地只能解释为好朋友之间的默契和友谊……
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
他的来意不是早就告诉过自己吗?为什么还是放不下?虞乾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一想到以后可能要跟他分开,心里便会涌上密密麻麻的痛……
……
霍康凭着记忆,顺利来到她的院子后面,那里本来应该种了一片淡紫色的丁香花,每年姐姐都会摘丁香炼花油给我们,将丁香油混合做线香,一整个春天都是丁香味~霍康呆呆地看着那片焦黑的土地,深吸一口气,开始在花圃一角挖起来。
这是她自己偷偷藏的小金库,放着往年生辰时收到最喜欢的礼物,最重要的是里头有一个五十两的金元宝!那是她六岁生辰时自己挑的,为了给年底生日的姐姐做一个镶金的瓷娃娃。谁知……
挖了半个时辰,霍康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地方了,终于在天黑之前,看到了那个刷过漆的金丝楠木匣子……霍康丢开铲子,用手拨开泥土,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拿出来……
这是一个粗糙的金丝楠木盒子,盖子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安康喜悦”像是小孩子的玩笑之作,不过也确实是——这是霍家公子霍祺八岁时亲手做的,送给小妹妹的生辰礼物。
这个小妹妹,就是霍康。
“哥……”霍康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抱着木匣子嚎啕大哭……仿佛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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