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叹了口气，往旁边走了两步，她忽视男人灼热的目光，抽出书架上的书，小声嘀咕：“好吧，我不喜欢。”

这种承认，更像是妥协。

皇帝却笑了起来。

低沉浑厚透出一丝愉悦。

他很久没这样笑过，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怒目而视的模样取悦了皇帝。

“你喜欢什么？”

“丁香，紫兰，虞美人。”

“花？”

察觉到皇帝话里的差异，少女横过盈盈眼波，妩媚的眼角带着几分娇嗔：“你问我的。”

“好吧。”

“喜欢花不行吗？”

“朕……我见过很多女人喜欢花。”皇帝细细一数，贵妃，德妃，宜妃，荣妃，连慈宁宫里那位汉话说不明白的娘娘也偏爱中原的花，皇帝并不觉得花好看，有这功夫，还不如去骑马打猎来的痛快，不过素素是他的心上人，他愿意去讨好。

讨好……

皇帝愣了一下。

翻来覆去念了几遍，摇头失笑，迎上少女询问的目光，便摸了摸鼻子试图遮掩尴尬：“我明日带花给你。西域新来的墨梅开的正盛，你可愿意与我同去赏花？”他俨然忘记贵妃对墨梅的偏爱，只想拿来哄眼前的少女欢心，若她跟他离开……

心头一动。

想到这个可能，无数纷杂暧昧的心思潮水般涌来，这一切，却碎在少女微微摇头里。

“那好吧。”

皇帝妥协，看似无害的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疯狂的**，他目光贪婪且隐秘，一寸寸的掠过少女清丽精致的眉眼，秋光潋滟的眸光。他盯着修长白皙的脖颈，缓缓垂眸，遮住涌动的暗芒。

他走到素素身边，忽如其来的阴影迫使素素抬头，男人俊美的几近冷酷的脸近在咫尺。

素素下意识后退，胳膊传来不容抗拒的拉扯。

“你喜欢什么？”

他步步紧逼。

“花！”

“还有呢？”

锐利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鼻端传来厚重的龙涎香的味道，危险危险！身体里的每一个分子都在疯狂尖叫，脑子里的神经紧绷到极致，素素强行按压住逃跑的冲动，不动声色的放缓警惕，她目光下移，虚虚凝于一点，淡淡的说道：“我独爱于花，别无所好。”

皇帝尤不死心，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家族荣耀，一如僧人爱佛，女人骨子里天生追逐着华美昂贵的珍宝。

贵妃仗着他的宠爱，强行赶走文华院的文人！德妃仗着他的宠爱，妄图和表妹叫板，更是忤逆表妹私下探望老四！宜妃仗着他的宠爱，肆意妄为，嚣张跋扈！

这些……不过是……

他固执的认定这是女人的天性，并且忽视了如太皇太后那般伟大英明的女人的存在。

他像顽固的执矛者，意图攻破素素淡泊的外表，暴露出她的本性。

然而，他失算了。

素素的眼里是吸食龙气完毕，进去休眠状态的系统。

她抬眸迎上男人执着的目光，微微一笑，声音飘散于空气里。

“您的执着于我而言，不过一场虚幻。”

言毕，身如幻影。

就在她想要消失的时候，即将进入休眠期的系统忽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s级任务下达，保护九五至尊，时限：一刻钟。失败：抹杀。”

保护皇帝？

素素愕然，还没多想，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锋寒急射而来。

她合身扑上一把推开陷入沉思的男人！

“小心！”

箭矢呼啸而来，锋利的带刺狠狠扎进肉里，巨大的力道将抱住她的皇帝逼退了好几步，摇摇欲坠的坐在地上。

皇帝手染鲜血，怒吼：“李德全！”

“皇上！”

李德全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身后的暗卫们与刺客战成一团，刀光剑影，十分危险。

“咱们先离开这儿吧万岁爷。”

皇帝对李德全的劝说充耳不闻，他握着素素的手颤抖着，温热的血液变得冰冷，干涸，触目进行的刻在他的眼底。

“姑娘？”

素素没有回应。

那道箭太锋利了，几乎将她变成了血窟窿。

他伸手捂住伤口，大片的液体从指缝溜走。

素素性命垂危。

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声。

十九？

他在这儿？

下雨了？

温热的液体滴落脸颊，勉强唤醒少女一丝生气。

谁在哭泣？

素素看着皇帝，颤颤抬起腕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碰了碰对方的脸颊：“你是个好皇帝啊。”她的爹娘虽然死在饥荒里，可那以后很久很久，素素流浪的日子里却从没一饿过了。

那份深埋的感激涌出来，促使她不顾一切扑上去。

她缓缓闭上眼睛，好累啊，她真的好累，恍恍惚惚间贵人温柔的冲她招手：过来啊素素。

我来了……贵人……

滴：系统升级完毕，任务模式开启，“保护皇帝”完成，奖励……

黑暗淹没，素素陷入昏迷。

皇帝抱着她，坐在地上，玄衣染血，愣愣不发一言。

“万岁爷？”

李德全紧张的声音发抖，他从来没有见过万岁爷这样的，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走的时候更多的是伤心，而不是……

李德全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词汇去描述皇帝身上的冷意。

皇帝抬头，目光落在提着医箱的太医身上，嘴唇微动，却咽下了训斥。

人都死了，还要太医做什么呢？

他也明白不是太医的错儿，可人难免有迁怒的时候。

最终，他摆摆手：“退下吧。”

老太医走了。

窗外响起呼呼的风声，吹动新枝嫩柳，不一会儿雷声大作，春雨簌簌落下。

追击刺客的侍卫无功而返，单膝跪地，神色懊恼：“奴才无能，追丢了刺客，求皇上降罪。”

他是暗卫的头头，功夫数一数二的好，翻遍整个大清后宫未必能找出更厉害的来。皇帝也明白，要是不整顿一下，或者找到更厉害的高手，再有下次自己怕是要折在刺客手里。

“初一办事不利，自领三十鞭子。”

“喳。”初一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他挨鞭子是好事，皇帝小惩大诫不打算追究了，不过他想起那人交手的招式，依稀眼熟……

皇帝说：“下去吧。”

暗卫们呼啦啦的飞上屋檐，藏到不起眼的地方。

剩下个不会飞不会跑的李德全，苦着脸连声都不敢出。

又过了一时三刻。

等地上的血都干了，皇帝终于想起了乾清宫里的折子，等着上朝的大臣，还有满宫心惊胆颤听闻皇帝遇刺吓得魂不守舍的妃子们。

他得起来。

他是皇帝，断断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去悲伤去流泪，成何体统？

皇帝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挥开想帮忙的李德全，低声笑道：“这仙女儿还挺重，朕给她塑个金身估摸着几千两金子还不够使的。”

李德全耳边炸响春雷，挤出个难看的笑脸。

“万岁爷……”

“朕？”皇帝脸上温热，伸手一抹，冰冷的液体落了满手。

他的**，幻想，好似一场来去匆匆得春雨，就此终结。

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忘记如精灵般闯入他的生命，又因他死去的女子。

皇帝怀里的尸体开始发光。

呼吸间的功夫，化为流光逝去。

“李德全，她应该是回到天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