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被赶到院落里一处冒着热气的偏房前,浓烈的皂角味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屋里走出两个五十岁左右的嬷嬷,掀开竹帘:“都进去!在外间把脏衣裳脱了,扔进筐里!”
浴房里热气氤氲,被分里外两间,外间空荡荡的,地上放着几个硕大的竹筐。
姑娘们鱼贯而入,站定后左右互看,谁也没动手解衣裳。
嬷嬷催道:“都愣着做什么?脱啊!”
另一个嬷嬷也极不耐烦:“都到这儿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赶紧的,你们要不愿意自己脱,我可就让人进来帮你们脱了!”
嬷嬷口中的人,显然是指守在门口的龟公。
姑娘们脸上血色尽褪,哆哆嗦嗦的开始解衣裳,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但也有迟迟不肯动作的,那两个嬷嬷便直接动手撕扯起来,尖叫声中,不过几下,就撕的连胸衣都不剩,肚皮和胳膊上还挨了几道拧。
温淇知道反抗无用,再加上上辈子洗过大澡堂,犹豫不过几秒便从善如流解下衣裳,进了里间。
里间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石砌浴池,池水还算清亮,边上放着澡豆、长柄木刷。
“下水!都洗干净些,头发、身子,一处都不准落下!要是洗不干净,仔细你们的皮!”
那木刷不知道是多少人用过的,温淇嫌弃,泡进水里只用手搓洗起来,她已经将近十天没洗澡,早脏的受不住了。
边洗脑子里边想着如何能替了霜月的事。
她本也不是什么天真的烂好人,现在这个情况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说霜月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个好人,她这回也必须下手。
清洗过后,嬷嬷们赶着人回到外间,像挑猪肉一样仔仔细细验过后,给每人发了身新衣裳,温淇领到一身月白色裙子。
腰身有些宽,她用腰带用力扎紧。
回到原先的厢房里,躺在通铺之上,她伸手探到枕头下,摸到前几天自己扭伤手后,托小李哥买的化瘀膏。
小瓷瓶入手一片冰凉,让温淇燥热的血凉下来。
后院是杂役和丫头嬷嬷们住的地方,花姐儿和倌人们住在阁楼里。
之前赵妈妈说过,明天要带她们进楼看看,长长见识,那么这就是机会,如果能逮到时机,把油膏涂在那霜月门前……
若她摔伤了,就自然不能跳了。
虽然不保证百分百成功,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天仙楼里晚上热闹,第二天白天人散去,中午到下午这段时间最冷清。赵妈妈叫了一个嬷嬷、两个龟公,趁着楼里人少,领着姑娘们进了楼。
楼里一共有四层。
第一层为正厅,厅中央有一方形舞台,周围可供客人宴饮。
第二层为私人宴饮所用的厢房。
第三层为花姐们的房间。
第四层是红倌人与清倌人的房间。
一层正厅宽敞极了,地上铺着绣毯,四壁上名画高悬,薄纱轻扬,空气里漂浮着甜腻的脂粉香。而越往上,周遭布置的也更为奢华。
嬷嬷扬声道:“今儿让你们来,一来是认认地方,二来嘛,也见见世面。”
这时正巧一个红倌人出来送客,嬷嬷远远指着她身上软似云雾的褂子,道:“看见了吗,这位姐儿身上穿的,那可是蜀地的云锦,四尺就要五贯钱。”
“这样的好东西,在外头难得一见,可在这儿只要你们肯用心,哄的客人高兴了,随手赏下一件东西,就够你们在外头挣一年!”
说罢一扭身,上了楼梯:“都麻溜点儿!跟上!带你们瞧瞧倌人们住的金窝窝!”
姑娘们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跟上脚步。温淇故意放慢步子,缩在人群最后。
脚下的绒毯柔软厚实,吸尽了脚步声,却让她心头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最顶层的连廊十分奢华,每间房门口都挂着一盏描金灯笼,灯笼上用黑墨写着所居姑娘的名字,温淇快速掠过,目光很快定格在楼梯旁右数第四间,那盏写着“霜月”二字的灯笼上。
她藏在袖中的手已经微微汗湿。
出门前,她把一整盒化瘀膏全都抠了出来,紧紧攥在手心里。此刻那团药膏已经被掌心焐得软化,黏黏腻腻的渗在指缝里。
随着众人走上四层,走过霜月房门的刹那,温淇猛地吸了一口气,脚下一个虚浮,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侧歪倒,发出一声压抑短促的惊呼。
她顺势矮身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迅速将那只糊满油膏的手,按向霜月房门前,然后借着裙摆的遮挡,胡乱地抹蹭开一片。
做完这一切,她不敢有丝毫停顿,立刻撑着膝盖站起身,低着头,跟上了人群。
嬷嬷带着她们在楼里转了许久,方才领着她们下楼回院,温淇刚抬脚跨过门槛,就听身后楼上传来一声惊叫。
“啊——!”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往上看去,温淇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快,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前头的龟公走了回来,眯着眼往上瞧了瞧,自语道:“霜月?”
温淇微微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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