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醒来时日头刚出,丛莲抚着头惺忪环顾,迷糊间看见靠着墙壁睡觉的众人,三七和清荷彼此依偎着,李清荷刚醒,嘴里哼咛问现在几点了。
丛莲出去探头看,蹑手蹑脚到她身边,“现在是辰时。”
李清荷与三七相互支撑坐起来,伸个懒腰。一旁百云长三人也清醒了,休整一番继续赶路。
就这样一路赶着,白日赶路,夜里休息,闲暇时李清荷便去找文璟学习,这才是当下的要事。
临近扬州时他们经过一片荒野,当时黄昏落下,霞光万道。
日落时便是他们停下休息的标志,几个人从马车上拿下几个小马扎,郭禹安和百云长拾了些柴火,在马车旁围了一个火堆。
夜光已至,噼里啪啦的火焰在空中燃烧,照亮了他们的脸。
文璟从车上拿出干粮顺手分了,李清荷道声谢,捧着肉饼小口咬。文璟低头正好看到她满足的表情,柔美的眼睛光彩熠熠。
忽然空气中响起折扇啪一下拍手的声音,李清荷抬头,月白的长衫被火光映透的泛黄,紧接听到一句谦和的关心。
“今早的功课做的如何了?”
李清荷听到这句话,顿时头皮一紧,表面笑嘻嘻心里哭唧唧。谁能想到,堂堂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居然还得从头学习,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转头跟郭禹安苦大仇深嘟囔道,“小郭,你们组织还缺人吗?我能不能去贵司进修武艺,学习怎么悄无声息杀人。”小眼神暗戳戳瞥向文璟。
郭禹安冷眸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声音都欢快不少,“太慢了,不如雇一个杀手。”
百云天在一旁哈哈笑着,“读书再辛苦也不能计划杀了文璟,这是弑师,大不敬!”
文璟听到这些对话,掀起眼皮含笑盯着她,“不巧,在下文韬武略皆通晓一二,不嫌弃的话在下也能教你,等你学成归来不妨再让为师领略。”
李清荷从他幽幽的眼睛中品出一丝微妙杀意,立刻就怂了,“不不不了,我这就去好好学习。”然后即刻起身,嘱咐丛莲,“阿莲,等下你先去,我再复习复习。”
丛莲是勤奋型学生,只要是文璟布置的任务她都能对答如流。不仅如此偶然间文璟发现丛莲有算学天赋,便慢慢开始教她算学。
本想两人一起教,只是李清荷一听到算学,勾唇角大言不惭,“数学嘛,这个我会,你只教丛莲就行了。”文璟没有多言,每天额外空出一个时辰为丛莲辅导算学。
“阿莲,你可还记得早上刚认的几个字,用树枝在地上写出来我看看。”
丛连乖乖称是,找了一个树枝在空白的地方写。
李清荷就难了些,古文对现代人来说艰悔难懂,她还在翻书记忆。
三七看着她为难的样子,不禁出声问:“这些…很难吗?”
“好难的,根本记不住。你们小时候受过启蒙教育,而且你一直在认药方,对你来说这些不难。”李清荷一手捧着脸道。
三七骄傲的点头,眼睛亮亮地说:“我认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药材。”
繁星很亮,他们只要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星,丛莲已经写完了,等着文璟过去检查。文璟连连点头,然后拿竹笛指着一处,“这里错了,撇在横的外面。不错有进步,今天只有这一个错处。”
丛莲高兴的脸色红润起来,语气雀跃:“真的吗?”
文璟淡淡点头,“真的,下一步可以开始读文章了,算算日子后日能进扬州,这几天也累了明天休息一天。”
“是,先生。”
“喊你阿姐过来吧,到她了。”
李清荷忽然有种上场考试的即视感,进场前最后一秒还在看书记忆。
文璟静立在那里长衣翩翩,李清荷不情愿的走到他面前,先是拱手作礼,“先生。”
他面向李清荷,把手里树枝递给她,歪头道,“开始写吧。”
李清荷摊开手掌,接住细长的树枝,粗糙的质感和光滑的笔杆无法比较,却在不同场合共同承载着传承的重任。
她凝眸弯腰,手伸着树枝,开始回忆刚才还见面的几个字,然后动笔。架子摆的严肃,努力回忆好久最后却只写出一半,还错误百出。
写完后她把树枝藏在衣袖里低头躲在一旁,脸红红的,十分窘迫。
文璟边走边批阅,批阅一个看她一眼,情绪复杂,李清荷根本就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自己写的有多差劲。
改到最后文璟深吸一口气,极力忍耐,然后把正确的写法标注在下面。
“这些地方有误,今日能写对一半已经有所长进,明日停课一天,复习今日所学。”
李清荷离得远,唯唯诺诺称是,文璟又默默补刀,“还有”,李清荷抬头愣了一下,“还有什么?”
“还有,用树枝书写字都歪七扭八成这样,日后用毛笔写字,怕是别有一番天地。”
他的语气太嘲讽了,深深刺痛李清荷的小心脏,握紧拳头满头黑线,士可杀不可辱!
于是她气冲冲的说:“你等着我能练好!”
夜逐渐深了,荒野四处通风,他们决定在车上过夜。
“清荷,天冷了上车睡觉吧。”三七下来喊她,丛莲也跟了过来,“是啊阿姐,也不差这一天。”
“没事,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再练一会儿,等火灭了我就上去。”
她们俩劝不动,互相扶着上车。
李清荷敛神抬头看一眼月亮,呼气又充满了动力,“加油李清荷,你一定能练好的。”随即手握树枝,笔走龙蛇挥斥方遒,写完一个“范”字后,大叉步后退准备欣赏自己的杰作,嘴角都准备上扬了在看到“杰作”时僵在了一半,“笔画对,为什么写出来这么丑!”
气的她把树枝给折了,一手拿半截,衣袖都被戳出一个洞。
“我就不信了,再来!”树枝一摔,又捡了一根树枝继续练。
胸中有些气性,她屏气不断平复,“没事的李清荷,认清自己的残缺,才能弥补完整,字写不好慢慢练,能练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她感受到内心积压的气性慢慢平复,一笔一划认真写着,不知不觉空地上写满了“范”字。
文璟坐在马车内捧着一卷书,过会儿探头看车外,在这荒凉的地方,月色萧瑟,依依佳人背影孤独,他忽然想到一句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此情此景再合适不过。
他带上自己的青绿色披肩,移步下车。
柴火快要燃尽,她仍不知疲倦。
“你要这样写到什么时候?”
李清荷被吓的一抖,听到一个温冷的声音,她回头,“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吓我一跳。”
文璟叹气,又问一遍:“你要练到什么时候?”
李清荷习惯二十一世纪的“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只要关系到学习就采用题海战术,菜就多练。
“柴火都要灭了,你还要练吗?”
她看向柴火,果然,火光小了很多。
“这么晚了,那就这样吧,明天再练。”
说罢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准备去睡觉,离开的那刻手臂被人抓住了。
她疑问道:“有什么事吗?”
文璟松开她,走到小马扎旁,一手拎着一个走到她面前,放下示意她,“坐”。
她不明所以,下一秒一件披风出现在她眼前。
“晚上冷,披着吧。”文璟淡淡道。
李清荷接过系在身上,裹上披风确实挡风。
“有个人,路遇迷障,前行数十步,却依旧在原地,可怕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原地。”清凉的话语娓娓道来,静人心。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原地,但是在路上总比守株待兔好吧。”
文璟又说:“守株待兔亦是异想天开,行至何路便要知道身在何处。”
李清荷不懂他要说什么,文璟看着她,眼睛是清澈的汪滩。
“你若是来年赴考场的考生,我便会用最严厉的态度来教你;你若是即将管家的嫡女,我便用最公正世故的手段来教你。可你都不是,所以我便轻松的教你,施教寓于乐,可没想到你自己却多加框架,严以待己,所以你告诉我你想学到哪种地步?”
一段话搞的她混沌不堪,可马上又茅塞顿开,对啊如今她生活不愁,为什么今天这么急呢,完全可以慢慢来。她行走百步之后遇见迷雾,紧接着又见到一条康庄大道。
李清荷来到这里的时间太短,思维逻辑和习惯还不适用这里,现在有人给她提醒,她立马醍醐灌顶。
站起身披风吹动,她笑的真心实意,“谢谢你,我知道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着急字体漂亮了,能看就行。”
文璟抱着手,恍然听到一个吐槽,“那你今天嘲笑我的字丑!!!”语气之愤,崩天亏地。
“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明显他想把这个事略过,奈何她记仇。
“以后不准嘲笑我的字!”
“我去睡觉了,听不见。”明晃晃的拒绝。
这是的篝火燃尽,世界归于黑暗,夜色让听觉更灵敏。
“晚安啦文璟!”她大声说。
“晚安?”文璟驻足回头,等她的解释。
“晚安就是晚上梦安的意思,祝你有一个好觉。”李清荷咬牙说。
“那晚安吧。”他说。
步履声又响,她也上车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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