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陈年旧怨

接亲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队伍长长一眼竟望不到头。

孙青青端坐在花轿内,红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是手里的那个白瓷小罐还被她紧紧攥着。

许是瞧花轿里安静异常,守在花轿外的喜娘,出声安慰道:“娘子,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虽说是续弦,可这该有的排场一点也没少咧!”

孙青青没有回话,将那罐子塞回袖子里,对外敷衍一句:“我知道了。”

听到孙青青的声音,喜娘这才放心,继续跟着迎亲的队伍走着。

“青青!孙青青!”

队伍后面,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孙青青下意识地就要扒开车窗的帘子,却被喜娘眼疾手快挡了回去,喜娘着急道:“哎哟我的姑奶奶,这新娘半路露脸可不吉利!”

孙青青被推了回去,有些气结,若她没听错,这声音的主人是沈渔。

半炷香前。

孙家的新娘刚刚被接走,但宴席才刚刚开始。刚刚围在门外的人这会都陆陆续续地进去,陈芸娘则站在一旁,焦急地朝外看着。

只是眼前人影渐渐没了,却依旧不见沈渔身影。

正当陈芸娘要放弃转身进屋时,却看到远处有两道身影,其中一道绿衫粉裙的,正是沈渔。

看到沈渔,陈芸娘连忙跑过去,抓住沈渔,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孙青青呢?”沈渔朝里面望了望。

闻言,陈芸娘有些伤心道:“你来迟了,青青刚刚已经被接走了。”

沈渔一愣。

跟过来的于微见状,道:“若现在骑马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听到于微的话,沈渔看了对方一眼,她现在并不是想麻烦他,可若今日不去见孙青青,哪怕日后再见,怕也是不同了。

“可你不是要走了吗?”沈渔本想应承下来,却临到头,问出的话却是别的。

于微看着沈渔,道:“你我之间,总要有一人能如愿才是。”

见沈渔不答,于微又道:“归根结底,今日你会与孙娘子错过,也有我的原因。如今既然还能弥补,更应该尽力而为了。”

“对啊!沈渔,青青她……其实还有话想同你说呢!”陈芸娘也在一旁劝道。

三人从小的缘分,她也是清楚的。孙青青虽骄横,常常嘴上不饶人,但人心不坏,不过也正因为这个毛病,才最后同沈渔闹开了。但其实她看得出来,孙青青这些年也是想同沈渔和好的,只是偏偏两人一见面,都舍不下脸面。

陈芸娘边劝,边朝于微使了个眼色。

于微会意,转身欲去牵乌云。

沈渔却一把拦住了于微,道:“我同你一起去。”

于微见状,了然一笑,与陈芸娘告别后,便同沈渔先去福生馆的后院牵了乌云出来。

牵住乌云的缰绳,于微细心地安抚着乌云,待将乌云安抚好了,于微便扶着沈渔,道:“小心点,我扶你上去。”

沈渔点点头,在于微的帮助下上了马。这还是沈渔生平第一次骑马,只是,现在也容不得她多加感慨了。

见沈渔上了马,于微便也紧跟着上了马,感受到于微就在自己身后,虽然于微有意隔开了一段空隙,但始终在同一匹马上,沈渔还是不由得僵直了身子。

或许是感受到沈渔的紧张,于微拉住马的缰绳,轻声安抚道:“别怕。”

声音低醇,最是能安抚人心。只是这话就在沈渔耳后传来,贴得这样近,倒让沈渔的耳垂泛起红,发起热来。

于微并未察觉不对,说完便抽动缰绳,乌云仰头嘶叫一声,便迈开步子,渐渐加速,直接朝镇外的方向奔去。

这空中的风席面而来,一下便吹走了沈渔刚刚那一点不起眼的旖旎。

沈渔低头,看到于微死死拽着缰绳的手,想起那日于微为周文昌请来大夫而受伤的手,于微现在也如当日一般紧张吗?

沈渔回头去看于微,却见于微双目直视前方,一脸认真,并未发现沈渔在看自己。

沈渔收回视线,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都甩了出去。

“沈渔,你瞧,那是不是孙娘子的迎亲队伍?”于微问道。

沈渔抬头一看,果然瞧见了一队人马,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招手朝那方向大喊着:“青青!孙青青!”

于微被沈渔突然的动作,吓得连忙将缰绳抓得更紧了。

当即加速朝那群人跑去,迎亲的人看见一男一女骑着马拦住了去路,还以为是抢亲的,下意识就拿起手中的家伙防守。

于微勒停了马,下马后便立即将沈渔扶了下来。

沈渔下了马,便匆匆朝花轿跑去,却被人拦住了。

娶亲的向老爷,见状,也从马上下来,走到沈渔面前,问道:“这位娘子,拦住我娶亲的路,这是为什么?”

沈渔这才知道那要娶孙青青做续弦的富户是个什么模样,虽然听说三十多岁了,但举止气度倒像是读过书的,样貌虽不算一等一,但也不差。对方这么有礼貌,反叫沈渔心虚起来,原本她觉得,若这富户不堪,孙青青不愿,她做一回恶人也不是不行。

如今这样,倒叫她有些收敛气势了,慌忙解释道:“我是孙娘子的朋友,今日她成亲,我来迟了,现在赶过来,有些话想与她说。”

“这……”向老爷看了身后安静的花轿一眼,有些为难。

这时喜娘匆匆赶过来,着急道:“可不行啊!哪有上了花轿中途下轿的?!这位娘子你年纪小,不懂这些也就罢了,你这要求,不是叫人为难吗?”

闻言,沈渔立马开口:“我就隔着轿子和她说说话!绝对不让她下轿子!”

听到沈渔的话,喜娘为难地看向向老爷。

向老爷笑道:“去吧,既是夫人的好友,上轿前未见到你,想来夫人心中也是遗憾。你既然赶过来了,我自不能再拦。”

“谢谢!”沈渔赶忙道谢,疾步跑向花轿旁站定。

沈渔轻咳了两声,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不是有话同我说吗?”还是孙青青,率先开了口,语气还带着几分生硬。

沈渔一愣,随即开口道:“其实那天……我和芸娘去找你,是想问问你自己对这门婚事的意思。”

坐在花轿里的孙青青明显一愣,随即开口道:“你们知道了又如何,还能带我逃婚不成?”语气是一贯的刻薄。

沈渔一噎,下意识朝于微牵着的马看去。

“算了!”孙青青又开口道,“反正嫁人就是那么一回事,再有……他长得也还行。”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向老爷了。

沈渔闻言,犹豫着开口道:“如果你以后过得不开心……”

“沈渔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吗?”沈渔话未说完,就被孙青青打断了。

沈渔顿时委屈得闭上了嘴,她本来想说的是,如果孙青青以后过得不好,反正她养小二一个人也是养,多养一个也不是不行。

见轿外久久地沉默,孙青青最终还是将袖子里瓷罐递了出去。

看着隔着轿帘伸出来的手,沈渔一愣,问道:“这是什么?”

“送你的!”孙青青语气着急,似乎想快点把这件事了结。

闻言,沈渔倏地一笑,眼眶却蒙上了一层水汽,从孙青青手中接过瓷罐,是曾经在胭脂铺里,自己坑孙青青买下的玉容膏。

沈渔笑着道:“怎么办,我好像忘记备礼了。”

“谁稀罕你的!”孙青青下意识就出声反驳道。

喜娘见二人说得差不多了,赶紧走过来提醒道:“娘子,再耽误,怕是要误了吉时。”

半晌,花轿里传来孙青青的声音:“知道了,走吧。”

喜娘闻言,这才跑到前面,告诉向老爷可以走了。

向老爷见状,对一旁站着的于微道:“二位既是夫人的朋友,不如一同去府上喝杯喜酒,也算是多陪一陪夫人了。”

于微闻言,笑着道:“我会告诉她的。”

向老爷听到于微的回答,也没再多说什么,翻身上了马。

喜乐再次被奏响,原本停下的花轿再次被抬起。

“沈渔。”眼瞧就要离开了,孙青青突然出声了,“对不起。”

还没等沈渔反应,花轿便被抬走了。

纵然刚刚锣鼓声喧天,可沈渔还是无比清晰地听清了孙青青刚刚说的最后三个字。

“傻瓜,从来就没怪过你。”

沈渔笑着出声,有泪从眸中落下。

那年,自己刚刚避免被送去济善堂,不过八岁的她学着记忆中父亲的模样,在父亲曾经摆摊的地方支起她和弟弟生活的希望。

年幼的孙青青同往日一样来找自己,只是这次不是来找自己玩,而是和芸娘一起来帮自己。只是孙青青从小娇蛮,虽有心,却力不及。

“沈渔,这个为什么要这样啊?”

“啊啊啊!沈渔,这鱼还是活的!太可怕了!”

“沈渔,好累啊,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玩啊?”

本就心情不好的沈渔最终还是被孙青青磨光了耐心,生气道:“孙青青,你要是想出去玩就自己出去,我还要卖鱼呢!”

“哎呀,沈渔,你为什么一定要卖鱼啊,我听我爹娘说,官府不是会帮你们吗?我还听说,有人愿意养小二呢!这样,你又可以天天和我们一起玩了!”

是啊,官府会帮她们。

但是那样的话,自己会被送去济善堂,弟弟会被送到不知哪户人家里当别人的孩子。就连曾经一家人住的小院,也将或是荒废,或是成了别人的宅地……可娘临终前,还同她说:要和弟弟永远在一起,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我不会去济善堂的!”沈渔坚定地道。

爹娘走了,她只剩下那个小院和小二了……

孙青青却不能明白沈渔的想法,仍是不解地抱怨道:“为什么啊,沈渔……”

“没有为什么!”沈渔已经有些生气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沈渔其实也不记得了,大概是孙青青的大小姐脾气发作,自己将她骂哭了。她便口无遮拦,彻底和沈渔闹了别扭。

这一闹,竟是十年之久。

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远,于微牵着乌云走近,见沈渔还在发呆,便道:“刚刚孙娘子的丈夫说,若是舍不得,可以一道去吃喜酒。”

沈渔回神,笑着摇头:“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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