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将重逢

“魂兮归来……”

“天地四方,多贼奸些……”

“魂兮归来……”

“再踏前路需自省,此去莫要蹈覆辙。”

随着悠扬的琴声渐渐停止,徐书韫的意识逐渐清明。

“嘶~”

徐书韫缓缓睁开双眼,头有些晕,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熟悉。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张熟悉的雕花大床上,精致的床幔轻轻摇曳,透进斑驳的日光。

徐书韫猛地坐起来,有一瞬怔然。

自己不是死了吗?

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临死前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如雪飘散。

此时春意正浓,窗外的海棠盛放,花瓣在春日暖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娇艳欲滴,熠熠生辉。

自己不是死了吗?!

她下床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倒映的竟是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镜中人身着素衣,墨发如瀑的随意披散在肩头,眉眼处已初见日后的风华绝代。

徐书韫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脑子里是乱的……

前尘种种,历历在目。

“小姐可是魇着了?”青栀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上前,熏的徐书韫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这是什么药?”

徐书韫下意识问道。

“安神药。”

“青栀,现在是哪一年?”徐书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心中却翻涌起惊涛骇浪。

青栀一愣,显然没想到徐书韫会问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小姐,现在是永平十七年啊。”

永平十七年……

徐书韫的心猛然一颤,那是她十五岁的年华,那时家族尚未衰败,楚沅尚在人间,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莫非是天意垂怜,给了她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徐书韫闭目沉思,内心的喜悦如同涟漪般逐渐扩散开来。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楚沅还活着。

她的阿沅,活着。

这世间再没别的事能让徐书韫如此开心了,她再也无法压制住内心的喜悦,放声笑了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青栀见徐书韫呆呆地站在那里,忍不住笑出声,状似疯癫,脸上满是担忧。

徐书韫轻轻摇了摇头,刚刚的沉思让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这药你先放着吧,我稍后再喝。”

说完,徐书韫转过身,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树梢,洒在海棠的花瓣上,使其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微风拂过,海棠花随风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令人陶醉。

“良药苦口利于病,还是趁热喝的好。”

徐书韫回过神来,看着青栀手中的汤药,皱了皱眉,复又问道:“这是什么药?”

“大夫开的安神药,您又忘了?”青栀疑惑道。

“哦?安神药吗?”徐书韫轻轻笑了笑,接过药碗,“那我就尝尝这‘苦口良药’吧。”

她仰起头,将药一饮而尽。药的苦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她却尝到了一种别样的甘醇。

青栀见此,连忙递上一块蜜饯,“小姐,慢慢喝,别急。”

“给我梳妆,我要出门。”

她一刻也等不了,她现在只想去看看楚沅,哪怕一眼也值了。

她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真的,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柔和却略带讥讽的男声:“呵,妹妹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留不住了。”

这声音,这语调,毫无疑问出自她的哥哥徐清风。

他又在玩什么花样?用这种阴阳怪气的方式挑衅谁?

徐书韫转过身,只见徐清风斜倚在门边,阳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

徐书韫不愿与他过多争执,并未搭话。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况且,自己刚刚重生,许多事并非那么明朗,还是不早起冲突的好。

可徐清风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大摇大摆的走到屋内,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探究:“你不会真看上了那个楚沅了吧?洛阳好男儿那么多,那个楚沅给你喂了什么**药,让你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天下所有的好男儿都比不过一个楚沅。”

徐书韫斜撇一眼哥哥,连个正眼都不愿施舍。

“你什么眼光,没想到我徐清风的妹妹竟然一个睁眼瞎。出去别说你是徐家的女儿,瞧瞧你,哪有一点儿徐家女儿的样子。”

徐书韫不甘示弱的回怼道:“难不成像你一样,一大把年纪,连个媳妇儿都娶不着?有时间忙我的事,还是先给自己讨个媳妇儿吧。”

徐清风咬紧牙,狠狠剜了徐书韫一眼:“那些庸脂俗粉怎能配我?我要娶,自然是要娶好的。哪像你。”

徐清风高傲的扬着下巴。

徐书韫忍住翻白眼冲动,敷衍道:“好啦好啦,你最好,最高风亮节!你干脆别叫徐清风,改叫徐清高得了。”

“有时间管我,不如去给我寻个嫂嫂。”

“婚姻岂能儿戏!缘分未到,强求不得!”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

徐书韫毫不犹豫的赏了徐清风两个白眼。

“我是你哥。”

“你没老婆。”

“你就那么对你哥哥讲话,你的礼仪真的学到狗肚子里了。”

徐书韫不由得被气笑了:“你认冯氏做母亲的时候,咱们就不算是兄妹了。”

“她是父亲的继室,你理应称她一声母亲。不论她做过什么,她终究是你母亲,父亲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妻,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我的阿娘只有一个,你喜欢给人家当好大儿就去当,可别拉上我,我丢不起这个人。”徐书韫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没资格劝我。”

“徐书韫,你翅膀硬了是吧,仗着小姨宠你,你就不知道几斤几两了。”

“若你们都看不惯我,我走就是了。”

“走?你能去哪?”

徐清风像是料定了徐书韫不敢走,反而淡定的给自己沏了杯茶。

“小姨家。”徐书韫望着窗外,回眸朝着徐清风挑衅一笑。

“为了楚沅?”

徐书韫没回话,过了片刻才缓声开口。

“这就不是你管的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这么闹下去,丢的是徐家的脸。你可以不要脸面,徐家不可以。”徐清风像是看透一切似的,拍了拍徐书韫的背。

徐书韫愣怔住了,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眼里是如此可笑。

没事的,值得。

“千金难买我高兴,倒是你,连个媳妇儿都找不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徐清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是被徐书韫的直接和毫不留情的话给刺激到了。他瞪了徐书韫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徐清风思忖片刻,而后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哥我再不济,也凭本事考中进士,总比你看上的楚沅好得多。”

“高不成低不就,没半分功绩,有我在,你俩没可能的。”

“楚沅这辈子都是平庸之辈,根本不配跟你站在一起。”

徐清风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细数楚沅种种不是。

屋子里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还是那句话,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桌子被拍的震天响,椅子也被踹到一边。

这句话惹怒了徐清风:“你无药可救。”

“她的才华与人品,远在你之上。”

“你凭什么那么说。”

“凭我亲眼所见。”

“愚蠢!”徐清风直接将茶盏掷到地上,想劝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徐书韫也明白,现在说再多他也不会懂。

不过,就前世而言,徐书韫这话确实没问题。

三年封侯,平步青云。

可这种成就,楚沅背后经历了多少,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

每一处刀伤、剑伤,每一分努力,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明明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们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公子也是为您好,您别再耍小性子了。”青栀将茶水递给徐书韫,而后给徐书韫使了个眼色。

“我瞧他,一辈子平庸。”

徐书韫冷笑:“外祖当年不也这么评价父亲的吗?你是觉得咱们父亲是平庸之辈?”

“他能跟父亲比吗?他什么出身,父亲什么出身。”

徐书韫被噎住了,竟无力反驳。

“一个养子,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那她名义上也是小姨的孩子。”

徐清风从心底里就看不起楚沅,自不会听徐书韫的辩解,连正眼都不曾给过楚沅。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我会自己处理。”徐书韫扔下这么句干巴巴的话就想走,可被徐清风拉住了。

“我是你哥,就是要管你。”

徐书韫的眉头紧锁,显然对徐清风的话感到不满。她试图挣脱束缚,却发现徐清风的手像铁钳一般牢固:“不可救药!”

徐书韫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你感情上头了,该静一静,最近你就别去小姨家了。”

“凭什么?!”

“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次次都是父亲的意思,父亲现在正在千里之外平叛,哪有这闲心思!什么都是父亲的意思,你当我三岁小孩耍?”徐书韫捂嘴轻笑,“父亲给我的信从来就两字——平安。”

“呵。”徐清风有些同情的看着徐书韫,眼波中流转着复杂的感情,有嘲讽,也有……

可怜?

徐书韫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怎的就轻易跟着徐清风的思维走了。

没出息。

“徐书韫,你出息了。既然这么出息,那以后你也不用回来了,省的惹母亲生气。”徐清风道。

徐书韫不想理会,眼睛始终盯着窗外的海棠花树,有淡淡海棠香钻进鼻子中,心情也随着海棠香变得好极了。

“今天几月几号?”

徐书韫不经意的问道。

“四月初八。”

原来四月初八了,阿娘忌日也快来了。

难怪自己现在是在徐府中呢。

阿娘死后,徐书韫就被送到小姨家教养,除了逢年过节母亲忌日,徐书韫就很少回府。

徐清风说完这句话也意识到了点什么,有些不自然。

徐书韫道:“亏你还是阿娘的孩子,连阿娘的忌日都忘了。你这几天一心扑在冯氏生辰上了吧?”

“冯氏的生辰,阿娘的忌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冯氏的亲儿子呢。你和父亲一样,都忘了阿娘。”

“你说话能别那么难听吗?什么叫做忘了阿娘?!还有,你一口一个冯氏,你学的教养呢?”徐清风被戳中了心事,只能通过大声怒吼来掩饰尴尬。

“阿娘故去都快十年了,你能不能懂点事!”徐清风发了狠的推了徐书韫一把。

“我不想懂事。我忘不了!你们都能往前看,就只留我一人在原地,一遍一遍的!阿娘故去三月,父亲就急着娶新欢,你们成了一家人,我呢!我呢!”

徐书韫把手一摊,两世的愤慨全都发泄出来:“你们是一家人,就我一个外人!这府中这么大,却容不下我一个徐书韫!”

“父亲那是怜惜你,才让你去小姨家,你自己不也是很愿意吗?”徐清风一脸不屑,看着“无理取闹”的徐书韫。

“呵,小姨那好,但不是家。我有家,但难回。”徐书韫轻笑出声,眼中皆是苦涩。

“有家难回啊。”她低声自语。

“你感情上头了,你这话你都跟谁学的,楚沅教你的?”徐清风眼中戏谑之意不带任何掩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只有风声带着些许树叶沙沙声。

“情感上头?谁情感上头了。”沈玉婉走到屋内,笑问道。

屋内紧张的氛围被瞬间吹散。

徐清风躬身行礼,却被沈玉婉扶住。

“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又没外人,何必拘礼。”

沈玉婉,帝后的嫡次女,为人最是亲和,平时也是最喜欢带着徐书韫到处游玩的人。

徐书韫见着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开心的过去拉住沈玉婉的手唤了声:“姊姊。”

“礼不可废。”徐清风回道。

“我带小书韫出去玩玩,你总不会阻止吧。”沈玉婉眉眼弯弯,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书韫最近身子不适,不能出去。”

沈玉婉吃惊的拉住徐书韫,左转右转,而后把问题抛给了徐书韫:“小书韫,有我在,别怕你哥哥哈。你说,你身子不适吗?”

徐书韫坚定的摇了摇头,而后抱住沈玉婉道:“他就是大骗子。”

沈玉婉笑意盈盈,拉过徐书韫:“去换身衣裳,我带你出去玩玩。”

“不可!”

“有何不可?”

“这是家事。”

“我是你表姐,我母亲是你姑姑,咱们怎么就不是一家人啦?”

“君臣有别。”

沈玉婉握了握徐书韫的手,示意她放心,而后问道:“听说这又是舅舅的意思。改天我会写信跟舅舅说的。”

徐清风还想说些什么,可沈玉婉早就料到。

“你这是不放心我?”

“不是。”

经过一番极致的拉扯,沈玉婉最终如愿以偿的把徐书韫带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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