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奖赏?”杜时笙一时有点摸不到头脑。

小五儿点头如捣蒜:“对对,要赏姑姑!咱们坊里还是头一遭有人被官府赏,大伙儿都在那夸姑姑呢!魏郎君当真是慧眼如炬!”

看着小五儿见缝插针不忘夸偶像,杜时笙哭笑不得,赶着他快去书塾。

“若是迟了,仔细先生罚你!”杜时笙点着手指唬他。

小五儿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儿向书塾跑去。

杜时笙也有些好奇,不过想着若如小五儿所讲,坊门口露布处已有人围观,自己还是待无人之时再去为妙。

正想着,有一中年男子敲门来问:“这里可是杜娘子家?”

杜时笙瞧他的一身装扮,便认出是街上的索唤,遂点点头。

“请杜娘子亲启。”索唤将一份柬帖送至杜时笙手中,便急匆匆离开了。

柬帖十分质朴简单,里面只写了几个字“请杜娘子七日后申时,至夷和坊”。

落款是——葛萨敬约。

杜时笙瞧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心内欣喜异常,想来葛萨已是脱罪,平安回到家中了。

联想前几日听说的凌王庶子案,杜时笙心念一动,葛萨已脱罪,大理寺要赏她,既是要赏,必是大案才会赏。而凌王庶子案又是大理寺主审,难不成……

她打了个寒噤。

原以为自己是卷进采花大盗案,未曾想竟是凌王庶子案吗?那还不如采花大盗案更叫人安心,杜时笙只想安安分分开食肆赚钱,可不想与那权势扯上干系。

如此想来,需得去庙上拜拜了,杜时笙对自己点头道。

可这几日天气却是阴沉得很,杜时笙的朝拜之行也就未能成行。

四月初七一大早,孙阿婆便瞧着阴云密布的天,叹道:“瞧这样子,似是有雨,阿弥陀佛,保佑今日明日可别下雨。”

杜时笙好奇道:“干娘为何如此说?”

“常言道:小麦不怕神共鬼,只怕七日八夜雨。这几日下雨,主伤小麦,不是个好兆头。”孙阿婆有些忧心忡忡。

杜时笙瞧了瞧那低垂的云层,感觉这雨便不是今日,明日也是要下了。

“先帝年间,那一场雨从七日开始,连下了几日,雨水又急又大。雁门、胥门几处都淹了,决堤后,好些人连包裹都来不及收拾,就从家中跑了出去。还有好些人,连跑都跑不出去……”

孙阿婆回忆起先帝年间的那场灾难,仍是心有余悸。

“怎的这般严重?竟连京城都发水了吗?”杜时笙惊诧道。

孙阿婆点点头,皱着眉叹道:“幸而那时的水部郎中开闸放了水,京城周边的这些百姓才免于一劫。可听说,那郎中自己却因此获罪了,唉……”

“救百姓免于遭受水患,不是有功么?”杜时笙觉得奇怪。

“听说那年下游的清水县,万亩良田都被遭了水患,当年颗粒无收……先帝便治了那水部郎中的罪。”孙阿婆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幽幽道,“那一年城外那么多的流民,好些就活活饿死了……可这天灾,谁又能左右呢!闸开与不开,苦的都是百姓啊!”

杜时笙听了,也跟着摇头叹息一回。遂又瞧了瞧天,只盼这黑云能渐渐散去,不要连日下雨。

是夜,果真下起了雨来,幸而不是很大,第二日晨间,便停了。

这一日,恰巧是浴佛节。

浴佛节,也称佛诞节,正是农历四月初八。

这一日,寺庙中僧尼置佛像于水盆,以五色香水淋佛顶,教信徒们从四面八方赶往寺庙,在佛像两边,遍插鲜花,其盛况甚为绚丽。

本朝佛教也算盛行,浴佛节之时,城中一百五十五座寺庙,皆有不少信众提着香花、食盒前往,以求浴佛水饮之,相传可治百病。

后世的《醉翁谈录》中有记载,这一日民间又流行食“阿弥饭”,办“善会”,行“放生会”,各食肆皆售卖青精饭,街头巷尾也有朝廷和当地世家富豪布舍钱财,提唱诵偈。更有不少信众买鱼、龟、螺、蚌等灵物,口念往生咒放之,竟日不绝。

因此,浴佛节这一日,城中是格外热闹的盛况。

孙阿婆自大郎海难之后,也一直礼佛祈福。

谁知,她夜里却发了急症,二更天便上吐下泻不止。直到李郎中来看之时,孙阿婆已是无力下床之态了。

李郎中看了半晌,说是感染了寒湿秽邪之气,致脾胃受伤,须得卧床休息,流食将养几日。

既如此,孙阿婆是不能去寺庙朝拜了,杜时笙原本欲在家中照顾她,她却万般不肯,定要让杜时笙去庙中上香,给家中各人祈福。

杜时笙只得做了些上香的花糕菓子,出门去了。

昨夜下了雨,杜时笙出发又晚了些,等她走到之时,寺中人潮已退去,却仍有不少信众在寺中焚香祈愿,慢诉所求。

孙阿婆常去的礼佛之处,是西南城郊的安宁寺。

这寺庙有些年头,古树参天,青石板下布满青苔。殿中,巨大的金身佛像矗立于此,低头俯视众生信徒,慈眉善目,悲悯苍生。

杜时笙本不信佛,但穿越之后,因为喜欢注解中隽秀的字体,便常看那本《因缘合和》,心中对佛祖自是敬之重之。

她在殿中供奉了香火,在放置佛像的铜盆之内,为孙阿婆、小五儿和自己舍了铜板。诚心叩拜祷告之后,杜时笙便去排队请浴佛水了。

“杜娘子,你也来上香祈福了?”唐家铺子的唐娘子在队伍末尾向她招手。

“唐娘子,怎的这般巧合。”杜时笙向来喜欢唐娘子温柔的性子,便也热情地与她招呼。

“阿姊恰好来了焱城,儿今日带她来寺中一同为家人祈福。”唐娘子指了指正在一旁的一位妇人。

她身量长相皆与唐娘子十分相似,此刻正在寺中那株千年银杏树上栓祈福带。

“阿姊已有两个女儿,想求一个大郎,听说安宁寺求子甚是灵验,便来这里诚心祷告下。”

唐娘子落落大方地说道,似乎这事也并未有何难以启齿。

阿姊走回来听见她如此说,笑道:“不管这个哥儿来不来,我的诚心算是十足了,若是哥儿来了,只望他像六郎一般玉雪可爱才是。”

说完,姊妹二人相视一笑。

杜时笙见二人面上笑容安时处顺,嘴角便也跟着一起上翘。

一阵清风徐来,香火和鲜花的香气随着清风,拂过这古刹中每一座殿宇,每一个廊柱,檐角上悬挂的青铜铃铛微颤作响。

杜时笙闭眼倾听,梵音佛语直念的人心安无躁,灵肃神清。

“为何来了许多官府侍卫?”唐娘子的阿姊指着一禅房门口问道。

那禅房门外围了几层侍卫,将禅房牢牢守着。

唐娘子瞧了一眼,答道:“当是凌王府的王妃和郡主来此礼佛吃斋。”

语气略为不屑,唐娘子也因清明那日巧环之事,对凌王府很是不感冒。

只见那些侍卫面无表情,立在禅房之外,将那禅房重重把守。

杜时笙心道,好大的派头,便扭头过去不再瞧看。

待到唐娘子和阿姊请完浴佛水,二人说还要去城郊山上采些野菜,便与杜时笙告别了。

杜时笙正望着姊妹两个有说有笑的背影,就听见有人叫道:“沈娘子?”

杜时笙转头一瞧,只见那布施浴佛水的僧伽面露错愕惊讶的表情,正盯着自己。

“禅师可是在与儿讲话?”杜时笙左右瞧瞧,见并无旁人,便疑惑地问那僧伽。

“善哉,贫僧错把小娘子看作一位故人。”那僧伽对杜时笙施了一礼,极是抱歉的语气。

“想来是儿比较面善。”杜时笙笑道。

那僧伽便也笑着为她施浴佛水,并在口中祷念祝福偈语,目送她走远。

“无尘,方才你怎的那般诧异?”

杜时笙走远之后,近旁另一位僧伽问无尘道。

无尘仍望着杜时笙地背影,眸光深邃,轻道:“当真是与沈娘子太相像了。”

“沈娘子?可是那位懂梵语的青州才女?”另一位僧伽也面露惊讶,朝着杜时笙离开的方向张望,“不是已在元丰年间没了吗?她的灵位还在寺中供奉着呢!”

无尘点点头,闭上双眸,双手合十道:“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沈娘子善良聪敏,于佛法也极有研究。佛祖自会渡她和与她有缘之人。”

却说杜时笙转至寺庙后方的檀林之处,正欲瞧瞧诵经众人,却听到一角落传来一女郎近乎哀求的声音:“魏郎,你就真的正眼都不想看我一下吗?既如此,为何又要来安宁寺?”

杜时笙不由瞪大了眼睛,竟无意中撞破了男女私情?这对男女也忒大胆了,竟在佛祖脚下拌嘴。

只听男子声音清冷,毫无温度的答道:“郡主请自重,某今日为家中故人祈福礼佛,并非来见郡主。某还有公事,告辞。”

这声音……是大理寺的魏修晏魏郎君呀!

杜时笙的眼睛瞪得更大,今日在寺中的郡主定是凌王府的华岚郡主了,魏郎君竟与华岚郡主……

还未及消化这个惊天八卦,杜时笙便听到了脚步之声走近,她便慌忙去找藏身之处。

“魏郎!”只听郡主婉转哀戚的声音响起,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哎哟……”

只听郡主一声惊呼。

四月初八的阿弥饭,是用食肆酒馆用青精饭做成糕点,也叫乌米糕。《吴县志》中记载:“僧家以乌叶染米,作黑饭赠人。”周宗泰在《姑苏竹枝词》中写道:“阿弥陀佛起何诗,经典相传或有之。予意但知啖饭好,底须拜佛送阿弥。”

注意了,水部郎中,后面要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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