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仲夏周末的早晨,26岁的柳清欢和23岁的陆婉如租住的小平房里,陆婉如在厨房里笨拙地复刻妈妈做银耳羹的步骤——冰糖要敲成小块,银耳要煮到出胶,每一个步骤和母亲生前手把手教的一模一样。姐姐柳清欢刚刚通宵设计完稿子倚靠在门框上安静地望着,眼下带着浓重的倦意,眼底却落着对妹妹的疼惜。
陆婉如转身撞进姐姐柳清欢的怀里,顺势蹭了蹭她的肩膀:“姐姐,你都忙了一个晚上了,你看你那黑眼圈重得,今天不准去工作室了!”柳清欢喉咙发紧,抬手想摸她的头,却被躲开:“乖,姐姐今天下午就回来。”陆婉如失望的推开柳清欢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里陆婉如坐在床上,眼泪毫无征兆地就留了下来。柳清欢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妹妹刚才身上的温度,她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喉间泛起一阵涩意,抬手按住发酸的眼眶——昨晚为了赶设计稿只睡了两个小时,可身体的疲惫远比不上对妹妹的亏欠。她沉默地在房门口站了几秒,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转向厨房,目光下意识落向妹妹刚才待过的灶台。
柳清欢站在厨房门口,看向厨房砖缝里留着上次妹妹陆婉如打翻酱油的痕迹,始终没有去补——在她眼里,这就是“很有生活气”。她心里一涩,没立刻去补觉,转而望向嵌入式冰箱的门发怔——门上还有几个冰箱贴,那是柳父生前送的,在冰箱贴的旁边还贴着一张纸条——“要好好照顾妹妹”柳清欢看纸条看到出了神,指腹无意识摩挲过纸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从厨房出来走到妹妹的房间门口,“妹妹,还在生气吗?姐姐在家里不去工作室了,好不好?”
陆婉如从房里打开房门,眼尾还是红红的。柳清欢有点心疼,想摸陆婉如的眼尾,被妹妹躲开了。柳清欢看着陆婉如泛红的眼睛,心脏猛第一缩,突然被拽回十年前——那场要了父母生命的车祸,姐妹俩的父母是在从江城出差回来的路上,因为对面司机疲劳驾驶,柳父猛打方向盘避让,车头“轰”地撞向路边的大树。那时才6岁的婉如吓得浑身发抖,16岁的柳清欢将13岁的陆婉如死死抱在怀里,声音发颤却强装镇定,安慰受精的妹妹:“别怕,姐姐以后养你。”怀里的小姑娘抖得更凶了,眼泪砸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如今十年过去,那份“养”变成了柳清欢不敢说出口的承诺,却也成了她骨头里的执念。
柳清欢匆匆赶到工作室时,小林正抱着一堆彩铅在工位旁打转,看见她进来立刻迎上去:“欢姐!甲方刚发了补充需求,说亲子乐园要加‘ sibling bond (兄妹羁绊)’的主题区,还说要‘有真实的生活感’。”
设计稿摊在会议桌上时,柳清欢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主题区草图”那栏——她昨天画的是抽象的牵手剪影,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拿起铅笔,在剪影旁加了个小小的细节:矮一点的身影手里攥着枚冰箱贴,高一点的身影口袋里露出半截围巾。
“欢姐,你这细节加得好有画面感!”小林凑过来,“这冰箱贴看着好眼熟啊,是不是你家客厅那枚?”
柳清欢的笔尖猛地顿了下,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她慌忙用橡皮擦去,指尖却在发抖:刚才落笔时,她脑子里全是早上陆婉如攥着冰箱贴躲进房间的模样,连那枚“小画家”的轮廓都画得分毫不差。
“就是随便想的。”她把设计稿往旁边推了推,拿起咖啡杯掩饰慌乱,却发现杯子里的咖啡还是凉的——就像昨晚她在书桌前放凉的那杯,陆婉如悄悄给她换了温水,却没敢叫醒她。
张总监这时走进来,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暖巢集团的项目负责人下午要来对接,说是亲自盯这个案子。”他扫过设计稿,突然指着留白处,“这里可以加幅手绘插画,让主题更落地——我记得你妹妹是学美术的?能不能让她帮忙画一张?”
“不行!”柳清欢几乎是脱口而出,话出口才惊觉到自己反应过激,“……她还要上课,没时间。”
张总监挑眉:“只是简单的场景插画,画你们姐妹俩的日常不就好?比如一起做饭、写作业,甲方就吃‘真实感’这套。”
“真实感”三个字像锤子砸在柳清欢心上。她想起无数个深夜,陆婉如坐在她旁边画速写,台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想起冬天一起窝在沙发上吃火锅,陆婉如总把最后一颗鱼丸夹给她;想起上个月她感冒发烧,陆婉如守在床边,每隔半小时就用额头贴她的额头试温度——这些“日常”早就在她心里生了根,可一旦变成画摆到外人面前,那些藏在细节里的隐秘心思,会不会被看穿?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陆婉如发来的消息:【姐,我把你的围巾洗了,挂在阳台晒着,晚上回来就能戴。】后面跟着个画着笑脸的表情包,是她自己画的Q版姐妹头像。
柳清欢盯着屏幕,指尖在“拒绝”和“好”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回复:【晚上我带草莓回来,你教我画插画吧。】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借口,是想早点回家见陆婉如的借口,更是想借着“画画”的名义,多靠近一点的私心。
下午柳清欢从工作室回家的时,去水果店买了草莓回家,进玄关看见陆婉如正坐在书桌前发呆,速写本摊开着,上面还画了半幅她的侧影。听见脚步声,陆婉如慌忙合上本子,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姐,你回来了。”
“嗯,”柳清欢把草莓放在桌上,瞥见那本合上的速写本,“在画画?”
“没,没有,”陆婉如把本子往抽屉里塞,却柳清欢按住了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顿了顿——柳清欢的指尖微凉,陆婉如的掌心发烫,电流似的触感顺着手臂往上爬,让两人都慌忙缩回了手。
“甲方要加插画,”柳清欢先打破沉默,把设计稿递过去,“你能不能……帮我画张草图?就画咱家的厨房,你煮银耳羹的样子。”
陆婉如看着设计稿上那两个牵手的剪影,突然抬头问:“姐姐,为什么要画厨房?”
“因为……”柳清欢的喉结动了动,“那里有家里的温度。”
其实她没说,每次在工作室想不出灵感,她都会想起家里的厨房——陆婉如系着围裙忙碌的背影,锅里咕嘟冒泡的银耳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的暖光。这些画面是她的救赎,也是她不敢触碰的禁忌。
陆婉如没再追问,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起来。柳清欢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灯光下,妹妹的睫毛很长,画画时会不自觉地抿唇,鼻尖上沾了点铅笔灰。她想起小时候,陆婉如第一次学画画,也是这样沾了满脸灰,扑进她怀里要她擦,那时她笑着骂“小笨蛋”,现在却只能僵坐着,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姐,你看这样可以吗?”陆婉如把画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
柳清欢的目光落在画上: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矮一点的身影站在灶台前,高一点的身影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颗草莓——画得和她们此刻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最细节的是,灶台边的冰箱上,贴着那枚“小画家”冰箱贴。
“很好,”柳清欢的声音有些哑,“比我想的还好。”
“那我再细化一下,”陆婉如低下头,嘴角藏不住笑意,“姐姐明天带去工作室,甲方肯定会喜欢。”
柳清欢看着她认真画画的样子,突然伸手,用指腹擦去她鼻尖的铅笔灰。动作做完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陆婉如的画笔停在纸上,柳清欢的手指僵在半空,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放大了空气中的暧昧。
“姐……”陆婉如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抬头看着她,眼里盛着月光似的温柔。
柳清欢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她慌忙收回手,假装整理文件:“不小心沾到的。”可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却让她心绪不宁——她知道自己越界了,可看着陆婉如眼底的依赖,她竟不想后退。
陆婉如低下头,继续画画,可笔尖却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她能感受到姐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灼热得让她后背发烫。她突然想起王阿姨的话,想起昨晚自己的念头,鼓起勇气轻声问:“姐,你是不是……很怕我离开你?”
柳清欢的呼吸一滞。她看着妹妹的发顶,想起父母去世那天,16岁的她抱着13岁的陆婉如,在殡仪馆的冷风中说“姐姐永远不会离开你”。十年过去,这句话从承诺变成了执念——她怕陆婉如长大,怕她有了自己的生活,怕自己再也不能以“姐姐”的名义留在她身边。
“是,”柳清欢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怕。”
陆婉如猛地转身,撞进她的怀里。这一次,她主动环住柳清欢的脖子,脸颊贴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清晰又坚定:“那我就永远不离开姐姐。”
柳清欢的手臂僵在半空,许久才缓缓抱住妹妹。鼻腔里的茉莉香更浓了,混合着草莓的甜气,让她头晕目眩。她知道这句话里的“永远”有多沉重,也知道自己心里的念头有多禁忌,可在这一刻,她只想抱着怀里的人,把十年的隐忍和心动,都藏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拥抱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设计稿上——那两个牵手的剪影,在灯光下似活了过来,像极了此刻相拥的两人,在亲情的外壳下,跨界的温柔正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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