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数日,就是三年一度的试剑大会。
南青剑派广发请帖,邀请了不少江湖宾客。这试剑大会,是由南青剑派主持的剑术比武大会,自南青剑派立派以来,已举办了数十届。任何使剑的江湖人都可以参与比试,不使剑的,也可以前来观摩。
江湖各派一来忌惮南青剑派威望,不便拒绝,二来,南青剑派长于铸剑,试剑大会顾名思义,南青剑派将陈列出众多宝剑,供比武者试用,若用得趁手,可以竞价买下。此外,在比试中胜出者,南青剑派会以宝剑相赠,对剑客来说,那可是难得的荣耀。因此,离试剑大会还有十余日,南青山就已经人庭若市,盛况非常了。
为筹备试剑大会,南青剑派一众弟子都忙得不可开交,无人监督赵修偃,他便假装闹肚子去茅厕,偷偷绕至后山,沿小路悄悄溜到了山下。
“啊——终于离开了那鬼地方。”到了山脚,赵修偃长长舒展了一下身体,他在山上习剑,已经足有三个月不曾下山。三个月前的新年,他同侍卫到镇子里采买年货,一天都极不自在,身前身后始终有人跟着,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买,真是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因此,当他成功离开南青山,来到山脚下的杞安郡时,顿觉就连空气都好闻了起来。
赵修偃此时尚不足九岁,他身穿棉麻布衣,腰间一把短剑,尚显稚嫩的脸上,已经能看出几分英气。自五岁那年被父皇送至南青剑派,他一天到晚除了念书,就是习剑。由于身份尊贵,派中其他年龄相仿的弟子不是恭敬谨慎,就是溜须拍马,没有一人能与他玩到一处。他起先难过了一阵,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独来独往,只是身边总有侍卫寸步不离,实在令人心烦。
此时,他独自走在街上,虽然四周都是陌生人,他却不觉害怕,东瞅西看,对什么都十分好奇,很快就买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捧在怀里翻看把玩。走着走着,忽然闻见街边传来一阵香气,他的肚子也忍不住叫了一声,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已接近午时了。
他首先想起师父曾买给他的九琼糕,甜润可口,不如先买一块垫垫肚子吧。
主意已定,他开始寻找糕点摊,没走几步,不远处却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个少年和他年纪相仿,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他一身青锦深衣,反射着粼粼日光,在人群中尤为醒目。最近行客往来,估计也是来试剑大会凑热闹的富家公子吧。赵修偃不再多想,继续寻找糕点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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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乾夕一直不明白,南青剑派要举办试剑大会,他去凑什么热闹?他一个人都不认识,而且,他所学兵器是刀,那试“剑”大会,和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吧?
可他不能不听父亲的话,虽然一百个不愿,但还是老老实实随父亲一起到了杞安郡。幸好父亲有生意要谈,他得了半天空闲,可以出门逛逛。
街上的东西他都见过,看了一圈,也就兴味索然。他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被街边一个点心摊吸引了注意。
他走上前,那点心摊老板见他身上衣料,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忙殷勤地过来招呼。沈乾夕没有理会老板,看着摊位上的点心,却不免有些失望。虽然这里摆了数十种糕点,可他都吃过了,甚至,他都快吃腻了,唉,这杞安郡,哪有什么意思,凌恒也没有一起来,还不如留在织凤楼,看绣坊织布呢。
他正欲离开,却忽然一顿,他发现了一种没见过的点心,而且只剩下一块。他指着那个点心,问老板:“这是什么?”
“小公子,这叫九琼糕,今日不巧,只剩一块,您要不先尝尝?若觉得好,明日我再多做一些,给您带回去?”老板殷勤地笑道。
这东西没吃过,无论如何他都要尝一尝的。于是沈乾夕点点头:“那行,多少钱,你帮我……”
话未说完,只听身侧一个声音硬生生地截断了他的话:“老板,把你这块九琼糕包给我,我买了。”然后便是几枚铜钱扔在了桌案上。
沈乾夕一愣,转头一见,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比他略矮了半个头,怀里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九琼糕只剩下一块,说什么也不能让给对方,于是他开口道:“那块九琼糕已经被我买下了。”
那个少年正是赵修偃,听见沈乾夕的话,他侧头看了沈乾夕一眼:“谁说的,它不还好好地放在那里吗?而且你还没付钱吧?既然如此,就是我先买的。”
“你怎么这样?”沈乾夕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顿时生气地皱起眉头,“我已经说了要买,正准备付钱,是你突然间插话的。”他将头转向老板,“明明是我先买的,你说是不是?”
“啊,是,是,这位小公子说得没错。”老板忙对沈乾夕恭敬道,转了脸,对赵修偃说话的语气却透出不耐,“这九琼糕已经卖出去了,你明天再来吧。”
沈乾夕于是转回头,看着赵修偃,面有得意之色。
“哼,你们都以貌取人,自然会向着他说话。”赵修偃将那老板的神态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毫不相让,“这几天杞安郡客人多,你们可要小心看走眼。他虽然穿得好,却无甚素养,八成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也值得如此逢迎巴结?”
沈乾夕还未说话,他身侧弟子先不干了,上前一步,右手按上腰侧佩刀,铮然拔出,指向赵修偃:“哪里的小子胆敢胡言乱语?这位是织凤楼少楼主,你竟敢出言不逊,是不想活了吗?”
赵修偃没料想对方说拔刀就拔刀,不禁吓了一跳,忙后退两步,脚下却不稳,身子一斜,怀中抱着的东西叮叮咣咣掉了一地。路过百姓听见声音,不知出了什么事,纷纷侧目看来。
沈乾夕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喝令那个弟子:“谁让你拔刀了,快收回去!”
“呃,是,少楼主,弟子一时心急,冒失了。”那个弟子一顿,这才忙收起刀,垂头退回沈乾夕身边。
赵修偃也回过神,在原地站定,一脸心有余悸地怒斥道:“放肆!我乃当朝皇子,你竟敢对我拔刀!”
他虽然年少,气势却丝毫不输,他横眉怒目地说完这句话,四周众人都静了一静。
随即,几个织凤楼弟子,糕点摊老板,还有附近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笑了。织凤楼弟子碍于沈乾夕在场,不好开口,然而百姓却纷纷议论起来:“皇子?这小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啊?”
“说瞎话也该说个像样的,皇子能穿成这样上街?不带随从,还和人抢东西吃?”
“就是,做梦做多了吧?我看他啊,就连给皇子提鞋,都没有哪个皇子愿意要他!”
“哪家孩子啊,怎么也没个大人管管?可太丢脸了。”
…………
嘲笑轻视的话语在耳边不住回响,赵修偃不由得又羞又怒,可他心里明白,如今情形,他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只会把他当成傻子。他已经不想再争抢什么糕点了,他只想好好记住这些人的脸,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为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沈乾夕时,他却怔住了。
与那些人不同,沈乾夕并没有发出笑声,他甚至没有笑,只是静静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那目光清澈得仿佛山阙清泉,却又因染了阳光,显得分外温暖。
“你,你看什么……”赵修偃不禁有些紧张。
“喂,”沈乾夕笑了,但不是嘲笑,他指了指赵修偃腰间,“你在学剑吗?来和我打一场吧,谁赢了,这块糕点就归谁所有,如何?”
“什么?”赵修偃一愣,他这思维,是如何跳跃到比武上的?“你,你相信我是皇子?”
沈乾夕却答非所问:“怎么样?不敢比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此刻他绝不能认输。赵修偃咬了咬牙道:“有什么不敢!我师从名家,绝不会输给你!”
这就是正文中,“为一块糕点大打出手”传闻的由来了(皱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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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番外&朋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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