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乾夕轻轻叩了叩门。
“是谁?”随即,屋内传来舒泠的问话声。
“是我,那个……”沈乾夕这才忽然意识到,她根本还不知道他的姓名。
屋里脚步声响起,舒泠将门打开,神色冷淡地望着门外的人:“什么事?”
“能先……进去说吗?”沈乾夕问,走廊上人来人往,毕竟不方便。
舒泠没有说话,顿了顿,侧身让开门。
沈乾夕笑着轻轻点头致意,迈进门去,舒泠在身后关好门,再次问道:“你有何事?”
“我是织凤楼,沈乾夕,朝乾夕惕当中二字。姑娘直呼我的名字即可。”沈乾夕还是先遵守礼节,拱手介绍道。
“嗯,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舒泠仍然面无表情。
“我……”话说到这里,本应由舒泠介绍自己,可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沈乾夕一时竟没想好该如何接话。而且,看她毫无波澜的表情,她似乎没听过织凤楼和他的名字?她真的是江湖人吗?就算不熟悉,也总该有所耳闻吧?简直太打击人了。
腹诽片刻,沈乾夕才收敛心神,继续说明来意:“是这样,我刚才回房考虑了一下,还是想邀你一起同行。虽然姑娘似乎会些功夫,可一路无人照应,万一遇到危险,有个帮手,总好过单打独斗不是?更况且,姑娘一人,不会觉得无聊吗?”
舒泠听了,目光沉下几分,眉头也微微蹙起,却没有说话。
无聊?她从不觉得。危险?她还真没考虑过。
舒泠不说话,沈乾夕也无从得知她在想什么,只好继续试着说服她:“反正咱们同路,虽然我走得比较慢,但离庄主寿宴还有几个月,我算着时间,保准不会迟到。别的不说,与我们一起,路上肯定更有意思,也比你自己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住得好,如何?”
“不是……住同样的客栈吗?”
沈乾夕又是一怔,怎么这姑娘,总是不按常理回应呢?沈乾夕是商人,常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但没有一个人和舒泠相似。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交谈,甚至交流的压力。
可目的还未达成,即使交流不那么顺畅,他也不能就此放弃。定了定神,他略有尴尬地笑道:“只是打个比方,至少吃得好,玩得好。沿途有许多好风景,我还知道不少地方小吃,店面不起眼,却比大酒楼的味道纯正。这一路,酒钱菜钱我来出,保证让你不虚此行,如何?”
“我不感兴趣。”
他费半天口舌,谁知舒泠开口就是拒绝,还是面无表情,十分冷淡地拒绝了。
沈乾夕顿时觉得胸腔憋了一口闷气,他深深呼吸一口,干脆换一个角度:“姑娘,方才多有唐突,我先陪个不是,既然如此,我就不和姑娘绕弯子了。实不相瞒,我需要一个护卫,却始终找不到合适之人。前几日救下姑娘,因不知同路,不好耽误姑娘的事,便没有提出。如今顾虑已经消除,不知,可否委屈姑娘一路护送我去竹醉山庄?”
这次,舒泠竟没有再立即拒绝。她沉吟片刻:“你与江庄主相熟?”
“是,家父与江庄主相识多年,织凤楼与竹醉山庄一直有生意往来,我与江庄主也见过几面。”既去为江庄主贺寿,当然是江庄主的熟人。但看她年纪尚轻,或许并未见过江庄主,只是代家族前去,因此,沈乾夕便都如实回答了。
舒泠凝眉思索起来。竹醉山庄守卫众多,庄外竹林更是阵法密布,不易潜入。她不懂阵法,虽说可以胁迫竹醉山庄弟子,或者强行闯入,但如果能与织凤楼一起,混进山庄内部再动手,或许更能保证万无一失。
毕竟,上一个任务就因为不够谨慎,险些出了乱子,这次,还是小心一些吧。
更况且,他的确有恩于她,如果那日她晕倒在客栈,却无人收留,说不定她已经被追兵所杀。虽然她算不上什么善人,但知恩图报,义父还是教过她的。
如此想着,舒泠便点点头:“好,但我有一个条件。”
“姑娘请说。”
“我可以护送你去竹醉山庄,但我要单独住一间房。”她要去杀人,和他人同住,实在不便行动。
“这个自然。”沈乾夕点点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二人男女有别,同住一室,的确不妥当。
两人之间一时没了话,似乎该说的都说了,她已经无声地下了逐客令。沈乾夕心里大感无奈,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询问:“姑娘,既然接下来要同行,不知可否告知姑娘姓名?如何称呼?”
舒泠依旧默然片刻,才淡淡开口道:“我姓舒,你随意称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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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舒泠便和织凤楼的队伍一起上路了。她很快发现,这支队伍的人,已经比初遇那日少了大半,只剩下两个侍女和一小队侍卫,而这些人,都称沈乾夕为“楼主”。
织凤楼,她在藏书室见过它的资料,它是皇家的衣布店。民间高档织物,一直由官府统一管理,直到越朝建立,太/祖皇帝推行新政,开放民间所有织物的经营,各处才陆续出现绸缎庄和衣布商人。而由皇帝钦点,专为皇家提供织物的衣布店,就是织凤楼。
据说第一任楼主,亦是沈乾夕的祖父沈沂风,曾随太/祖皇帝四处征战,算是开国元勋。然而越国太/祖皇帝登基,他却递了辞呈,执意辞官,东行定居黎州,做起了衣布生意。沈家人毕竟是开国功臣,太/祖皇帝恩典,便封它成为皇家衣布店,给了沈沂风一世富贵。
沈沂风将军出身,一身武艺自不必说。他颇有领将之才,楼中弟子训练有素,经过两代人传承发扬,织凤楼实力逐步壮大,已成为当下武林中不可小觑的门派。
刚刚继任的沈乾夕,是织凤楼第三任楼主。说实话,他性情随和,时常同下人玩笑,言行举止没有一点儿架子,实在不像是显赫门派的一楼之主。然而,舒泠却不敢轻视这个白衣青衫,喜好美食,笑容清俊的男子——
她看得见他指尖厚厚的茧,那把玉骨折扇便是他的刀。他的目光里有许多深沉难解的心思,是他的笑容无法到达的深谷。不知他究竟在盘算什么,织凤楼实力强盛,还有暗卫随行,需要护卫一说,只是他的借口吧。
但是无关紧要,本来她也另有图谋。如果事情有变,她随时可以抽身。
只要她手里还有一把刀,就谁也无法威胁她。这一路南下,所谓结伴而行,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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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舒泠像护卫一样,不离沈乾夕左右,晚上她仍单独住一间屋子,只不过隔壁就是沈乾夕的房间。舒泠仍旧性情冷淡,几乎不与人交谈,沈乾夕却喜好交际。他也不认生,才见过几面,举手投足似乎已与舒泠相熟,大有要与她结交朋友的架势。他毕竟是做衣布生意的商人,可能多少带着职业病,几天后的一早,他就给舒泠送来了一套平绸做的长衫与裤褶。
“这是什么?”舒泠看了看,不接。
“既然你名义上是我的护卫,总不能穿得太寒酸不是?别人见了,我面子上也过不去。”沈乾夕笑道,“昨日新做的,你试试是否合身?”
舒泠伸手拎起那件长衫,只看一眼,就将它放了回去:“颜色太亮,也不方便。”
松色与沉香色的衣服,又是拿平绸做的,还叫亮?长衫与裤褶都是常服,还不方便?沈乾夕皱着眉头问她:“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不需要新衣。”舒泠淡淡道。
“那个,我们都穿绫罗绸缎,只有你穿布衣,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沈乾夕试图说服她。这几天,舒泠走在织凤楼一队人中,显得十分不合群,沈乾夕实在越看越别扭。
舒泠顿了顿,似是觉得她衣衫过于粗陋,的确反而太显眼,于是没有再拒绝:“短衣窄袖,衣灰褐色。”
“那和你现在穿的有什么区别?”
“不是会用绫罗绸缎吗?”
沈乾夕大感无奈,只得重重叹了口气,想了想却又提议:“舒姑娘,我看你似乎没有首饰,附近有首饰店,你要不要去挑一些?算我付给你的酬劳如何?”
她平时只用一支毫无花饰的簪子束发,而且是一支乌木做的,她容貌本就平常,再加上只穿灰色衣服,这全身上下,真是越看越单调无趣了。
“不用。”舒泠眼也不眨地回绝了。
“不妨碍你行动的也不行?比如换一只簪子?”
“不用。”
“那……好吧,我先走了,明日再将衣服送来。”沈乾夕终于放弃了,他转身出门,一边忍不住小声自语,“衣服就罢了,首饰也不感兴趣,看样子也不像喜欢花花草草的,总不能送她一把暗器吧……”
做生意,他喜欢投其所好,才能事半功倍,但舒泠的“好”,他一时却摸不透了。
因为是架空,汉服就不分朝代,混用了。
中国古代织物我有去查证,但我实在非常不专业,如果有错误,恳请指正~
以后会再写一个故事,专门讲开国皇帝的事情,还没排到它,对本故事影响不大,只提供一个背景_(:зゝ∠)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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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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