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可是相当骨感。别说洛疑星和安暮空,就是席玉川也没接触过涉及因果业报的术法,这东西太虚无缥缈了,几乎不可能用得上,最后倒是得知此事的慧烛和尚帮了他们一把,在教导洛疑星用佛经引动业报、燃起业火的同时,又联系友人,给他们送来了记录相关术法的藏书。
——不用说,慧烛师父的友人,当然也是很厉害的人就是了。
于是洛疑星和安暮空就一头扎进了水深火热的忙碌之中。池向武动不动喊他们去池家祈福,又或者催他们去研究混沌灯,两人一边应付池向武,一边在万生基地跑来跑去窜上窜下,布置符箓、收集怨念,洛疑星还想忙里偷闲地帮实验室里那些妖类改善环境,一不小心又一头撞在邪祟上,还得安暮空费劲巴拉地把他扛出去。
就是在这种昏天黑地的忙碌中,洛疑星收到了白优昙发来的消息:她刚刚到达滇池。和这条消息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张照片,是……
洛疑星瞪大了眼睛。
是杜明疆被戴上镣铐的照片?!白优昙这些天杳无音讯,是去追捕杜明疆了?她不是没有修为吗?
“我是没修为,但是也用不着跟他搏斗啊。”白优昙微笑着解释,“九州人才济济,干嘛要我自己上去打架?我只是一直在追踪他,锁定踪迹后就报告给了九州政府而已。”
“还可以这样吗……”洛疑星呆滞中。
他俩现在谈话的地方相当奇妙——是在一家医院住院部门口的长椅上。这家医院嘛,是叶井梧现在工作的地方。
“话说你居然认识叶井梧啊……”洛疑星嘀咕着,抬头看着住院部的大楼。
“在大竹坡见过面。”白优昙笑,“算算时间,应该是你离开那里后不久,我刚好路过那里,又知道那儿有一名NRPP成员,所以见了个面。”
又闲聊了好一会儿,他们俩的话题才扯到正事上。洛疑星言简意赅地跟白优昙介绍了他和安暮空的调查成果,包括但不限于池家的情况、冯流月和康业的种种作为、万生基地下的实验室……每多说一个,白优昙的表情就更严肃一点。
“所以,你们现在想激活万生基地里所有的怨念,从而一举摧垮池家和那些修士?”白优昙沉吟一会儿,“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洛疑星动动耳朵,仔细想了会儿:“好像,也没有吧……你没有修为,没法帮我们布置术法……”
“谁说的,我觉得优昙能帮上很大的忙啊。”叶井梧的声音。
洛疑星立刻抬头,看见还穿着件白大褂的叶井梧朝他笑笑:“刚刚路过走廊,从窗户上看见你了,就下来看一眼。”
说着还伸手揉了把洛疑星的头发,洛疑星迅速躲开,瞪着叶井梧。最近这些天可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揉他!
“我能帮上什么忙?”白优昙问,“老实说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疑星手里有很多池家盗猎、学术犯罪的证据吧。”叶井梧说,他之前已经零零散散地从洛疑星那里听到了很多池家的事,“你们不是担心这些证据交上去被人压下来吗?让优昙负责这件事好了,我记得NRPP的志愿者里也有不少科研人士吧?”
白优昙点头:“嗯,各个国家的都有,也有九州的学者。”
“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他们吧?如果他们乐意在这件事上帮忙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叶井梧笑笑,“如果由他们向九州方面提出举报和抗议的话,效果会很不错的。”
白优昙眼睛一亮:“的确,这会是个好办法……”
洛疑星完全不明白学术界运转的套路,只好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位高材生互相交流,末了问:“那我和安暮空这边怎么办?”
“两边同时进行呗。”叶井梧说,“有备无患嘛。”
*
与此同时,万生基地,某个办公室内。
安暮空打着哈欠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明面上装作正认真研究混沌灯的样子,其实心思早就跑到了他在地下实验室埋的符箓上。
这个办公室已经被池向武改造成了专门供着混沌灯的储藏室,他和洛疑星这两天时不时应付差事地留一个人在这里装模作样,另一个人则偷偷摸摸去布置术法,偶尔段庭霜有空时也会帮他们。不过安暮空不喜欢待在这儿,他时常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在若有若无地打量他,不用说,那大概就是那位修行了混沌灯的康业,对于自己这么个随时可能威胁他生命的人,自然是万分警惕。
洛疑星倒是乐得清闲,跑去找白优昙,让他一个人在这儿煎熬……安暮空撇撇嘴,又在笔记本上画了几笔,看了眼手机时间,拍拍手,撂下笔记本走人。
——总得给人吃午饭的时间吧?
出门时他意识到今天的万生基地格外热闹,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有人来参观万生基地,他对此没什么兴趣,大致扫了一眼便径直离开了办公楼,因此并未注意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
“大家跟紧老师和工作人员,不要掉队……”
老师的声音淹没在少年少女们的吵闹声里。没办法,大家都是高三的人了,又不是小学生春游,还能走丢不成?
范翔霄拿着手机,走两步就拍一张。他对万生基地很感兴趣,毕竟他爸——这里说的是范铮——就是搞生命科学的嘛,说不定他高考完也会选这个专业呢?不管怎么说,多了解点总没坏处。
带他们游览的是一名很年轻的工作人员,现在正在介绍这栋楼里不同区域的功能,不过这栋办公楼并不是他们本次参观的主要对象,因此工作人员介绍得很简略,简单说几句就带着他们去下一层楼参观。
“档案室,物资管控室……”好友正双手抱在脑后,一晃一晃地边走边念看到的办公室名称,“嗯?这个是干嘛的?”
他踮着脚透过玻璃看里面,兴奋地朝范翔霄招手:“快快快,你看里面那个是什么?”
与此同时,顶楼。
“……”康业的目光穿过钢筋水泥的遮挡,直直落在了范翔霄身上,好一会儿,像是被烫到似的,几乎恐惧地收回目光。
范翔霄怎么会找到这儿来?当然,这只是他们学校策划的一次参观活动,可是……
他在畏惧他这个毫无修为、普普通通的侄子。范翔霄的存在本身就彰显着康业曾经所做的一切,骤然在万生基地看到范翔霄,他几乎感到自己正带着罪业站在审判庭上。
神思恍惚好一会儿,他猛地一惊,这才想起范翔霄和另一名男生刚才站在哪里——是放着混沌灯的屋子!
他匆忙要再次投下目光,却在看穿那片钢筋水泥之前,先看到一片血色。
*
“……”
好友紧张而慌乱地咽了口口水:“你把这个弄坏了……”
“只、只是戳破一个小孔而已……”范翔霄心虚地将手藏在身后,“它,它上面原本也有孔啊……”
原本他只是好奇地凑到玻璃上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黑色的灯笼牢牢地吸引着他的目光,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于是他壮着胆子离开了队伍,进入了这间办公室,还伸手摸了摸这只灯笼。谁知道这东西看上去挺牢固的,伸手一摸就破了啊?!
“怎么办,”好友四处打量,“没有摄像头,要不我们溜吧……”
“不行吧,”范翔霄紧张地拧手,“要不我还是去找工作人员说一下……”
“我陪你去……”
*
“砰”!
玻璃破碎的声音。
“康业!”冯流月站在一片玻璃碎片中,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康业,怒火迅速在眼中燃起,“池向武背弃了他说的话!”
她匆忙施展了勉强能压制康业伤势的术法,好让他不要当场死亡,随即冲出办公室,去拿那盏很可能已经被毁坏了的混沌灯。如果不拿到它,康业就真的要身死道消了。
就在她来到混沌灯气息所在的楼层时,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名正低头挨训的少年,按理说这不该吸引她的目光,可是以她的修为和能力,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这名少年和康业的关系。
他们是血亲?康业的血亲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冯流月愕然。她没有耽搁,匆忙赶到混沌灯所在处,却又在这盏黑色灯笼上感受到刚才那名少年人的气息。
“………”她没有逗留,只是施展术法,将康业和混沌灯一同带回了他们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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