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房东的微信时，沈予望几乎是停不下来的激动与兴奋。手抖了半天才输进去一行字:

-一年多少？

对方秒回：

-8000。

沈予望沉默了。虽然这几年自己又是攒压岁钱又是发展副业，但是一年八千，三年就是两万多。高中不是义务教育，肯定不会有多么省钱。

或许她太久没回复，对方发来慰问。

-是不是有点困难啊

-是……

-这样，你上万能墙问问有没有乐意合租的。我把那个号发你[图片]

沈予望定定地盯了一会儿那个账号，打开企鹅搜索账号，投稿，一气呵成。

此时中考刚刚结束不久，大家刚刚估了分，基本尘埃落定。账号发出来的投稿上，基本是“啊啊啊啊啊这个分可以报考吗”和“xxx老师怎么样啊求解答”，也有几条找室友的混于其中。

投稿发出后，那只企鹅却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估计目前一部分新生找不过来，沈予望也没天天抱着手机等消息。比起租房，她还有更忙的东西，比如预习，比如画稿，比如……

比如应付沈知。

沈知是她妈妈。每天她下班回来，沈予望都要先判断一下沈知的心情。心情好，说明针对她的那个领导没来或者没顾上挑刺，当晚就相安无事。

但大多时候沈知回来后都是满脸愠怒，扬声喊过来沈予望。

当晚沈予望身上便会多出不少淤青。这样的晚上，从她十岁开始，就渐渐成为常态。

她在地上蜷缩着，无力地护住脑袋。

在这种时候，她只想赶紧捱过去，捱过去，带着蔓延的疼起身。

她知道，沈知只是把自己当**沙包。她不会在意她，即使她是这个家的独女。

终于一个月后，企鹅活过来，弹出一条消息。

是一条好友申请。申请理由惜字如金:合租。

这人一个全白头像，名字仅仅一个点，空间里只有三年前的照片。沈予望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号是不是骗子，但想想自己的钱都在微信，还是通过了。

沈予望的号就很华丽，用户名“FREE”，空间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FREE”：hi

“ .”:hi

“FREE”:我这边联系到是八千一年，咱们一起的话每人四千，可以吗？

“.”想了几分钟，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三次，发来一个“ok”表情表示可以。

“FREE”：咱俩加微信吧，我把房东推你。

“.”：好。

加上微信，那个点把极简风贯彻到底，微信比企鹅还像假号，感觉刚被封号了几个月放出来。微信名依旧是一个点，头像是一块白，朋友圈最新更新在五个月前。

推过去房东微信，沈予望告知对方自己在外地希望她帮着看看房后，二人就没再说话。聊天界面就这么沉底，沉底。

而沈予望的微信里，更多人的消息涌上来。她几乎淡忘了这个人。

她有时候不改备注，谁是谁分不清，靠聊天记录认人。

过了一星期，沈予望画稿时手机振动了一下。小红点出现时，沈予望还认真回忆了一下这个人是谁。

-[视频]

是房子的内部。

不得不说这四千块花的挺值的，房子基本的家具都有，离住人只差几包行李。

想到这里，画图都更有劲了！

“咔咔”，防盗门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沈予望转头，果然没猜错，也不可能猜错。

是沈知。女人穿着正装，头发烫着大波浪撩到耳后。沈予望偷偷看看，发现沈知脸上的粉底液很完整，说明她没哭过，也说明她今天应当是没被上司针对，心情略好。

但是沈知看向她时，身体还是一阵颤抖，那种剥离不去的恐惧时时蔓延。对沈予望而言，沈知的一举一动都像一颗定时炸弹。

眼下还有一星期才开学。听沈知打电话，那个上司应该是出差了。

但是沈知没有不被别的小事点燃的可能。

沈予望很了解沈知，沈知就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没有拳脚相加，也能骂个把小时。

冷清的朋友圈临近开学甚是热闹。大家哭嚎着不想开学。但沈予望不同，她收拾东西时都有种开心的感觉。

只要远离沈知。

她家在外地，去学校要坐火车去隔壁的S市。票其实不贵，但是对于沈予望这种大部分钱靠自己攒下来的而言，还是要好好挑个便宜时段的票，所以最后买了一张五点多的车票，到S市是当天早上，开学前一天。

被褥早就已经邮了过去，她的行李只剩自己和一个箱子。

出门时天已经亮了，夏天还没完全过去，天亮得很早。有小风吹拂，很舒服。

她叫了网约车去车站。火车站建得很远，远离市中心。上车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然而车上无比喧闹，着实无法忽略。有吹牛逼的大爷，扯着嗓子叫唤的小孩，外放的弱智小视频……千种声音，万种腔调。

沈予望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后退，从楼宇到田野，在从田野到楼宇。迷迷糊糊在噪音中睡去。

广播播报声响起:

“S市东，到了......”

沈予望在车上睡了一觉，睁开眼，身边已经全是要下车的人。她不是很想跟人挤，她很瘦，也挤不过。等车上的人快走完了才慢慢下车。

八点多，已经有点热，火车站一出来有六根圆柱，投下些许阴影。她找了片阴影蹲着，打开手机约车。

很快有司机接单。

上车后才发现司机是个热情中年男人，问：“一个人来上学啊？”

“是......”

“考的是我们这边最好的学校啊。”司机叼了根烟，开了窗户，“好好学习啊。”

“嗯。”

她考的一中，是S市唯一的市重点。在这座小城市里，屹立不倒了一百多年。对土生土长的S市人而言，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一批又一批学生从这里毕业，然后很多人再也不回来。

街边，小商小贩叫卖着，门店门口的猫晒着太阳。高楼不多，几乎都是普通的六层居民楼。这个时间车不算多，也就不堵车。直到快到了时，刚好路过一片商业街，各种声音夹杂迭起，吵得沈予望受不了。可是关了车窗又晕车，只好忍下。

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看得出有点年代的小区，还隐隐看得见学校的教学楼。统一的六层楼房，并不算高层。或许因为高三正在上学，小区里十分安静。布告牌上，写的是历届学生的成绩，眼花缭乱。沈予望穿过这些，找到了自己租的房所在的楼。

出租屋在三楼，沈予望走进去。爬到二楼，她习惯性摸兜。

兜里空空。

“啧，忘了找房东拿钥匙了。”

沈予望皱眉，给房东发消息。等了十几分钟，房东那边毫无动静。

怎么办。她有些烦。

她在S市上了好几年学，但是关系好的没几个，大部分同学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去同学家待着是不可能了。

沈予望焦躁地划着手机，突然看到一个点。

她的室友。

沈予望试探着发了消息：

-在吗

-在。你来了吗？

沈予望有些激动。

-对，但是我没钥匙。

-你等我一会儿。

沈予望松了口气。

走廊很凉快，但毕竟刚从室外进来，短袖仍隐隐被汗液浸湿，贴在少女清瘦的脊背上。沈予望坐在台阶上玩手机，看傻叉小视频，在走廊消磨时间。

二十多分钟后，听到一阵上楼声。一个女孩急急忙忙冲上来。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