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云峰在凌云宗最深处，他们走了很久，照以往宁闻生早就该喊累。但是很奇怪，这次走了那么久的山路，他竟然没觉得腿酸。夜里风凉，他也没觉得冷。

他们停在一处竹林山石后，让白相去给萧隐报信。

不多时，一个小小的人影便出现在夜色里，月光笼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孤冷。

但宁闻生招手小声喊他的名字时，他就立刻抬了头，漆黑的眸子骤然亮起来，连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白相缩成一团被他抱在怀里，若是不细看，很容易叫人错认成普通狐狸或是兔子。

“打得好！”

萧隐人才刚走到近处，宁闻生就弯着眼睛上前，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狠狠抱了一下。

但下一刻，他想到什么，仔仔细细将萧隐上下看了一遍，问道：“宁有之后来找你麻烦没有？”

萧隐还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愣神，根本没听见宁闻生问的什么。他只是眨着眼看宁闻生，人有些懵。

这副模样落在旁观人眼里，就很像是被欺负了又不愿意说。

宁闻生一急，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摇了下萧隐，担忧全写在了脸上。

“他真欺负你了？”

手臂被用劲捏了下，萧隐回了神，才摇头说：“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宁闻生陡然松了口气：“没有就好。你在比试上赢了他，你们又都入了似云峰，以后免不了要被他刁难，你要小心一些。”

按弟子选拔比试的规定，宁有之输了比试，本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坐着他那招摇的马车回宁家去继续当纨绔公子，偏偏钱财不但能使鬼推磨，也让仙门中人睁只眼闭只眼。

早在比试开始之前，宁家就私下送了不少钱财宝物给凌云宗，意图也再明显不过，为宁有之在凌云宗买一个位置。

不过，宁家虽往四座峰都送了东西，悉数全收的却只有似云峰。

如此一来，若是宁有之比试赢了，自然是最好不过，那些财物也只当是对仙门的孝敬，没了就没了，宁家是雪城大户，不缺那点钱财。

若是比试输了，也正是如今的局面，由宋怀风出面，以宁家曾对他有过恩情为由，将宁有之收归座下，地位与一等弟子相当。

宁闻生就是白日里从系统那里知道了这些，这会儿才担心萧隐会被欺负。

以宁家的财权，在雪城连仙门都能收买，萧隐即便已经入了凌云宗，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弟子，又不受宋怀风这个师尊喜欢，宁有之想报复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有宁有之在，萧隐在凌云宗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过，对于宁闻生的提醒，现在的萧隐并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深意，他反而听出来了宁闻生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他紧了紧环在白相腹部的手，抬头看了眼谢尘，又转过脸看着宁闻生，问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要走了吗？”

宁闻生是蹲着的，借着月光将他眼里的落寞瞧得很清楚。

默了会儿，宁闻生才笑着点头：“嗯，要走了。”

“你们要去哪里？”萧隐紧盯着他。

宁闻生安抚一般去牵他的手，却是苦笑：“我也不知道。”

系统说，接下来的五年，萧隐在凌云宗不会丢了性命，他陪在萧隐身边对萧隐的成长只会起反作用，他必须离开，让萧隐独自走完这五年，直到仙门比试大会，他才能再次出现在萧隐面前。

今后的五年，在这个异世界，宁闻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他身无分文，又无家可归，在这个世界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个问题。

想到此，宁闻生忍不住垂眼叹了一声。

“南姜。”

就在宁闻生叹息落下的下一刻，他身后忽然落下来一个略有些温沉的声音。

宁闻生和萧隐同时抬头看去，就见谢尘倚着绿竹，头顶交错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斑驳，大半边脸上也有依稀的竹影，微微轻晃着，晃进他低垂的眼眸里，又自眼尾流泻出来。

谢尘动了下，肩背离开那株绿竹的支撑。

他往前走了点距离，影子就这么罩在了宁闻生身上，宁闻生眼里映着他的脸。

“我们去南姜。”宁闻生看见他张唇，听见他说。

那一瞬，宁闻生觉得周遭实在过分安静，安静到他只能听见自己乱了的心跳。

因为“南姜”这个回答，就落在他那句叹息之后。

因为他眼前这个神仙说的是——

我们。

明明这个神仙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张口说话的意思。

明明上一刻他才说自己不知道去哪儿，下一刻谢尘就给了“我们去南姜”这么个回答。

不偏不倚落在他那句叹息之后。

就好像就是因为有那句叹息，他才开口回答了萧隐的那个问题。

就好像他无处可去，而谢尘又给了他可去之处。

一旦深究，这其间的缘由便显得极其微妙。

宁闻生仍然保持着转头的姿势，愣在那里。

直到他听见萧隐说：“那……你们还会回来吗？”

他才恍然回过神，心下暗道：完了！

不敢再看谢尘，宁闻生立刻偏了脸，企图将那一刻的慌乱都藏进低头的间隙。

等他再抬起头，便是笑着向萧隐保证：“会的，我们一定会回来找你。”

萧隐紧抿着唇，没问他们多久回来，没问是不是要等上很久很久，他只是沉默良久，而后十分坚定道：“好，我等你们回来。”

宁闻生欣慰地笑了下，随后心底生出几分不舍来。

他张开手在萧隐和自己头顶比了比，忽然发觉，他现在已经要稍微直起身才能和萧隐齐平了。

“阿隐，你好像长高了一些。”

萧隐仰了下头，似是要去看自己的个子，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看不到的，便又低了头，说：“还不够高。”

宁闻生拍拍他的头，微笑道：“还会长的，等下次见面，兴许我就不用蹲着和你说话了。我们走之后，你万事要小心，日后若是还有人欺负你，你就……”

宁闻生指了指身后的神仙，接着道：“你就用他教你的剑术狠狠欺负回去，只要不把人打死了就行。不过要私下里偷偷欺负回去，不要让人看见，也不要让对方知道是你报复，最好蒙个面什么的……”

“宿主，你是疯了吗？”系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宁闻生的这番叮嘱。

让你阻止主角黑化，不是让你教主角怎么黑化！

宁闻生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了，讪讪地闭了嘴，改口道：“总之，活着是最重要的，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嗯。”萧隐听得很认真，郑重地点头：“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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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