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贵嫔一听急了,可舍不得换掉她这准备了许久的装扮,连忙追问:“不来了?可是王上人呢?”
“王上?哼,正在她门前舞剑呢!”叶宛如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她。
先前这位王后娘娘早已去北恒殿找过她忱阑哥哥,可是一名给了好处塞了银子的内侍却说王上前几日摆驾去了霁雪楼被挡在了门外,心情很是不好,这会儿拿了天子御赐的诸侯剑竟是去霁月台练剑去了。
丽贵嫔听后就像是一朵盛放了许久都没人观赏的花,瞬间凋零,开败了,掩口不甘心地惊呼道:“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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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白虎雪团子跳出来威慑全场,今日这游园算是游不成了。
苏倾一行人只得在众宫人惧怕又愤恨的目光中,回到了霁雪殿。
可就在她刚登上霁雪阁,阁外竟然传来了一片欢呼叫好声。
明莲与茉栀听见就好奇地趴在阑干上望去,不由兴奋地叫道:“姑娘,你快看,王上的剑法可真好。”
苏倾也闻声望过去,就见在与霁雪阁遥遥相望的霁月台上,夜忱阑一袭深竹月色的衣衫正在开满雪白梨花的梨树下练剑,他剑法如行云流水,刚柔并济,剑尖轻点,挑落数片花瓣,剑风过处,带起了一片梨花雪,就好似置身于漫天飞雪之中……
其实夜忱阑之所以会来这里,只因为他前几日去霁雪殿时,发现殿门紧闭,里面的宫婢见了他还提心吊胆为苏倾传话说是他什么时候把户牒拿来了,什么时候再相见,为此洪公公还厉声斥责了这些胆敢阻拦王驾,胆大包天的宫婢。
不过夜忱阑并没有因此迁怒为难她们,而是跑来了霁月台练剑,他知道苏倾平日里最喜欢坐在霁雪阁上观赏整个靖平宫的春景。
站在霁雪阁上的苏倾认出来了,夜忱阑练的这一套剑法正是前世他在九渊无望崖前每日练习的,他是刻意在此练给她看的。
眼看着夜忱阑练剑时的目光也投向了这边,苏倾面色一冷,不再看他,径直进霁雪阁中去了。
夜忱阑的目光落空,心中落寞了下来,此时剑招已毕,风雪犹在,而阁楼上的那一抹玄衣素影已然转身离去,只留他独自在那里,再无人回应。
不过自那日起,夜忱阑决定每日都来霁月台上练剑,这下宫里的妃嫔们都传开了,都说是难道王上他不爱红妆爱戎装?
于是这一日,夜忱阑还是坚持不懈,锲而不舍地在霁月台上练着剑。
只见台下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个娇俏俏的身影冒着漫天的梨花雪小跑过来,一身银甲,身段英武,站在霁月台上以葱白的手指为剑,对着夜忱阑比画了两招,随后一双秋水剪瞳凝望着他,展示似的询问:“王上,您看臣妾穿这一身好看吗?”
夜忱阑手中剑招一滞,看着她这身装扮,不由诧异道:“你这身行头?”
原来那一身银甲之下藏着的竟是一位美娇娥。
丽贵嫔心中窃喜,认为王上终于是多看她一眼了,赶紧当着夜忱阑的面摘下了头盔,霎时间春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女子的明艳动人在这一瞬间展露无遗,她似水柔情地看着他道:“臣妾是跟家兄借来的,王上欢喜吗?”
夜忱阑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看她,手上的剑招又重新练了起来,就当她不存在。
丽贵嫔这下有些急了,想了想,又凑上前两步,对夜忱阑道:“王上,臣妾还专门请教了家兄,学了两招呢,王上不如让臣妾舞给您看看?”
夜忱阑听后,看着她一笑,刹那间直接一剑欺身到她眼前,剑尖急挑,一手剑花是眼花缭乱,最后一翻手御剑向上空掷出,大喝一声道:“你接剑!”
丽贵嫔只觉得朵朵剑花都在她脸颊旁开了花,锋利的剑锋差点割伤了她如花似玉的脸,她顿时吓得傻了,哪里有本事去接剑,直愣愣地僵在了当场。
只听御剑“当”的一声落地直插在了地面上!
丽贵嫔已是吓得花容失色,颤抖着跪倒下去,泪光盈盈地哭泣道:“王上,您这是做什么,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您是要杀了臣妾吗?”
夜忱阑没有再理她,而是径直下了霁月台,身后一行内侍赶紧拔出地上的御剑紧跟在他身后,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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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雪团子威震六宫后,王宫里到处都对苏倾指指点点,再加上霁月台的事件,后宫的妃嫔们更是恨毒了苏倾。
芳霏园她们是不能去了,走在宫里都怕被不知哪里飞来的眼刀给剜死,可是整日待在霁雪殿里又太过无聊,主要是王上交代了老是不动对苏倾身体不好,女子容易气血不足。
这可愁坏了苏倾的两个小宫婢们。
于是茉栀便提议道:“姑娘,听说城东桃林桃花开得正盛,不如我们今日出宫去瞧瞧?”
苏倾觉得出宫这个提议倒是很不错,省得她每日在霁雪阁上看夜忱阑练剑闹心,便让茉栀去北恒殿找洪公公通报了一声。
于是很快宫里就安排了马车与护卫送她们出宫赏桃花。
靖北是北寒之地,花期比别处都要晚一些,如今四月时节,靖北的桃花才绚烂盛开。
城东桃林的确是个赏花的好去处,漫山遍野的桃花盛放,灼灼其华,犹如置身于一片香雪海。
只是今日的天气有些不凑巧,她们赏花还不到晌午时分,天空中就飘下了蒙蒙细雨,苏倾与明莲茉栀出来得一时兴起,都未备下雨具,只好先找一处树荫避雨。
此时半山腰的一棵老槐树下已经聚了好几位前来避雨的姑娘小姐,明莲与茉栀赶忙掏出绣帕为苏倾擦去宫纱上沾湿的雨水。
这时,只见一个女子悠悠然走来道:“倾姑娘,真巧,又见面了。”
苏倾循声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不知怎的,每每都觉得与她甚是投缘,总是能碰上。
她有些欣喜也有些诧异地问道:“阿谣,你来昆京城了?你也是来此赏花吗?”她依稀记得上次在麓云郡匆匆分别时,阿谣好像是说要来昆京城来着。
阿谣恬静柔美地笑了道:“是呀,我也是约了人来此处赏桃花,不过他好像是有事耽搁了,到现在并未见到露面。”
阿谣说着就向周遭张望,好似在找人。
“你们看,那痴情郎今年又来了。”同是在老槐树下躲雨的一名女子忽地开口道。
苏倾闻声望去,见是一名颓唐男子手提着酒壶,一瘸一拐地冒雨走上山,似乎身有残疾,他坐于一棵桃花树下,打开一瓶酒,独自喝了起来,口中还念道:“桃花带雨浓,今年的桃花开得还是那么的美,美得像你……”
苏倾听了总觉得这句诗如此熟悉,便问躲雨的那些女子道:“他年年都来吗?”
“可不是吗,每年春雨染桃花的时节他都会来此,坐在桃花树下喝上几杯伤情酒,思念一番心上人。”又是一名女子答道。
“这样痴情的人呀,据说漫山遍野的桃花都是他种下的,只可惜缺了条腿,不然嫁他还真是个好归宿。”其余的女子闻言都不由含羞带臊地多看了他两眼。
桃花树下的男子喝着喝着,酒意上来,又开始痴痴地念道:“雨浓,麓山麓云二郡已经归靖了,你都看见了吧,你一定很高兴。”说着,他颤抖的手拍了拍自己残缺的一条,伤感地又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应该早已嫁为人妇,相夫教子了,别怨我没有履行婚约,我娶不了你啦,唯愿你一切安好……”
“真是个痴情的可怜人啊,也不知他的心上人现在身在何处……”身旁的阿谣叹了口气。
苏倾掏出了怀中的那方桃花绣帕,心中不由勾起了回忆,原来他就是那晚欲浓对她所说的未婚夫,只可惜他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心上人在当年麓云城破之日被卖入下凉青楼沦为娼妓,已在护送夜忱阑归靖的那一夜惨死在霆霖道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了。
正恍神时,一阵大风将苏倾手中的绣帕吹走,夹杂着春雨与漫天桃花雨,飘落在那棵桃树下。
那男子颤抖着手拾起那方绣帕,霎时起身四下张望,慌忙遮住他那条残缺的腿,惊喜又惊慌地喊道:“雨浓,雨浓,是你回来了吗?你在哪里?”
明莲见苏倾一直珍藏在怀中的绣帕被风吹走了,赶忙道:“姑娘,你的绣帕,婢子去给你要回来……”
“不必了,留给他吧。”苏倾叫住了明莲,望向天空用手接了接落下的雨丝道:“时候不早了,雨也小了,我们也该回宫了。”
之后苏倾与阿谣又说了道别的话,阿谣还给了苏倾一张纸条道:“倾姑娘,这是我在昆京城的住址,若是闲来闷了想找人说话可以上我那坐坐。”
苏倾点头,表示定会前去拜访,便与明莲茉栀下了山,坐马车回到靖平宫。
到了霁雪殿后,明莲就忙着服侍苏倾换了身宫装,还按照她平日的习惯沏了壶热茶备好了糕点。
可是刚登上霁雪阁,就听见茉栀在阁楼阑干处吃惊叫道:“姑娘,你快过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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