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妥协

时攸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躲开面前章云璟的视线:“哪有很久。”

说罢,时攸也不等章云璟反驳,急匆匆的又推了推他手中的盒子,示意他打开。

锁扣咔哒一声被人打开,时攸趁机偷偷瞄向章云璟的脸,见他的脸上流露出不似作伪的笑意才缓缓松了口气。随后她才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添了这几分紧张。

只有身着官服的时候章云璟会把满头的发丝尽数束于冠内,用簪固定,除此以外的时间,时攸所熟悉的还是他会将头发高高扎起,舞刀时,红色的发带和发丝随着流畅的身法上下翻飞。

因此这个时候,章云璟这是将盒里的簪子拿起,置于掌心细细摩挲了好一会才复又放了回去。

抬眼时,章云璟的视线和时攸撞了个正好,照进廊下的日光衬得他的神情更为柔和,眼睛一弯露出了笑意,隐形的黄色大尾巴在身后飞快摇摆:“多谢阿攸,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时攸低声道,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忽起来,明明她只是想感谢这些日子章云璟的照顾和帮助,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扭捏了起来。

“外头热,随我去厅内歇会吧。”章云璟适时开口道,像是怕时攸不乐意,还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午后我还要去兵部,知道阿攸念着栀柔,午后有的是时间。”

时攸本就是来找章云璟的,刚刚的话也不过是一时心急就那样说了出来,眼下见他又提起这件事,心里觉着有些时候这人倒是格外“较真”。

将军府人少,时攸在第一次登门的时候就有了感觉,此刻和章云璟并肩走着,周遭除了风声便只剩下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时攸一时起了兴趣侧耳去听,只听身旁的人呼吸平稳,仿佛不久前那势如破竹般的练武之势,只消几个呼吸就被化解了。

走到厅内,章云璟先去更衣,徒留下时攸一人。大厅的构造极为气派,但其中并不见多少像样的摆饰,零零散散在厅内各处,虽不失美感,但总让人觉得这样的大厅应该是装潢极佳,堆满金玉的。

不消片刻章云璟就再次出现在时攸面前,像是印证了他刚刚说的话,也有可能是为了方便,他已然换上了官服,头顶上簪的正是刚刚时攸所赠的簪子。

大抵是见时攸顶着他的头顶愣怔,章云璟轻笑了一声问道:“可是歪了?”

时攸眨了眨眼,没听出章云璟语气里的打趣,立马摇头:“刚刚好。”

章云璟一拂袖坐在时攸对面:“刚刚好就好。”

视线拂过章云璟身上的紫色官服,时攸不免再次响起那些偶然间听到的话:“你突然在兵部上任,先前又颇受陛下信重,那些人是不是会心里不服气?”

时攸话音未落,就见章云璟的神色又温柔了几分,随后宽慰道:“几年前我不也是突然执掌军队,纵然有不服气的人眼下也尽是服气了。阿攸不必担心。”

章云璟的话虽是宽慰,但并没有让时攸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有半分松懈,反而道:“军队以实力论高低,但官场可不一样,里面可有的是阴招。”

说着,时攸拿着帕子的手不住收紧,当年的季云崖不就是如此吗,多年来她的手中依然没有什么证据。虽然季家受尽千夫所指,但时攸还是坚信季云崖不是这样的人。

“行军打仗,除了勇气外还需要谋略。一味用强只能是个莽夫,是当不了将军的。”章云璟调转话头道。

甫一话落,时攸忍俊不禁,调侃道:“章大将军倒是不谦虚。”

“我既有这个实力,又何必自谦?”

时攸嘴角弯起,只听章云璟继续道:“嫉贤妒能的人我自谦他们也不会退一步,倒不如我不加掩饰,他们反而还要畏我三分。”

“倒是我不够豁达了。”时攸笑道,手指微微点了两下桌面,“从侍卫到将军,怕是吃了不少苦。当初你能护着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登基,怕是也不止担了侍卫的职责吧?”

“胆子倒是大。”章云璟无奈道,“这么背后打听陛下的事也不怕被降罪。”

时攸气得甩了甩帕子,先前也不知道是谁把偷膳房食材的事都告诉她了,现在倒是讲起规矩了。手里的帕子被时攸转了好几圈,她好似赌气般道:“不问就不问。”

清朗的笑声刚有了迹象就被时攸看过去的眼神止住了,章云璟欲盖弥彰般移了一下视线,随后道:“我错了,别恼。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时攸眼睫微颤,面上却不动声色,章云璟继续道:“当初为了排开阻力极为重要的便是要获得朝中大臣的支持。但那些老臣大多冥顽不化,所以陛下派我去联系了那些有能力且有一定族中势力的新臣 。”

时攸恍然大悟般道:“谢长风也是其中之一?”

章云璟点了点头,时攸眼中闪过思索,就听他道:“恰好,我才在街上听闻许家的案子破了?”

时攸的心里蓦然一紧,愣了一下道:“啊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骨骼分明且修长有力的手指默然摩挲过茶盏的花纹,章云璟道:“他断案确实是好手。”

没过多久,赵永副将来到厅内寻章云璟,后者和管家吩咐了几句后和时攸告别。

时攸这才得空去了徐栀柔的房内,被缠着说了好久的话,直到日落黄昏才和拾秋一起往望江楼走。

沉默着走了一会,拾秋像是心有所感,轻声询问道:“姑娘可是有心事?”

街边的屋舍渐渐起了炊烟,呼唤孩童的声音传进时攸的耳朵里,激起阵阵回响。

突然,时攸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在拾秋惊疑的连声询问中说了一句“去刑部”。

拾秋闻言连忙道这个时辰无论是去找谁怕是都找不到的。

抬眼望向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时攸一时的冲动才缓和下来。

确认了谢长风所言非虚,时攸迫不及待想要进到刑部翻看当年的卷宗。但冷静下来才想起来时间,而现在的她也不适合直接去敲谢府的门。

在拾秋那透露出担忧的目光中,时攸叹了口气,只得带着她先行回了望江楼。

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时攸的心里都被纷杂的事情塞的满满当当,天微亮,她就带着拾秋等在了谢长风必经的路上。

不多时,远处就传来了马车轮骨碌碌转动的声音。

谢长风见到时攸却先是眉头一皱,语气里含着责备:“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先前时攸的心里想着事,不愿惊扰旁人又是一路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倒是也不觉着冷,此时被谢长风一提,才浑身一颤。

拾秋见状,连忙将刚刚被时攸拦下的披风披到她身上,动作快到像是怕时攸再次拦下她一样,细细裹好才退到一边。时攸略低下头,掩饰住眼眶的酸涩。

谢长风复又恢复了温和的样子,但总归还是有些不赞同:“虽说是夏日了,但早晚还是冷的,不要贪凉。”

谢长风缓缓开口的样子,一如时攸记忆中的那样。明明一开始他就表达了善意,但多年的胆战心惊让时攸总以怀疑的态度看向身边众人,现下除了愧疚外还有委屈。

“下次有事,不方便去谢府就让人递个条子给他,我自会去找你,总好过在这挨冻。”说着,谢长风指了指自觉和拾秋站在不远处的那人。

“长风哥哥。”时攸开口时喉咙不免发紧,流露出哽咽,谢长风面上一僵,她已继续道,“我要查季家的案子。”

谢长风手中的折扇抬了又抬,无奈道:“上次不是和你说了......”

时攸摇头:“你是在哄我,我听出来了。你向来做事周全,许家的案子就可以看出来刑部大多数人都听从你的话。你只是不想我去探查季家的案子。”

“既然知道还来问我?”谢长风都语气更加无奈,“更何况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太多,季伯父也未必希望你去查。”

“一夜之间,父母长辈,兄弟姊妹都遭受此难,我不能一人苟活,至少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清晨的风不像是盛夏般和暖,反而平添了凛冽。时攸抬头直直望向谢长风,在眼眶里蓄了许久的泪终究是顺着眼角滑落。

谢长风握着扇骨的手一颤,僵持了片刻后从怀里翻找出帕子递了过去。二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又好似从未远离。

最终还是时攸先接过帕子,但却只是握在手里,依然任由眼泪滑落,闷闷道:“我也不能让你替我去受这样大的风险。”

“真是......果然瞒不过你。”谢长风叹道。

谢长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扇骨,开口道:“好啦,快把眼泪擦擦,你那个侍女看着我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时攸依旧眼巴巴地望着谢长风,好似不得到他的准话就不会罢休,后者见状打趣道:“少时,我哪件事挣得过你?现在也是。”

听到这话,时攸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依言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乖巧道:“谢谢长风哥哥。”

谢长风“哼”了一声道:“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有几分真几分假,你这种小心思就别想骗过我了。”

真情流露是真,不想让谢长风独自面对风险是真,但想凭借对他的熟悉让他妥协也是真。

时攸但笑不语,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窘迫感,无形中有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骄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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