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虽大,但也不是所有的生意都被摆到了明面上,时攸虽没有参与,却也略有耳闻。
来路不明的钱财,见不得光的关系都可以通过掩人耳目的手段来进行交易。但里面鱼龙混杂,如果不是线索指向了这个方向,时攸也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握在手里的书久久没能翻过一页,时攸盯着书页上的字,思绪却已飘到千里之外。
小乞丐们虽然方便行动并且不引人注意,但其中人员复杂,保不齐时攸自己消息还没有打探到反而被别人发现了底细,得不偿失。
孟余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即使他们这些日子来一直对时攸毕恭毕敬,除了她的安全外从不过多插手其他,可她仍然记得他们毕竟是章云璟的人。
而郑同虽然机灵且忠心,不过时攸私心里是不愿意让望江楼的人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去的。
“唉......”时攸将书合上放到一边,抬手揉了揉脑袋,顺手将鬓角的发丝拢到耳后,无意间,指节蹭过了头上的发饰。
时攸正准备放下来的手一顿,转而乐了。
虽说相较于以前而言,如今的行商环境已经宽松了许多,但无奈,一些较为珍贵的商品就那么些,例如开采出来的宝石。而就那么点还要从千里之外运过来,率先紧着宫里的主子,自然而然的就限制住了民间的购买。
不过普通百姓大多以温饱为先,也想不到这处,可有的是达官显贵暗地里找些渠道购买并做成饰品,以彰显自己的能力和地位。
时攸抬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下,她身后的窗户半开着,透过来的光线射在簪子顶端的珠子上,流光溢彩十分夺目。时攸摸索着手里的簪子,这样材质的珠宝还不够。
正想着,拾秋敲门走了进来,道谢长风来了。
时攸重新把头发挽好,走到院内就见谢长风也是一点也不见外的坐在亭子内。她也没有和谢长风寒暄演戏的必要,自顾走到桌前:“今日刑部很空闲吗,怎么到我这来了?”
谢长风盯着时攸看了一会,直把她看得发毛,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谢长风就道:“到底是长大了,沉稳了不少。我还以为我把卷宗带走去调查,你得天天盼着我过来呢。”
时攸:“......”失策了,她想,光顾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忘了谢长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此刻,时攸只得庆幸水温太烫,让她没有立刻喝进嘴里。她压下心底的心虚,瞥了谢长风一眼:“是你们刑部是菜市口,还是我的生意不够忙?更何况你这么对我,我还能不体谅你吗?”
谢长风好似只是随口一提,很快就把这件事揭了过去:“近日是多了些事情。不过我也查了吕明梁周边的人,发现他人脉很广,六部之中都有和他交情匪浅的人。且不说他们私底下究竟如何,但明面上都是关系不错的。”
“不过他们凑到一块的时间也不多,怕是也担心落人口舌,只能在朝堂上窥见一二。”
时攸明了,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口舌争锋丝毫不逊于菜市口的热闹,那种时候人数和个人的占队就可以看出优势,有时也可以给予压力。
“同时,我查到吕明梁之所以能够在他们之中颇受欢迎,无外乎少不了他出手阔绰的原因。”
这点时攸在这几天里也看出来了,也知道单凭俸禄,吕明梁是做不到这种地步的。
“现在吕明梁自然是春风得意,可他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金部郎中,如果没有发生检举揭发的事情怕是都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到他。还是得通过他查出谁是当年指使的人。”时攸想着,手不自觉抬起摸了一下发丝间的簪子,“也许从他的银钱来源上可以找到突破口。”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长风敲了敲桌面,“你可知我最近在忙什么事?”
时攸一头雾水,不过谢长风也没有真让她猜的意思,再度开口道:“陛下有意重查近十年有纰漏的案子。”
时攸心下一震,谢长风抬手打断道:“陛下既然有这个意思,时间自然不会卡的那么死。但你要知道,季绥宁不该出现。若是出现,必然要一举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否则后患无穷。”
刚刚激起波澜的心情因为谢长风的话渐渐平静下来。时攸在心中道,她不能急。
谢长风:“总归是少了一条障碍。所以宁儿,莫急。也别过度沉溺于仇恨之中。”
时攸抬头看向谢长风,总觉得叮嘱的话语里藏着些别的意思。
大抵是上面的要求刚提出,谢长风的手里确实积压了不少公务,在和时攸说好接下来他会顺着吕明梁银钱这条线查下去后就匆匆离去。
时攸回到屋内,拾秋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姑娘,怎么每次谢大人一走您就显得闷闷不乐的。”
正在沉思的时攸一愣,忍不住发笑,这份“偏见”真是越来越大了。窗外阳光正好,天气也不似前几天那么热。
“只是在想事情。”时攸道,“帮我把枕夏叫来吧,我要出去一趟。”
话音刚落,时攸意识到了话里的不妥,果然一台头就看见了拾秋委屈的神色。时攸笑了一声,道:“是去寺里。”
时攸猜想上次的事情估计也把拾秋吓得够呛,左右只是去逛逛,没必要勾起她不好的回忆,谁承想一个不小心让她会错了意。
拾秋乍一听也是一愣,张口就想劝,不过到底没能拦得住时攸。最后拾秋只得找来了枕夏,和她一同陪着时攸,趁着天色尚早进了山。
悠扬的钟声再次传入耳内,时攸抬头望向几步阶梯之上的恢宏古朴的建筑。
拾秋在她身后开口问道:“姑娘是想去找上次那位师傅吗?”
经拾秋一提,时攸再次回想起那段在竹林里的对话。
“没有,只是呆着无聊了,出来走走。”
踏进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香火气息,转眼间又挥散在空气中。
午后,寺内上香的人只有零星几个,隔着院子,时攸眼尖瞧见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章云璟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僧人,但距离太远,时攸只能看见二人模糊的样子。
脑子还没想明白,时攸已经抬脚朝二人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时攸,一转身就走进了大殿旁边的小道内,徒留一个逐渐隐去的背影。
赵永眼力极好,时攸不过刚走到大殿门前,他已经在时攸面前站立,拱手道:“时老板。”
“赵副将。”时攸道,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转角,她记得那后面好似有几间厢房。
赵永看到时攸的动作开口道:“将军正在处理公务。”说着,赵永眉间微蹙,像是在纠结什么,很快又道:“我可代为通传一声。”
瞧着赵永的模样时攸不免失笑,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路过碰巧遇上,自然是公务重要,赵副将且去忙吧,我和侍女去别处逛逛。”
“时老板留步。”
赵永说话的语气偏平,加上他那副冷硬的表情,总觉得他浑身都透露出生人勿扰的气息。
见时攸停下脚步,赵永道:“将军恐还需一段时间,末将也不可擅离职守,不如派几个人同行?”
时攸和徐栀柔她们上次遇险,虽然她并没有见到赵永,但大概那次的事情他也是来了的,此刻不免和拾秋一样有些应激。
“你们既有公务在身怎么能因我打扰。”说着为了让赵永不再多心时攸指了指一旁的大殿,“我不过是去里面上柱香。清静之地也不好打扰。”
赵永闻言退了一步道:“是。”
转身走进大殿内,在外面还显得朦朦胧胧的木鱼声诵经声登时清晰了起来。
时攸抬头看去,面露慈悲的佛像一如既往的端正的坐在中央。时攸本就是找了个借口,压根不是诚心来求佛的人。
世间事纷纷扰扰,与其相信求神拜佛便能解决,时攸更信事在人为。悠扬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时攸望着面前的佛像,让它且看着吧。
屋外有风吹过,时攸的裙摆微微扬起,反而使鼻尖的香火气息更加浓郁。
“阿攸求了什么?”
突然在身旁响起的声音把时攸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
光线斜着打在章云璟的脸上,显得轮廓更加清晰,即使背着光,他那恍若琥珀般的眼睛依然发着亮光,发间的玉簪发着温润的色彩。
此时,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偏偏这人还满是无辜道:“明明很小心了,怎么还是吓到阿攸了?”
时攸没好气地看了章云璟一眼,四周那么安静,要不是他故意放轻了脚步怎么可能让时攸一点都没察觉到。
“怕是有人诚心使坏。”
章云璟轻笑道:“是我的不是。阿攸能告诉我求了些什么吗?”
“没求什么。”时攸道,“只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那看来是我所求的事情被实现了。”
时攸有些惊讶,满是狐疑地打量了一番章云璟,从哪也看不出他是信这些东西的人。
章云璟依旧笑着任由时攸打量,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近些日子被公务缠身,大概要好些日子才能偷到空闲。心里的挂念更是不上不下的难解。”
“心有所求之时,大概是会让人有所感应的。”
寺庙里的钟声再度响起,跨过院子激起一阵阵回响,充斥着久无波澜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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